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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晓龙不知道燕离在搞什么鬼,但本能地保持距离是聪明的选择。有些人足够聪明,就像他,只是缺少智慧。当然,世上绝大多部分人都缺少智慧,这不是一件应该遗憾的事。而有些人不够聪明,但是很精明,就像徐龙象,其深知燕离的厉害,干脆隐藏在五行门的精锐弟子里头,等待致命一击的机会出现,打定主意在此之前绝不出手。为什么说他不够聪明呢?因为如果他足够聪明,就会明白如此的行为是很容易被人效仿的。小团体一开始带着必杀燕离的决心,但是因为他人心开始涣散。五行门弟子并不是一个标签,他们是独立的个体,都有活下去的欲求,谁愿意主动牺牲自己给别人做嫁衣呢?
五行门的精锐弟子里有两个神境高手,这两个的神境都有特殊的作用,冠晓龙满以为自己身为大师兄,首先向燕离出手,已做了表率并且证明了自己的勇气,接下来就是师弟们出力的时候了。他意想中只要两个神境展开,干扰到燕离,他自己再暗施秘招毒咒,定能让其吃个大亏,杀起来就容易多了。可惜,他没有洞穿战局里那种微妙氛围的智慧,他的计划从一开始就胎死腹中了。
两个神境高手只是试探而已,并不放出神境。
“全力诛杀燕离,不得怠慢!”冠晓龙朝身后吼道。
燕离轻松地在包围圈中躲闪挪移,尚有余暇接着思考方才的念头。他忽然觉得可行,因为碎玉流歌毕竟是经过剑河洗礼的飞剑,已经不在宝器行列,加之外部完全损毁,应该是值得尝试的。另外还有一个猜测,离崖之所以散碎开来,是否正因为缺少一个凝聚它们的核心呢?离崖的进阶充满了奇思妙想与诸多的限制,不能当成普通的宝器来对待。
想到此,他取出了碎玉流歌的核心,就如同器晶石一样,慢慢地放入离崖的碎片当中。由于碎片只是表面,其内部结构是连通的。碎玉流歌的核心一放入其中,他的神识立刻感觉到一种光,一种刺目的光芒,像在内部出现了一个小太阳,如果神识有眼睛的话,一定已经紧紧闭住,因为实在太刺眼了。
这光紧跟着冲到了现世,可以想象一下数十颗元辉石放在一块的那种情景,冲天的光柱,把李红妆的神境都给冲散,刺穿了深沉的夜色,如同在天穹之上捅开一个巨大的窟窿,取代了高挂天际的那轮血月,映耀得血月谷亮如白昼。
李红妆为了保护燕离,已被生死力场抽得油尽灯枯,加上朱融的神境不断从内部将她消耗,又要分心击杀那些靠近的魔族,猝不及防地被这光芒一个冲击,顿时维持不住。
“别人在激烈的战斗中破境,你在激烈的战斗中炼器,你最好祈祷你的方法管用,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光芒逐渐消失了。
燕离只觉身子一轻,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强行剥走,然后每道碎片都“活”了过来,并且不再是碎剑的模样,全都化为了拇指大小的结晶体。这结晶体浑圆剔透,一点也看不出杂质来,看起来就好像封入琥珀的纯净的水滴。数不清的一模一样的水滴围着他欢腾转圈,像刚出生的婴儿那样活泼,充满灵动的气机。
他惊奇发现,每一滴水滴,都能帮助他更好地观察世界,一旦神识进入其中,世界仿佛放大了无数万倍,雪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冰的结晶体,充满艺术气息的结构,是连天工巨匠都无法想象的鬼斧神工;枯叶变成了一个新大陆,上面存在着许多细小到连神识都观察不到的动物,它们尽情在这片即将失去所有生机的大陆上奔腾,叶肉就是广袤无际的草原,叶子的脉络就是纵横交错连绵起伏的山峰,上面残余的水迹,就是一片广渺浩瀚的湖泊……
此方天地那无法形容的壮阔,在燕离的胸中膨胀。他伸手接住一滴水滴,水滴没入他的手掌,带着他的神识,周游通身的血肉与五脏经脉,那感觉让他有点想吐……连忙收回神识,脚下的雪地隆起,一只由深层黑岩凝聚成的石爪抓住了他的脚,使他不能动弹。
“我抓住他了!”一个五行门弟子兴奋地叫起来。他在所有人包括燕离都被自己引发的异象所吸引时,悄悄地施展凝土诀,没想到一击即中,简直万分得意。
燕离心里一动,伸出手指头在一滴水滴上轻轻一点,那水滴就飞射出去,半途拉长成小剑,在完全变化形状的那一刻骤然加速,“咻”一声,以恐怖的速度洞穿了那个五行门弟子的脑袋。
那个五行门弟子下意识地摸了摸脑门,只接触到一点点血迹,因为创口不比针扎的大多少。然后他的尸身就轰然倒地。
燕离伸手虚握,所有的水滴就凝聚起来,形成了剑的形状,轻轻地在虚空一挥,黑夜中就出现了一道淡淡的白印,所有长了眼睛的都被吸引看过来,然后他们惊恐发现,那白印竟是虚空的划痕,以划痕为界,上下居然出现了无法合拢的断层,虽然很快就恢复如初,仍让他们毛骨悚然。
燕离取出离崖的剑鞘,挽了个优美的剑花刚想要归鞘,却发现剑的形状与剑鞘不太相符。神奇的是,剑的形状很快发生变化,然后严丝合缝地归入鞘中。
“这是离崖?”李红妆简直怀疑这是另一把剑。
由碎玉流歌跟离崖融合而成,还能叫离崖么?
燕离轻抚着爱剑,想了想道:“它叫离歌。”从离崖和碎玉流歌里各取一个字,十分相宜。说着嘴角轻扬,离歌在他掌中飞速旋转几圈,划出绚烂的残影,然后直插入身前雪地,“砰”一声,无形的沉重力量将空气往外推涌,形成肉眼可见的气浪。
“无式……”
被气浪拂过的人只觉脖子一寒,不由得加深了惊惧。
叶秋池大声叫道:“不要怕,李血衣已是强弩之末,谁取了燕十方的人头来,我赏他一万颗灵魂石!”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喊杀声再次响起,只是再也没有神境来妨碍他们。
燕离嘴角慢慢扬起,把手轻轻地放在离崖的剑柄上,“藏锋……”
咚!
离歌轻轻一震,积雪被强而有力的声浪推开。
咚!
如同巨人在
擂战鼓,那沉闷而充满爆发力的声响,把更多的积雪推开。
咚!
又仿佛九霄之上的闷雷,传到了大地,使大地的心脉复苏,每跳动一下,大地就发生更强的震动。数目庞大而且深沉的外力,浓郁到无法掩盖,以离歌为中心,撑起了一层深黑色的气罩,只是在黑夜中不太显眼。
咚咚咚咚……
那震动不知发生了多少次,而且愈来愈烈,声响也愈来愈隆重,到后面每响一次,都仿佛直憾九霄。
“烟月无痕。”
某个瞬间,宛然有无数个燕离的分身与本体重叠,每个分身都做出一个舞剑的动作,离歌不知在何时被悄悄拔出,没有惊天动地的响声,没有雷霆光转的炫目,一切都如同这黑夜般,静谧中带着致命的危机。
首先察觉到不妙的是冠晓龙,他几乎毫不犹豫地调头就逃,并且惊恐发现,许多同门的身体不知怎么的就分解成无数的碎块。
“怎么怎么?”
徐龙象飞身追上来,发现得晚些,但很快脸色变得煞白。
“你这个祸害,滚开!”冠晓龙立刻翻脸,如果不是害怕停下来会死,他一定先将徐龙象往燕离那儿揣去。
“燕小儿,你不要张狂!”朱融像发了疯一样,携着漫天烈焰向燕离冲过去。然后他跟他的烈焰就分解成了无数的大小一模一样的碎块,如同被肉眼看不见的剑一瞬间斩了无数次。一个神圣领域的高手,就这样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化为乌有。
山谷内顿时充斥着惊叫,如同在蚁穴|里放了一把火,往谷外狂奔的影子,就如同惊惶逃命的蝼蚁。
“殿下快走!”陆素雪惊恐地拉住叶秋池,试图把他拉走。
“我不走……我不走……我不能失败……”叶秋池喃喃说着。
突然一个身影从天而降,落到二人后头。
“青龙前辈,您终于来了!”陆素雪喜极而泣。
青龙看了看山谷里,常年冷漠的脸竟也微微动容,二话不说抓住二人冲天而去,只对李红妆留下一句话,“陛下要见你。”
冠晓龙跑着跑着,突然发现一只脚开始分解,此前毫无预兆,也根本没有感应到剑气剑光一类的东西,他惊恐大叫起来:“求你不要杀我……我可以去向九大道统说明一切,证明你的清白……”
“清白?我不需要。”耳边响起燕离的声音,他绝望地扑倒在雪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从下往上,不可阻挡地分解开去。
徐龙象惊呆了,他无法理解这是什么招式,或者神通,或者剑诀,或者邪术……看到冠晓龙死得这样干净利落,他自觉已难逃一死,只想在死前解开疑惑,便停下来向李红妆大声道:“你最初救我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跟他勾结在一起了?”
李红妆神秘地笑着:“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