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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之前想好的一肚子话便就被憋回了肚子里,琉璃理解老太太的心情,可是她必须把真相先说出来,而且必须争取继续留在老太太身边的机会,这段日子许多人明里敬着她暗地里却视她如针钉她都看得出来,若是回到小跨院去,她必将会落得比从前还不如的下场!等她没了可利用处,只怕连苏姨娘都会弃她不用,那时岂非前功弃?!
她回头看一眼老太太,老太太却把头撇开去叹气,眼下看来是没机会说了,她低头略思忖片刻,不得已随着碧云回到安禧堂来。
进了自己小退间后碧云拿出把铜锁,笑道:“九姑娘勿怪,我这也是奉命难违,你也知道老太太正在气头上,这会子我也不敢有差池,不得已将门锁上,您就且在这屋里歇会儿,回头等宴席散了,大夫人她们得了闲,自会放你出来的。”
说罢,笑着将门从外扣上,哐当上了锁。
琉璃坐在床沿,看着门缝里那道翠色影子远去,不由得紧锁起眉头来。
正厅里出了这一事故,来客们顿时告辞了一大半,剩下的都是撇不开面子的姻亲或至交。一时等大夫查看过瑞惜,确定不过是受了些惊吓之后,正好也到了宴开时分,众人也就边吃席,边私底下议论起来。当中大多是不曾见过琉璃的,言语便对这位从小在外生活的庶女有着诸多不以为然,不外乎说她缺乏管教,有辱家风,何府长房里竟出了这样的小姐。
当中郭遐与淳阳也在,余氏听得众人议论,深怕这二人听着心下不舒服,影响到毓华的前途,心下更是气怒,散宴后便让人去请何苁立,一道去正院来寻罪魁祸首。不料何苁立去了都察院正使府上,于是只得自己一个人前来。
聂氏因想托余氏去打听宋府态度,少不得跟了来,梁氏见得有热闹可瞧,哪里有不往上凑的,自是找借口去正院里陪老太太,也跟了来。半路上却遇见苏姨娘往正院里送茶叶,齐氏见众人都去,自己不好落后,当然也一道来吃茶了。
余氏到了正院,便与老太太道:“今日添盆礼上发生的事情想必二老也已经知道了,九姑娘今日所作所为简直是要把咱们的孙女儿置于死地!听说老太太已经将她关起来,那么还请老太太让人把她带来,等我问问她究竟安的什么心!”
老太太正与老太爷议论此事,这时便道:“你说的很是,且莫说她几乎害得瑞惜受伤此举甚为惊险,就说大庭广众之下当着众宾客的面做下这种事也让人无法容忍,自是好好治治的。碧云去把她带出来罢!”
碧云应声而去。
余氏原以为老太太还要护上琉璃一护,来时就想着如何让她松了口来,这时见她竟对她言听计从,心里头那底气便又足了,暗道终究瑞惜还是嫡重孙女,那死丫头再会谄媚逢迎也终究是个庶出,便决意要在今日将琉璃彻底压下去!
不多会儿琉璃便带出来,见到满屋子人齐,脸上却很平静。
余氏见着她便站起来指着她斥道:“跪下!”
琉璃站着不动。余氏气得发颤道:“老太太瞧瞧她狂成了什么样?!”老太太将手上茶杯猛地往桌上一掼,冲琉璃道:“大夫人让你跪,你如何不听?!”就连老太爷也忍不住在旁气得冷哼。
琉璃说道:“若老太太让我跪,那我跪便是。”说着两腿弯下,当真跪了下来。
余氏气得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道:“九姑娘这是明摆着打我的脸哪!我倒不知你如今竟这般了得,不但敢当众摔我的孙女儿,如今还这般不将我放在眼里,想必你忘了我还是你的嫡母!不尊嫡母是什么罪,可要让我告诉你?!”
琉璃转身往她看了一眼,说道:“不必大夫人告诉,我自知不尊嫡母是该除籍的罪名,我也知道,大夫人因为心疼瑞惜,所以今日特地过来问罪。我更知道,今日当着诸多宾客的面犯下这样不可饶恕的错,下场一定不会好过。可是大夫人您想过吗?我既然知道会有这样的下场,为什么还会犯这样的错?我让您和大老爷或者整个何府丢脸,这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
余氏噎住无语,老太太等人也不由看将过来。
聂氏冷笑道:“你的意思是你冤枉的咯?那今日在场这么多人看见,莫非全都眼花了?早知你伶牙俐齿,往日任你糊弄了过去,今日可断不能任你得逞!”
琉璃嘴角微翘,说道:“确实,我摔倒了,把瑞惜从浴盆里撞了出来,还滚了几滚。那么小的人儿连人都还不认识,就遇见这样的危险,谁瞧着不心疼?可是就有人这样狠心,不惜牺牲她也要陷我于不义的境地,在我弯腰添盆的时候往我后膝弯踹上一脚,我也不过是个肉体凡胎,并不能预见这一切,所以摔倒了,并且撞到了瑞惜。如此一来,不但我要倒大霉,而且搅和了长房这场喜事,真正是一举两得!”
余氏怒不可遏:“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被人陷害?若拿不出来,可别怪我不给你活路!”
“证据?”琉璃忽对着齐氏笑了笑,说道:“我添盆的时候身后正站着有人,那个时候这人随便抬脚碰一碰我,我就要向前扑倒。也许这个人刚好就抬了抬脚呢?”
众人目光顿闪,一齐往四下里看去。老太太忽地斥道:“住嘴!没上没下的东西!嘴里胡嚼得什么?!”一面迭声骂着“孽障”,一面指着众人道:“这里原无你们的事,长房的人留下,其余人都回房去!”
梁氏聂氏无法,只得起身退去。齐氏却是留了片刻,深深看了眼琉璃才走。老太太喝斥的那话里虽不包括老太爷,但他向来一听家事便觉头大如牛,便也借机去了书房。
一时屋里人散尽,老太太叹气招余氏近前:“有什么话,你就问吧。”
余氏道:“儿媳妇倒也没什么话要问了,总之这事是她犯下,该如何发落,还请老太太定夺。”
老太太默了片刻,看向地下跪着的琉璃:“你方才说那话,是什么意思?当着夫人的面,说清楚。”
琉璃看了眼余氏,先自冲她叩了三个头。余氏沉哼一声,扭过了头去。琉璃道:“夫人如今的心情,琉璃是最清楚不过。只是夫人切莫因一时激动,反令得亲者痛仇者快。夫人要怪我,又怎不想想琉璃是什么人?今日这种日子上巴结您还来不及,如何敢在这种时候给您添堵?给您心里添堵,我又能落得什么好处?”
余氏咬紧牙关:“你到底指的是谁?”
一旁的碧云也直直看过来。琉璃抬起头:“具体是谁夫人只要差人下去随便问问便查得到的。我如今当着老太太面,想说的是长房有脸,我也跟着有脸,长房没脸,我还能上哪里找脸面去?所以今日这件事无论有心无心,都不是我做的。”
余氏听毕,咬了咬牙,看着老太太道:“老太太觉着呢?”
老太太唤来青裳:“去问问今日是谁站在九姑娘身后。”
等青裳去了,余氏瞪着琉璃,仍是未能气消。这丫头自打进了正院,如今气势是越发高涨了,原本竟是要借着众人在场挫挫她的锐气,将她遣离正院,不想老太太竟会只留下她们几个来,如今又任由她信口开河,别说想治她个翻不了身,眼下看来只怕竟是连罪责都要推了,便就气鼓鼓坐着,且不吭声。
苏姨娘在旁坐了半日,这时道:“九姑娘说的这事若是真的,老太太只怕要严办才是了。小孩子添盆宴原是求祝福的,如今出了这变故,莫说是夫人老爷没了面子,只怕对孩子也是无益。伤害大人也就罢了,竟拿个孩子下手,犯事的这人,当真是恶毒至极!”
老太太寒着脸道:“自是要办!”
正说着,青裳回来了,看了看在场四人,却是嗫嚅着没出口。老太太道:“究竟是谁?”青裳道:“回老太太的话,是三夫人。好些人瞧见九姑娘在添盆时三夫人就站在她身后,其余人都离得颇远。”
碧云目光微闪,信手捻着衣带子。
老太太紧锁起眉头:“你打听清楚了?”
青裳道:“奴婢以脑袋担保。”
老太太哼了声,面色顿即变得比方才更为难看。
余氏对这个答案也感到十分错愕,居然是齐氏!如果是她的话,那这丫头的话就有几分真了!难道说她在拆散了燕华与宋少爷的姻缘后,紧接着便把矛头指向了自己?这个女人还真是恶毒!她不觉咬牙站起来,浑身都不由颤抖。
老太太问琉璃:“她说的可有错?”
琉璃叩了个头:“琉璃不敢说就是三夫人存心陷害,也可能是无意一撞,今日琉璃只为弄个清白,伤害嫡重孙女的罪名我担不起,纵有半分力气,也要为自己争一争。至于发不发落,但凭老太太处置。”
老太太端起茶杯,低头啜了一口,道:“既不是你有心所为,处置便可从轻了来。大夫人觉得呢?”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