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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闭……封闭针?那是封闭针?”
孟想难以置信,满脸通红的支吾道,心底那一点点自作聪明此刻却成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笑柄,她挣脱了夏夜之怀抱,踩上凉鞋,拉门向外跑去。
“我去给你买药!”
门关上的一刻,急促的声音从门外传回来,而同时对面的一扇门打开,一个衣着三分火辣七分低俗的女人走进了房间,刚才那个风度翩翩的男人满脸狰狞,他朝这面鄙夷地剜了他一眼,充满了雄性牲口对于雌性下体的支配yu望。
饱暖思*!
不住打冷战的夏夜之从酒橱里拿出一瓶啤酒,灌了起来,随手翻着一份报纸,大半篇幅都被地震的消息覆盖,看着一张张残垣断壁特写图片,看着一个个食不果腹的孩子迷茫的表情,他叹了口气,轻轻合上报纸。
站在窗前,夏夜之抹去一层哈气,盯着外面一起交通事故现场。
颅骨被撞扁的女孩倒在血泊之中,一只白色旅游鞋掉在事故现场外几十米远,咖啡色宝马车头左侧凹陷了很大一块,穿着一身大概是范思哲外套的青年叉着腰,正指着八成死透了的尸体喝骂着什么。
两个交警面色尴尬站在一旁整理着残局,谁也没有看见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从宝马车后绕了过来,他的手里拎着一块半头砖,就在那个青年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上的那刻,半块板砖拍在他留着“鱼蛋”发型的后脑上。
即便是站在十几米远的房间里,夏夜之依然看得见鲜血迸射的惨景。
他攥着酒瓶的手指骨节微微涔白,几度凑近嘴边的酒瓶又放下了。
不过青年反应也是很快,当第一砖砸在头上的时候,他并没有懵然不知地转身,用脸去面对突袭,反而是蹲身抱头,用手臂挨了接下来的第二砖……
少年那点力气只维持了几下,便被鱼蛋头拱倒,之后一连串几乎可以隔着玻璃听到的拳击声传来,当警察赶过来拉开不住唾骂的鱼蛋头将少年铐起来时,那张有几分清秀脸上再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
然而,他那对满是泪痕的眼睛却格外漆黑,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夏夜之甚至能感觉到森森寒意。
那一刻,他苦涩的嘴角孕出一丝笑意。
曾说过,当一颗种子深藏在灵魂之中,只需要合适的氛围温养,终有一天会绽开刺目的花瓣,而那一天坚硬的心也将重归柔软。
……
嘹亮的警笛声离开没多久,门再次打开,孟想窈窕的身影走了进来。
她气喘吁吁抚着胸口:“刚才外面出车祸,一个女孩被撞死了,听说才二十岁。与她相依为命的弟弟也被警察带走了,哎,真可怜!”
“于是你就成了众多围观驻足者的一员?忘了我这个行将就木的病人?”
“哪有?”孟想斜睨了他一眼,从手袋里拿出一个纸包,“我可是跑了好几家药店,都买不到注射药剂,只能给你买了几片止痛药,但是行不行,就要看你上辈子积没积德咯!”
就着啤酒,夏夜之一口气吞了三片,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药效,很快他战栗的手臂舒缓下来。
孟想松了一口气,踢掉鞋子,捧着一束花来到夏夜之面前,“这么晚了居然还有人卖花,就剩这几支了……好看吗?哎,你干什么!”
孟想正想听一听这个大学生的赞美,可哪里知道他柔和的眼神突然闪过一丝狠厉,就那么夺过她手中的雏菊,揉成一大把塞进了垃圾桶。
她已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女孩,面对这等粗野无礼的举动,立刻沉下脸来,“追不到女生,也犯不着用花撒气吧?夏夜之,你有病吗?”
“嗯,我对雏菊过敏!”
夏夜之似是而非说了一句,不管她信不信,然后从塑料袋里拿出一卷纱布缠在肩上。孟想冷冷哼了一声,随手关掉灯进了卧室。
沉寂在一片黑暗氛围里,夏夜之仿若不受阻隔,熟练地用纱布缠绕着身体。
……
当清晨第一缕曙光漫入纱帘的时候,孟想揉了揉眼睛,下意识去看身旁的位置,凭着她的直觉,夏夜之一夜没有睡觉,最起码在唯一一张床上没有留下他躺过的痕迹。
拉开卧室门的那一刻,这个在风月场中醉生梦死从来都是七分笑三分假的女孩露出了会心的笑靥。在客厅的桌子上放着一只盛满清水的花瓶,而花瓶中散落着五六株粉白色的雏菊,虽然被蹂躏有些折痕,但它们依旧顽强地撑起脑袋仰望着雨后洗练的蔚蓝晴空。
桌子上放着一张纸:我去买早餐了,一会回来!
孟想眼神微微闪烁,旋即又摇了摇头,脱掉衣服走进浴室。这两年的复杂经历让她染上了洁癖症,每天清晨和晚上必须洗澡。
看着镜子中赤果的胴体任水流冲刷出斑斑痕迹,她有些失神。如果当年不发生那些事,如今她也许会跟夏夜之一样在校园里读书,也许还是一个多才多艺的女孩,也许还会是一个学生干部,也许,谁知道呢……
昨晚睡前,她思虑了许久给过去最好的一个姐妹也是唯一的朋友丫丫发了条信息,这才知道丫丫如今在北京一所普通大学读一年级。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惊呆了,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踟蹰了许久她还是发了一条言不由衷的祝福信息。
清晨的时候,她打开手机,有一段触动心扉的话——
孟想,我现在很幸福。虽然人生的旅程并不能重头来过,但是我觉得如果不是抱着明日复明日的心态,许多事还是可以修正的。离开你之后,我参加了高考,凭着那些年攒下的钱勉强进了大学,并且学了服装设计。请原谅我不告诉你学校的地址,因为我真的想与过去断绝联系。况且,我现在有一个男朋友。他是个挺内向挺单纯的男生,以至于我告诉他我不是处*女后甚至哭了。不过,几个月的冷静后,他还是追求了我。对于我的眼力你不用担心,淌过那摊浑水之后,还连男人也看不明白?比起那些金玉其外的公子哥,他更踏实,所以尽管有许多出手阔绰的男生追我,我还是认定了他。我将过去所有的东西隐瞒了,如果他认真对我对待这份感情,那么我会用此生剩余的时间去加倍爱他弥补我的愧疚。如果……呵呵,这一年多我不止一次自问,一步与一百步有区别吗?答案是有。但是,每天推开窗子看到日出而身边不再是纸醉金迷的混乱之后,对我不吝于一次重生。所以,我觉得我又回到了第一步……今夜过后,就再不能与你联系了。孟想,当明天推开窗子的时候,我希望在某一个地方,你也会焕然一新!
孟想关掉水蓬头,拿着毛巾一点点擦掉身上的水渍。然后她赤果着身子拎着那身光鲜的衣服径直走到客厅,当看到从外面回来的夏夜之两手拈着油条大快朵颐的时候,她怔了下,“早!”
“早!”
夏夜之嘴巴顿了顿,灌了口豆浆将满嘴的碎物咽下去:“窗子都开着,小心着凉!”
孟想微微颔首,将衣服扔进垃圾箱,又将手袋里的东西全部倒出来,扔掉手袋,然后披上了一件青绿色浴衣来到桌旁,坐在夏夜之的对面,品了口豆浆,盈盈道:“谢谢!”
夏夜之并没有深究这两个字,他用纸擦了擦手,靠着窗子点了支烟。
“今天你有什么打算?”孟想撩了他一眼。
“爬山!”
“爬山?”她放下筷子,来到他身前道,“你昨晚都那德性了,还要爬山?”
夏夜之藏在烟雾中的眼睛眯了眯:“生命在于运动啊!吃完饭,你把马立强的电话给我,这里是五百块钱……”
还不等他掏出钱,便被孟想沾着油光的两手按了回去,似乎还不罢休,又在他够脏的身上使劲抹了两下,“我也要爬山!”
“你?”夏夜之蹙眉,声调扬了扬。
“怎么了,不让?”孟想一口气将豆浆喝完,“昨晚我去买药,看见楼下那家海鲜店里的一只龙虾从缸里爬出来,连翻带滚逃出饭店,向马路那边爬去,当时我想这家伙太他妈执着了……”
夏夜之一口烟雾钻到气管里,笑呛了:“于是你把它举报了?”
“当然没有!”
孟想和他并肩站在晨曦氤氲里,淡淡道:“只是它方向走偏了,我帮它摆正过来,向东边,因为那里有广阔的大海!我做的对吗?”
一截烟灰从夏夜之手中掉落,被雨后干净的晨风吹散。
他不置可否地耸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