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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如霜,墙角数枝寒梅在地面上投下明暗相间的疏影,缕缕幽香在夜色里浮动。
笃……
房间内传出一声清脆的棋子落盘声响,紧接着却响起了女子的低泣和叹息声。
此刻的闺房内,炉中的炭火熊熊,两名美丽的少女正在榻上对席盘腿而坐,婉如两朵并蒂盛开的莲花,赫然正是费如意和费吉祥俩姐妹。两人之间摆了一副精致的楠木棋盘,棋盘上黑白相间,已放了十几手棋子。
费吉祥今晚穿了一套月白色的袄裙,此刻正掩面低泣。费如意暗叹了口气,连忙下榻趿上鞋子走到费吉祥身边坐下,轻搂着妹妹安慰道:“四妹快别哭了,婶婶自嫁到咱费家就未曾与娄妃有过往来,咱费家也与宁王划清了界线,所以这事未必就会牵累到婶婶的。”
费如意本就是多愁善感的人,这边劝着费吉祥,自己倒也红了眼圈,跟着低泣起来。
费吉祥拿出手帕擦了擦眼泪,强颜作笑道:“原本只是想和三姐倾诉一下,没想反倒把三姐也惹哭了。对了,你家徐公子今天有没来看望你?”
费如意那张宜嗔宜喜的俏脸微晕,有些泄气地摇了摇头。
费吉祥不悦地道:“看来那也是个没良心的,当初我和五妹就不应该撺掇三姐招惹他的。”
“徐公子现在肩负重任,很多事都等着他处理,估计是太忙了。”费如意替心上人辩解着,不过神色明显然有些幽怨。
费吉祥不以为然地道:“不过是六品通判罢了,能有多忙?更何况他要是心里有你,再忙也会抽出时间来。”
费吉祥正愤愤不平,丫环入画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吃吃地道:“姑娘,徐……公子来看你了。”
费如意蹙了蹙黛眉,略带不悦地道:“入画,不要再开这样无聊的玩笑好不好。”
现在什么时辰了,天都已经黑下,费如意自然不信徐晋会在这个时候来。
入画委屈地道:“姑娘,人家没开玩笑啊,徐公子真的来了,就在外面呢,呶……不信你自己看。”
费如意连忙往门外望去,美眸蓦地亮起,下意识地掩住了小嘴,那小吃一惊的模样,要多动人有多动人。
此时,徐晋正由婢女翠云领着行到门外,一身玉色的秀才襕衫,头戴四方平定巾,俊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
费如意的脸蛋儿刷的布满了红霞,这人……怎么大晚上才来呢!
“姑娘,夫人让婢子带徐公子来看您了。”翠云以前仗着有赵氏撑腰,敢于奴大欺主,现在却是对费如意毕恭毕敬的了,传完话还识趣地自动退了出去。
入画笑嘻嘻地道:“徐公子快进来吧。”
徐晋没想到费吉祥竟然也在,而且眼睛红红的,似乎刚哭过,赧然地拱了拱手道:“吉祥姑娘也在啊!”
费吉祥揶揄地道:“徐公子大晚上才来看我三姐,这有点不合礼节啊。”
徐晋只能歉然地解释道:“才抽出了时间,估摸着如意还没睡便进来看看。”
费吉祥掩着嘴咯咯地笑道:“三姐,我刚才说什么来着?”
费如意红着脸嗔了妹妹一眼,心里却是吃了蜜一般。话说刚才四妹才说着,只要徐公子心里有自己,就算再忙也会抽出时间,结果徐公子还真的抽出时间来看自己了。
费吉祥笑嘻嘻地道:“行啦,人家就不做那讨人厌的了,侍书,咱们回吧!”
丫环侍书窃笑着拿来了披风替费吉祥披上,然后便打着灯笼往外行。
费吉祥行出了小院,迎面一阵寒风吹来,禁不住裹紧了披风,心中发出一声轻叹。三姐终于苦尽甘来,她自然由衷地为三姐感到高兴,然而,她自己的苦……恐怕才刚开始吧。
房间内,丫环入画给徐晋斟了杯茶,然后笑嘻嘻地退了出去,而且还把门给关上了,还真是人“懂事”的丫环。
费如意今晚同样穿着一套月白色的袄裙,一头秀发只是随意挽起简单的发髻,露出白皙优雅的粉颈,美丽中透几分妩媚,再加上此刻颊飞双颊的美态,让人禁不住怦然心动。
正所谓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动人,徐晋此刻便是如此,越看越是心猿意马,竟舍不得移开目光。难怪有“养眼”一说,美丽的人和事物确实能让人赏心悦目,达到精神上的愉悦。
费如意就坐在茶几一侧,本来羞赧地微颔着首看地面的,隔了片刻不见徐晋说话,有点好奇地抬头望去,正好看到某人失神地看着自己,不由芳心微颤,娇羞无限地白了徐晋一眼,轻嗔道:“徐公子就是这样子来探望人家的吗?”
徐晋不禁暗汗,失态了,目光落向费如意的脖子上,果然见到本来粉嫩的皮肤上还残留着一条浅浅的伤痕,不禁有点心疼,更多的却是庆幸。因为听小婉说,当时有贼兵差点攻进了后宅,如意都把匕首架在脖子准备自刎了,幸好自己及时赶回,要不然眼前这少女已经香消玉陨了。
徐晋情不自禁伸手握住了费如意的柔荑,歉然道:“如意,让你受苦了。”
费如意娇躯微颤,既羞且喜,虽然两人曾搂抱相拥过,但那都是外因所致的,徐晋这样主动地握自己的手还是第一次。
“徐公子……”费如意到底是自小受《女训》教育的闺阁小姐,一方面是男女授受不亲的教条,一方面又极为喜欢这种被心上人牵住手儿的感觉,所以矛盾得很,想把手抽回又舍不得。
徐晋微笑道:“如意,以后别叫我徐公子,那样太生份了,直接叫我名字吧。”
“那怎么行,那太……没礼貌了!”费如意赧然道。
看着费如意娇羞的美态,徐晋忍不住脱口道:“那要不叫相公,夫君什么的也可以!”
费如意脸蛋刷的一下如同火烧,把被某人握着的小手抽了回去。徐晋话一出口便后悔有些孟浪了,如意到底是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
徐晋正尴尬着,却听闻费如意用蚊蚋般低的声音唤了声:“徐郎”
徐晋心中一荡,瞬时如听仙音,情不自禁地站起来,把费如意从椅子上拉起来搂入怀中,柔声道:“如意!”
这才是两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拥抱!
费如意显然十分紧张,娇躯有点微微发抖,仿如驼鸟一般,把臻首埋到徐晋的怀中,既害怕又喜悦,有种犯禁后欲罢不能的快感。
费如意的身体像棉花一般温软,散发着淡淡的少女体香,搂着十分舒服。徐晋温香软玉在怀,感受着怀中少女柔软的挤压,低头寻着那两瓣鲜嫩的樱唇浅wen了一记。
费如意嘤咛了一声,只觉整个人都晕乎乎的,浑身软绵绵的,双手紧箍在徐晋的腰间,呢喃般道:“徐郎,以后可要对如意好好的!”
徐晋只觉有点喉咙发干,小腹发热,以极大的毅力才探制住内心的欲望,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
两人相互楼抱着说了一会甜蜜的话儿才分了开来各自坐好。
徐晋看了一眼俏脸上依旧布满红晕的动人少女,连忙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转移注意力,要不然真担心自己控制不住做出些儿童不宜的举动来。
“如意,刚才吉祥姑娘是不是在你这里哭过来着?”徐晋随口问道。
费如意黯然地点了点头道:“婶婶是娄妃的胞妹,现在宁王造反了,日后怕会连累到她,四妹心里难受。徐郎有没有办法帮帮她?”
徐晋不禁暗叹了口气,现在他已经熟读了大明律,自然明白造反这种诛九族的大罪,必然会连累到费吉祥的母亲,甚至是费吉祥本人和她五岁的弟弟费懋学。
“徐郎,真的没有办法了吗?”费如意见到徐晋的表情,不由惶然失望。
徐晋连忙道:“办法不是没有,只要当今天子开口赦免三夫人便行,史上也不乏这样的例子。”
费如意眼前一亮,连忙道:“那怎样才能让天子赦免了婶婶呢?”
徐晋不由琢磨起来,记得史上宁王造反之后,费宏和费采都能官复原职,而且随后费家兄弟也相继考中进士,一家四口同朝为官,成为士林佳话。
而且,后来武英殿大学士夏言还赠给费家一副对联:叔状元,侄探花,连登甲第。兄宰相,弟尚书,并作名臣。
所以说费家上下并没有受到宁王造反案的牵连,而且费采还官运享通,一直做到了礼部尚书。
史书上没有记载费采是如何从宁王造反案中摘清出来的,也没有关于其妻子娄素琴的记载,所以徐晋并不知道她最后的结局如何,但料想也不会有杀身之祸。
徐晋沉吟了片刻道:“若要当今天子开金口卸免三夫人,最好的办法还是在平叛中立功,然后再让人在天子面前求情。嗯,如意你不用担心,此事我再琢磨琢磨,看有没有周全的办法。”
费如意欣喜地点了点头,经过刚才的肌肤之亲,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了,那层窗户纸也彻底捅破,自然不用像以前那么生分,说些感谢之类的话语。
两人又聊了一会,徐晋便起身告辞了,毕竟是大晚上,逗留得太久对如意的名声影响可不好。尽管两人之间的事已经人尽皆知,费如意以后嫁到徐家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但现在可不提倡婚前XX行为,这样子会被千夫所指。
费如意温柔款款地替徐晋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把入画唤了进来,提灯笼送徐晋出府。
入画今年十四岁,年龄比谢小婉还要小一些,提着灯笼在前面领路,笑嘻嘻地低声问:“徐公子准备几时娶我家姑娘过门?”
徐晋不禁暗汗,这小丫环一脸暧昧兮兮的,估计刚才是躲在门外偷听到了些动静了,笑道:“如意孝期一满,我便会遣人上门提亲。”
入画直率地道:“那徐公子准备娶我家姑娘为妻还是为妾?要是作妾我可不答应!”
徐晋顿时被问住了,他是现代人的思想,现在虽然入乡随俗,但价值观成形了却是难以再扭转的,在他看来,都是自己心爱的女子,娶回家里自然要一碗水端平,那用分什么妻妾名分的。
不过这时入画问起,徐晋才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自己可以不在乎,但古人可是极在意名分的,包括小婉和如意也肯定是在乎的,这倒是让人头疼了!
徐晋“弱弱”地问道:“入画,那你觉得我应该以什么礼节迎娶你家姑娘?”
入画翻了个白眼道:“我是个丫环喛,我哪知道,反正不能作妾。老爷夫人也不会同意姑娘嫁给你作妾的,除非你有本事让天子赐婚!”
徐晋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看来这得着落到小奴儿朱厚煾身上了,按照历史轨迹,这小子很快就要走狗屎运坐上龙椅,成为御极四十几年的嘉靖帝。
……
大明正德十四年,正月二十一日,宁王宣布起兵造反的第五日了,也是孙遂辞世的第三天,距离头七还有四天。
今天一早,费家庄园外车马齐集,举家上下整装待发,准备进城避难。铅山千户所,上饶千户所的官兵也准备拔营启程,随通判徐大人前往铅山县城。
据可靠消息,由原铅山贼首吴三八率领的大批叛兵一路攻城拔寨,已经打到了弋阳县了,估计还有几日就会兵临铅山县城下,得尽快做好迎战的准备。
徐晋今天并没有骑马,而是按照娘子大人的指示乘马车,一众亲兵骑马护在四周。
队伍刚准备出发,余林生便策马来到马车旁禀报道:“通判大人,铅山县令吴林广专门派衙役抬了一顶软轿给您乘坐。”
徐晋不禁蹙了蹙剑眉,本来他对吴林广的印象不好也不坏,但昨晚偶尔听到手下的亲兵提起,贼兵前天攻打铅山县城时,吴林广竟然装腰痛,把城防全权交给了孟县丞负责,此人显然是个圆滑的骑墙派,所以徐晋对吴的印象大坏。
这种墙头草式的人物平时用处不大,却是极大的隐患,一旦局势不利,说不定会在背后给你捅刀子。
“本官不习惯坐轿,打发回去吧!”徐晋淡淡地道。
“嘿,看来吴知县这回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余林生暗忖着策马走开。
徐晋不禁暗暗警醒,宁王多年来在江西只手遮天,积威甚重,地方官员大都害怕他,如今声称起兵十万,胆小的地方官员恐怕更是吓坏了,所以地方官中的投降派和骑墙派肯定不少,诸如吴林广之流就是见风驶舵的骑墙派。看来自己进城后得打醒十二分精神,可不能被这些骑墙派给坑了,那吴三八一路势如破竹,绝对少不了这么骑墙派投降派的功劳。
上午九点左右,徐晋一声令下,费家上下先行动身启程,紧接着是两个千户所的人马,押着数百名被俘虏的贼兵,浩浩荡荡地直奔铅山县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