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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城,司空府。
又一波诸侯使团离开正堂,长史郭图将其送至府门外,笑眯眯地目送谒者乘坐马车离开,遂将另一波使者请入正堂,谒见司空袁绍。
至傍晚时分,最后一路诸侯使团离开司空府,为期两天的接见事宜临近尾声。
“公则,西凉使者还在驿馆么,可有异动?”
正堂上阶,身着暗红泛紫长袍的袁绍端起茶盅呷一口香茗清清嗓子,眉宇间闪过一抹狡黠之色,佯作不以为意地低声问道。
郭图轻步走到上阶,随手接过侍女手中刚刚煮好的香茗,给袁绍重新换上一盅,满脸堆笑地恭声道:“据驿馆杂役禀报,这几日西凉使者甚是焦急,牢骚满腹,却又无可奈何。除此,并无异动,老实着哩。”
“哦?”袁绍闻声眉头微动,似笑非笑地沉吟道:“老实么,老实就好,否则便休怪本司空手下无情了。李文昌也有今日,只怕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吧。哈哈哈!”说罢,袁绍忍不住放声大笑,一扫心头阴霾,扬眉吐气,霸气四溢。
“主公所言极是。”郭图笑呵呵地应声附和,瞥见袁绍眉开眼笑、心情大好,他低声笑道:“主公已将他们晾了三天,是否抽时间见见他们,也好让他们回去向李文昌复命。”
袁绍渐渐收敛笑声,微微颔首,若有所思道:“嗯,各镇诸侯使团都见过了,早晚还是要见见西凉使者的。不过。此事不急,过几日再说吧。”
话音稍顿,袁绍微微蹙眉。沉声道:“昨日天子还是没有进膳吗,病情有没有好转?”
郭图眉头一跳,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袁绍的神色,轻轻摇头道:“天子已经连续半个月不曾进膳了,整天昏昏欲睡,全靠参汤维持性命。”
袁绍闻言眉头紧蹙,眼睑不由得跳动几下。半晌不说话,显得甚是焦虑。好半晌,他满脸阴鸷地沉声道:“御医们怎么说。天子到底身患何疾?”
郭图道:“主公先后召集二十多名御医为天子诊治,却无一人知晓他究竟罹患何症。据宫中内侍董弘透露,天子在长安时就患过一次重病,病情便如眼下这般。四肢无力、意识迷糊。膳食不进,整日昏昏欲睡,性命垂危。为此李利还专门从陈仓前线赶回长安,将长安太学十余名颇有声望的医士请进宫中诊治,所有医士昼夜侍奉在龙榻前,不眠不休。最终还是神医华佗和张机及时赶到,历时五日才将天子救醒,遂恢复如初。”
袁绍神色顿变。急声道:“公则此话何意?莫不是没救了?”语罢,他脸色灰暗。眼睑上下窜动,神情慌乱,两条眉毛蹙到一起,一副忧心忡忡之色。
郭图躬身站在案几左下方,低眉顺眼地观察着袁绍的脸色一变再变,显得六神无主,神不守舍。眼见于此,他低声道:“主公无须太过担忧。据御医们所说,天子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事,只要足够的参汤便可续命,没有性命之危。”
“这样么?”袁绍沉吟一声,长嘘一口气,神色不由得松弛下来,脸色迅速恢复如常。随即他如释重负地道:“果真如此的话,倒也无碍。我冀州别的东西没有,唯独不缺人参,参汤续命不成问题。”说话间,袁绍脸上又浮现出一抹难以掩饰的高深莫测的笑容。
看到袁绍阴郁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郭图同样是暗松一口气,谄笑道:“自从天子来到邺城之后一直不安生,一再试图夺回大权,如今他罹患重症,反倒是件好事,终于安生了。其实他充其量不过是个摆设,傀儡而已;若不是眼下还需要他震慑各镇诸侯,是死是活亦无关大局,不足为道。”
袁绍闻言后非但不怒,反而微微颔首,轻笑道:“话虽如此,但眼下他还不能出事。至少在我铲除幽州公孙瓒之前,他必须活着。有他在,各镇诸侯便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援助公孙瓒,否则便是公然与整个汉室为敌,无视皇室正统,万夫所指,必被天下人所唾弃。倘若他突然驾崩,那将是另一种局面,整个局势将对我等极为不利。”
“主公思虑周详,在下钦佩之至。”郭图接声恭维道。
袁绍颇为受用地颔首,笑道:“这都是李贼专美于前,不足为奇。眼下鞠义大军进展如何,各镇诸侯可有异动?”话锋陡转,袁绍收敛心神,终于不再沾沾自喜,重新将心思转移到眼前战事上。
郭图道:“此次我军兵锋强劲,鞠义将军统率二十万大军出征,许攸为军师,张郃为先锋主将,高览为副将,牵招将军为后军主将,大军浩浩荡荡挺进幽州。眼下我军前军先锋已攻入幽州,战事顺利,幽州公孙瓒自知不敌,正在收缩兵力,据城死守,企图以城池之利抵御我军的强劲攻势。总体看来,我军形势一片大好,主公无须担忧。”袁绍闻言微微颔首,沉吟不语。
郭图当即会意,继续道:“三天前兖州曹操派遣谒者求见主公,是在下接待了他们,其来意是曹操想攻打徐州,特来请示主公。”其实就是知会一声,以免袁绍误会。
袁绍哑然失笑道:“这么多年了,曹孟德还是对徐州念念不忘啊。这样也好,他想打就打,只要不掺和我等与公孙瓒之战,尽可自便。”
郭图欣然应允,接着说道:“徐州吕布、淮南袁术、荆州刘表等诸侯皆无动静,一切如常。只是,据细作探报,西凉李利已于近日抵达洛阳,并举行盛大的筵席,庆祝洛阳城重建完工。”
“嗯?李贼又来洛阳了?”袁绍神情一震,微微眯着的双眸骤然睁得滚圆。惊疑不定地道:“李贼出手不凡哪,前后不到一年时间,早已沦为一片废墟的洛阳城竟被他重新修葺一新。不知他是真有这份财力呢。还是虚张声势,刻意显摆呢?李贼此次可曾率领大军前来?”
郭图闻声摇头,道:“李贼麾下兵马没有异动,原有兵力部署纹丝未动。”
袁绍神色略显诧异,唏嘘感叹道:“如此说来,老夫之前确实小觑他了,误以为西凉各州已至山穷水尽的地步。想不到他竟有如此魄力,重修洛阳城。真是后生可畏呀!”
感叹之余,袁绍顾自颔首。笑道:“如此也好。还是之前那句话,只要各镇诸侯不掺和我冀州战事,便随他去吧,想干什么都行。与我等无关。不过。自从天子和百官们离开长安后,两年间西凉异常安静,以往李贼飞扬跋扈,行事极为高调,最近一年多来倒是安分不少。”
“主公所言甚是。”郭图欣然附和,接声道:“昔日李贼挟天子以令诸侯,威风八面,如今天子落在主公手里。李贼便偃旗息鼓了,再也没有资格嚣张了。说起来。李贼绝对算得上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一步走错满盘皆输,让天子和百官逃离长安是他最大的败笔。正因如此,眼下李贼已然是风光不再,嚣张不了多久了。”
袁绍眉开眼笑地连连点头,笑呵呵地道:“公则一语中的,句句在理。李贼风光不再,如今轮到我袁绍领袖群雄了。但眼下我等当务之急是,尽快除掉公孙老贼。我冀州与幽州争斗多年,一直互有胜败,始终拿不下公孙瓒。但此次不同于以往,天时地利人和尽在于我,此役必将公孙老贼一举铲除,永绝后患!”
语气一顿,袁绍神情振奋,意气风发,朗声道:“两日后接见西凉使团,而后本司空亲赴前线,亲手斩杀公孙老贼,一雪前耻,平定河北!”这一刻,袁绍仿佛看到冀州、幽州、青州三州之地尽在掌中,而后携狂风之势雷霆之威,横扫中原,后来居上,一跃成为天下第一霸主,遂与西凉李利一决高下,定鼎天下。
瞥见袁绍眉飞色舞,郭图适时恭声拜道:“主公英明神武”
??
邺城馆驿,西跨院第二进院落便是西凉使团的落脚地。
进入邺城整整六天了,西凉使团主事皇甫郦先后多次求见袁绍,却都被以各种借口推脱不见,以致使团上下两百余人一直羁留在驿馆内,出入均受限制,被勒令不得随意走动。
起初皇甫郦颇为焦急,毕竟这是他第一次独立接受任务,若是不能顺利完成使命,往后只怕就要坐冷板凳了,主公李利再不会重用他。
伴随其父皇甫嵩离世,其兄皇甫坚寿也随之英年早逝,使得原本门庭若市的皇甫家族好景不再,日益衰落。现如今,皇甫家族就剩下他皇甫郦这一根独苗了,整个家族的命运都寄托在他一个人身上。好在一年多来,李利待他甚厚,出仕伊始便是大将军府掾,现为参军从事,此次便是奉命出使冀州,觐见天子。
但进入邺城后,六天下来,皇甫郦带来的进贡礼金被司空府小吏收下了,却一直不安排他觐见天子,迫使他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先行求见司空袁绍。奈何袁绍屡屡推诿不见,这让皇甫郦百感交集,担心无法完成主公李利交付的使命,有负李利厚望。然而昨天夜里,他突然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随后便接到命令,命他耐心等待,无论袁绍是否接见,五天后带领使团离开冀州。
这道命令让皇甫郦喜忧参半,隐隐猜测主公李利派他出使冀州的真正用意:觐见天子只是个幌子,实则另有所图。因为他看到的那个熟悉的身影,霍然是常年跟在主公李利身边的金猊卫统领李挚李子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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