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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邓木山黑木林中那道墨彩卷了九首道人,极光道人和已死的七星夫人三人,直直向着海外飞去,片刻之间就入了东海之域,而后也不停歇,一路向东而去,只见得墨彩一点横空而过,便没有了声息,端得是瞬息千里。
过得半晌,那墨彩华光就到得东海之外一处孤僻海岛,远近千里皆是茫茫大海,海岛之上植了片片墨竹,海风一过,竹林沙沙作响。
墨彩遁光一收,便落在海岛之上,内里却是显出了丹风子那挺拔身影,还有极光道人与九首道人二人,极光道人依旧昏迷不醒,九首道人七窍流血,手上却抱了七星夫人的尸身不肯松手,默然不语。
“道兄还不现身,更待何时!”丹风子向着九首道人喝道,话音刚落便看得一道金光自九首道人天灵宝窍窜出。那金光一抖,显出一个身形落在九首身侧,灰袍披身,长发及腰,腰下挂了一个金色龟壳事物,正是天启。
天启看得那九首道人一眼,接而转向丹风子道:“此番多谢道兄相助,否则九首道兄当逃脱不得!”
丹风子笑道:“你无需谢我,即便我不救人,丹霞老道也不会让那女子下杀手,那道人有天仙境界,眼内生重瞳,目光通神,道行精深,自然看得出九首道兄这番因果已随着七星夫人之死而了结,且他尊天数,自然不敢让那女子下杀手!”
丹风子口上如此说,心头却是暗道:你二人关系我怎会不知?他九首道人既然悟通了三才劫的始末,你与他心心相通,又怎会不知?以你尊天道的性子,知晓此番七星一死,因果便了,又怎会担心九首出事?分明就是依然防备与我!
他心头这般思索,却也知道多说无益,只是笑笑。
天启闻言点点头,沉默半晌,忽然道:“我有一事相询,道兄曾言清楚道生之事的始末,那可否晓得今日那道人的来历身份?”
丹风子看着天启那淡然目光,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我知你对我多有防备,那重瞳道人是何来历,你当真不知?还是试探与我?”
天启双目泛起黑蓝光火,看得那丹风子半晌,道:“你到底是何方高人?”
“既然你心有疑惑,我便告你我的来历,我乃宋初石子长,此番要救之人是我本体,霸王项籍!”丹风子大笑,接而道:“再告你一点也是无妨,烛龙岛之争,正邪相斗,都是我一手促成,为得便是搅乱天下,迷惑上界耳目,好乘机搭救我之本体!”
“原来你果真是身外化身!”天启此番面色一变,他今日在黑木林外,自然也听到蔡经所言,当下问道:“如此讲来,蔡经所言句句属实,霸王项籍当真是我元道中人?”
“我之本体霸王项籍自然是元道中人,否则当初怎会遭太清金仙镇压?只是内中情由,我也不甚清楚。今日便索性就告知与你,免得你再生疑惑,我虽然与九首道兄一般同是身外化身,然而因着我化灵情况特殊,且那本尊项籍本元又一直遭人镇压,是以我虽得一点本体真灵,却不能与本体心心相通,许多事情我都不甚清楚,无法答你。
是以当初才不曾告知与你,就是怕你心生疑惑。等日后见到我之本体,你亲自问他便是,他必能解你疑惑!”丹风子接而道:“那处镇压了我本体的禁制乃是上界金仙与你刘氏宗祖共设,所以才需要你刘氏后人的血脉方能解开,这也是我为何要寻你来的因由之一!”
天启听了丹风子之言,点点头又道:“你之前曾言对道生之事了若指掌,却未细言,此番可否告知与我?”
“自无不可,当初道生那法门经卷便是得自我门中高人,我怎会不知他?”
丹风子道:“想那道生大师本就是我元道中人转劫而修,转劫之前与我门中长辈大有渊源。他转生数世之后,方开始修行,拜在了净土宗慧远门下,天资聪颖,百年之内就得了心炼一脉大乘。
后来境界通透,慧眼看破六道轮回,了悟前生,又得我门中长辈牵引授法,这才修行前世元道法门,返本归原。因其法门怪异,可化为洪荒兽体,与当初我那本体霸王同为洪荒兽体的元道修行,厉害非凡!
这才为上界所忌,是以净土祖师与道门诸人才围追堵截,降下上界罗汉舍利分身,要擒拿道生。那重瞳仙翁陆敬修更是精修太清,自然得了上界祖师严令,全力缉拿道生!”丹风子道:“至于道生与我师门干系,此刻我也不清楚,待得命元合一之后,许能答你!”
天启虽然当下就想去寻那丹风子门中为道生牵引授法的长辈,好问个清楚明白,然而却也忍住那心思,随了丹风子的意思。
丹风子看着天启双眼,笑道:“即便此刻我带你去见那长辈,他也无法答你,只能先去救我本体方可,此事复杂非常,日后你自然知晓。”
“还有一事,我心头疑惑。”天启眉头微微一皱,看着那丹风子道:“我早先听闻黑木林内危机重重,有幻阵猛兽,你先前杀那蔡经之时怎能轻易进出?且未惊扰内里猛兽,着实古怪!”
“告诉你也无妨,黑木林内存有我门中长辈所留宝物经卷,本就算是我门下之属,我又怎会进不去?”丹风子大笑道,言语之间,看着天启的目光甚是玩味。
天启听闻内有宝物经卷,心头就是一动,当下便想起了身上所带的那三卷黑木经,暗暗思索那黑木林内所藏的宝物经卷会否也是黑木经一卷。
“那我与你先去救那楚霸王便是!”天启心头思索着黑木经之事,看了一眼依旧抱着七星夫人不动的九首道人,言道:“他二人先且便留在此处养伤!”
丹风子点头:“善!”
西极之地,千里戈壁,瀚海狂沙,未经此处之人,绝难以想象这里的风沙。
瀚海风沙一如往昔般得猛烈,遮天蔽日,滚滚而来,所过之处,尽皆卷起厚厚的一层黄沙。等许久风沙扫过,那漫天狂沙也渐渐得退了去,天空之中方才现出残阳如血,映照着远去西方的通天沙暴。
一道清亮遁光自远方而至,瞬息就穿越了百里戈壁,向那瀚海深处而去。那遁光速度快绝,几个呼吸之间,就已不见踪迹,自天际消失了去,竟比那通天沙暴还要快上许多。
遁光行了半晌,已然到了瀚海狂沙深处,只见周遭尽都是沙暴,沙暴席卷,内里沙砾碰撞之间,爆出一团团的黑光乌火,恍若一条条沙龙怒吼,遮天蔽日。
遁光到得此处,也小心起来,不敢横行穿越,只见得遁光一抖,内里显出两个身形,但见一人鹤发童颜,仙风道骨,正是重瞳仙翁陆敬修,而另一人却是眉目如画,身材高挑,身着黄色道袍,正是清月道人。
那重瞳陆敬修一经显出身形,身边就放出一层清亮豪光,将他与清月道人护在内里,只见清光之外,沙暴剧烈得扑打上来,擦出漫天火星,却终究奈何不得那层清光。
“爹爹,这地方好生凶险,若无大修行,只怕进得此处就难逃个粉身碎骨的下场!”清月道人看周边风沙暴龙般席卷怒吼,心头生惧。
“此乃西极瀚海狂沙之境!”重瞳陆敬修指了外围那沙暴道:“此处尚还不算最深处,再向内里才是真个可怕!”
“有爹爹在,再凶险的地方也去得!”清月道人笑道,她今日虽然未能杀去拿九首道人,却将七星夫人杀了,心头仇怨去了些,自然松心,接而问道:“女儿有一事不明,今日丹霞山蔡师兄为妖人所害,爹爹为何许那魔道大日宫安然离去?”
陆敬修回道:“蔡经之死乃是那石子长所为,却非大日宫,且大日宫那大日道人也承认此番约斗败北,愿退隐百年,我怎能再行追究?况且我为上界天仙,此番下界有要事在身,怎敢随意沾染下界因果?”
清月道人一听那因果二字,眉头便皱了起来,面色难看,也不言语。
“痴儿,等你日后渡三才劫,入得仙门,自然知晓这因果之理,我等修行中人,尊天数,切不可乱因果,否则必有天罚,何况天数早注定,怎能乱得?最终徒然白白陪上自己,这因果缘法非同小可,你即便不知,也万万大意不得!”陆敬修眉头一皱,缓缓言道:“此番我为你打伤那九首道人和七星夫人,已然有所不当,是以才要快些将正事处理,也好静静参悟一番怎生解这因果!”
清月道人听得陆敬修语气,晓得此番陆敬修为他担了风险,心头感动:“是清月无能,连累爹爹也陷入其中!”
“此乃天数,你无需自责!”陆敬修笑道:“我告你这些,只是要你知道,天数不能违逆,因果万万乱不得!”
清月道人连连点头应是,接而岔开话题:“爹爹,那你我如今这是要去何处?”
“你可知西极离珠宫?”陆敬修问道。
“请恕女儿孤陋寡闻,不曾听闻!”清月言道。
“那离珠宫已有千五百年未入中土,你自然不知!”陆敬修笑道:“此番我等需要先去离珠宫借一宝物,好入瀚海狂沙百丈冰原!”
“何等宝物?竟然要劳爹爹大驾前往?”清月道人诧异。
“定风珠!”
此时,便在西极大漠戈壁之外围,正有一道墨色遁光自远方行来。在那遁光之侧,还有一人抬步而行,身形时隐时现,一步踏出,就在数十里开外,端得快绝,虽未施展遁法,却也与那墨色遁光紧随。
忽然那遁光一收,显出一人身影,头戴文士巾,身着白袍,背负了一柄丹青狼毫,正是东海清风岛散人丹风子,也便是那宋初名士石子长。
在丹风子身边那人却是一少年,灰袍长发,面色淡然,正是天启。
天启看丹风子忽然停下遁光,眉头一皱。
丹风子向着左侧前方遥遥望了一眼,转头对天启道:“那里有人打斗!”
天启点点头,看着丹风子道:“我先前推算,此番前途不顺,你我还是快些前行才是!”
丹风子道:“不然,你未来此处,所以不知那瀚海狂沙深处时时都有沙暴狂风,且我等要去的百丈冰原有地火阴风,厉害非凡,天仙难挡,你我若想进去,先得去西极离珠宫求取一宝物。”
“离珠宫?我曾听祖父提及,此乃玉清一脉,然不入中土千多载,世人尽皆淡忘!”
“不错,此乃西极大派,离珠宫祖师得了当年青峰山紫阳洞的宝物五焰神火扇,悟得火修法门,建离珠宫,立清虚道德真君为宗祖,以杨任为祖师,尊玉清天!”
“那我等去那离珠宫求取何物?”天启点头,接而问道。
“定风珠!”丹风子言罢,指着那左侧前方笑道:“那方打斗诸人之中,正有人施展离珠宫法门,当是西极弟子,我等先去帮上一帮,也好寻个由头去那离珠宫,到时再求宝物便是!”
天启道:“若是求取不得,那又如何?”
丹风子大笑:“若他等不知好歹,直接抢了便是,我二人联手,莫非还怕一个离珠宫不成?!”
天启淡然点头,面无表情,脚下一步,已然向那左侧前方行去。他神行之法厉害,一步行出,落地之时已到了数里开外,只见前方里许有一片黑雾,黑雾内里有两道火红色的剑光,在那黑雾之中恍若火炬一般,穿梭来去,将周遭雾气尽都烧了去。
只是那黑雾越来越浓,剑光在其中受了阻挠,速度渐渐缓了下来。
黑雾内里传出一阵喋喋笑声:“两个小辈,也敢来寻我霉头?当真找死,今日便将尔等化作我幡中厉鬼,日后为我日夜驱策!”
笑声一收,那黑雾陡然又浓了几分,自内里传出冤魂厉魄的嘶鸣之音,阴气深沉,千米之外都觉身子微微一凉。
“你这老妖妇,大言不惭!”一个女子声音自那黑雾之下传出,接而一点五彩火焰猛然自那处冲天而起,这五色火焰遇物则然,在那黑雾之中转得一圈,周遭黑雾便仿佛冬雪遇骄阳,吱吱化了开去。
“老妖妇,看打!”那点五彩火焰嗖忽悬停,又向着黑雾之外冲出,快逾闪电,瞬息便到了黑雾外层,眼看便要冲出。
只听得吱吱嘎嘎,那最外一层黑雾内里的角落升起一道乌光,夹杂着厉鬼嚎哭之音,可见得一只只鬼影攒动,自那乌光窜飞而出,扑向炽热的五色火光,阴气越发重了,那五色火焰受此阻挠,恍若掉入一团黏稠之极的黑汁内里,行进不得。
“爆!”这当儿听着一声娇喝,那五色火焰猛然便爆了开来,火光四射,周遭鬼影躲避不得,尽都被那火焰爆发之力震散开来,成了阴气,化入黑雾,复被火焰蒸腾,内里有一点纤细的五色残焰向着鬼影散出之乌光刺去。
咔得一声轻响,那五色火焰与乌光碰在一起,周遭黑雾猛然便散了开来。
只见一个黑衣妇人手上拿了一面黑幡,此时黑幡之上冒着丝丝烟气,恍若刚被火焰燎烤一般,正是黑雾之中发出乌光的法宝。
在那黑衣妇人身前十多米外,站了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头顶各悬了一道火光剑影。
那红衣女子娇声笑道:“你这老妖妇口出狂言,那面破幡怎能敌我五焰神针!”
“你这小贱人,竟敢坏我旗幡,今日非杀了尔等泄恨!”那黑衣妇人的声音恍若夜枭,刺人耳鼓,接而只见她自身上另取出五面小幡,将那五幡往空中一抛,手上长幡一抖,顿时黑雾又起,却是自四面八方而来。
天启眉头一动:“此乃啖魂道人的聚魂阵,那黑衣妇人当是魔道大日宫之人!”
“不错!这两个小辈没甚修行,怎能敌得住这聚魂阵?适才不过仗着离珠宫宝物破人旗幡,却不乘机就跑,反倒留下等死!”丹风子指着那两个年轻弟子笑道:“不过这二人身上竟然有五焰神针,定然有些来历,倒也随了我等心思。”
二人说话间,聚魂阵内阴风滚滚。那黑衣妇人恨透了离珠宫小辈,此番也不收手,收在六面聚魂幡内的阴鬼厉魄尽都放了出来,那两个小辈适才不过仗着一枚长辈赐下的五焰神针才破了黑衣妇人旗幡,此时被聚魂阵所困,哪能抵挡?只能御使飞剑勉强护住周身,左支右拙。
丹风子看着那两个小辈危机重重,再难抵挡,微微一笑,一步行出,虽然不若天启那神行之法,却也到了千米外,正站在聚魂阵外。他自背后取出那丹青狼毫,在眼前虚空一笔一划。
丹风子是何等修行?虽然未入仙门,却可与上界天仙陆敬修一拼,此刻随手一笔划过,聚魂阵凝起的黑雾便散了开去,六面聚魂幡都被一道墨绿光彩卷起,继而落入到丹风子的手中。
阴风黑雾散去,显出那妇人与离珠宫两弟子的身影,那两弟子此刻大是狼狈,剑光微弱,悬于头顶上空。忽然见得黑雾散去,大是诧异,转头望去,正看到丹风子。
黑衣妇人心神与聚魂幡合,此刻聚魂幡猛然被人收在手中,任她如何感应驱使,都是驱使不懂,当下便晓得这人修行太高,面上变色,以为是离珠宫的长辈寻来。
“我乃大日宫啖魂殿门下,你敢伤我?我大日宫定然不与你甘休!”那黑衣妇人心头生出惧意,色厉内荏,双目四扫,说话之间忽然化了一阵阴风就向着丹风子对面方向遁去。
“哈哈,大日宫现已引退,你此番私自外出,正是劫数难逃,此番便成全于你!”丹风子一笑,手中丹青笔一抛,刹那间就追上那阴风,当下砸落,那黑衣妇人便是个天灵碎裂的结果。
黑衣妇人天灵碎落,肉身尽毁,元神刚刚仓皇逃出,还未能来得及辨明方向,却被横空而来的一道火光穿过,化作了灰烬。
“你敢欺侮与我,怎能不叫你魂飞魄散!”火光穿过黑衣妇人元神之后,折返而回,被那红衣女子收摄起来。
“师妹,不当如此,那妖妇是这位前辈所擒,你怎能妄自杀之?”红衣女子身侧站的那青年男子面色一变,小声对那女子抱怨。
“她如此欺侮我,我不杀她,怎能泄我心头之恨,何况这道人救了我等,让我父亲报答他便是,我离珠宫什么没有,莫非还能欠他不成?”那红衣女子小声回到,她今日受了惊吓屈辱,心头憋愤,是以当下口无遮拦,听得那师兄面上连连变色,小心打量着丹风子的面色,不知晓是否被他听了去。
丹风子手上一翻,将那六面聚魂幡收了起来,将丹青狼毫只插到背后,而后方才看着那女子笑道:“姑娘说得有礼!”
“前辈恕罪,我师妹今日受了惊吓,才会如此胡言乱语,前辈万万勿要怪罪!”那师兄面上变色,连忙深躬到地,接而道:“离珠宫丙阳,丙清二人拜谢前辈搭救!”
那唤作丙清的红衣女子话一出口,也晓得有些冒失,此刻见得师兄躬身拜下,也自随了行礼答谢,却不言语。
“我今番相救与你等,正是要向贵派求取一物,也算两不相干,是以你等无需谢我!”丹风子笑道,遥遥伸手一拂,两人俱都被股大力掀起,拜不下去。
丙阳与丙清二人听得丹风子如此言语,都是一怔,接而那丙清娇声言道:“如此,前辈便请随我二人回离珠宫就是,要甚物事,与我爹爹讲便是,你救我性命,功劳不小,他定能给你!”
说完,丙清当下驾了剑光,化作一道火光而去,离阳道人无法,只能追了上去,此时天启方才到得丹风子身侧,两人对视一眼,也不言语,便跟了上去。
离珠宫那二人当先剑遁,越是前行,越是风沙袭人,那二人身上当有避风之物,在这狂沙暴风之中也未受什么影响,狂风一到剑光周边数尺,便凭空没了踪迹。至于天启和丹风子二人却不在乎这点风沙。
瞬息功夫,一行人便到得瀚海狂沙境内的一处沙丘。那沙丘约摸数十米高,看似与周边沙丘一般,然而天启与丹风子二人都是修行精深,定睛一看就看出蹊跷。
这沙丘之中的沙粒都带着几分红光火气,暗红色的沙粒似乎随了风势不断流转,实则并未如此,狂风扫过,再现出沙丘模样,依旧如先前一般,那带了非凡火气的沙粒并未被风沙卷去,却是在沙丘之上四处流动,沙丘周遭五方位布设有五点火光,分呈五色,成五方火阵。
离珠宫丙阳和丙情二人刚刚去了剑光,就听得远处那瀚海深处传出一阵阵尖利呼啸之音,呼啸之音刚刚入耳还在极远处,眨眼光景,便到得里许开外,可见的数条通天沙暴正向着此处奔涌而来,声响惊天动地,黄沙滚滚,天地不分,日月不明。
“糟糕,今日回来晚了,赶紧进去!”那丙阳回头看了一眼远方沙暴,却发现身后多出一少年人,正在适才那文士身侧,当下也不及多问,在这幻阵之外打出两手灵决,伸手一拍,法门便转,沙粒之间隐约现出一道光影。
丙清见得光影现出,当先化作遁光,遁了进去,丙阳连忙向天启二人道:“两位前辈快些进去!”
丹风子与天启二人也随之入了光影,丙阳紧随其后,等几人一入,光影便消失了去,那沙暴狂风也席卷而来,瞬息卷过这沙丘,向着远方而去,沙丘之上的沙粒却动都未动,依旧带着暗火之色,丝丝缕缕得吞吐着太炎精华。
入得那光影之后,在显出身形,便恍若到了一处中土江南的园林一般,庭院阁楼,小桥流水,假山怪石,景色如画,哪里像是西极瀚海狂沙之境?
丙清自入了离珠境内里,便回头看着那两人反应,每每有外人至此,都免不得为此处境况所惊,她倒想看看这两人是何等反应。
丹风子见闻广博,只是目光一扫,也无甚惊奇,而天启却连扫都未扫得一眼,他心性淡定,又修行大衍神算多年,除去天道,万法万物在他眼中都不过小道而已,又怎能让他惊奇?
丙清看在眼里,心头也是惊奇,不过她出身尊贵,自小受了娇惯,性子古怪,这两人的淡定反倒让她生出几分不喜。
是以当下也不言语,闪身化了火光便走。
丙阳道人到底身为师兄,沉稳许多,看着丙清又是如此,面上也是讪讪,赶忙迎上前道:“两位前辈勿要相怪,师妹此番受了惊吓,一回此处,自然便先去寻师尊了,两位请随我来!”
他偷偷扫过两人面色,看到两人面上都是一片淡定,并未生气,这才放心许多,暗道:这两位前辈修行深厚,性子也极是温和有礼,当真难得,这般想着,丙阳转过身去,在前带路。
等一行三人穿过小溪月桥,又过得两处回廊,便入得一厅,厅内正中悬了一图,图上有一人,生得古怪非常,眼眶内生出两只手来,手心又有两只眼睛,骑了一匹云霞兽,五绺长髯飘扬脑後。
在那图左右有一联,清虚门下修道德,玉虚天境得长生!
三人入得厅来,丙阳道人道:“两位前辈在此稍侯,我这便去禀告师尊!”
正当此时,一个文雅清淡的声音自内传出:“两位前辈驾临鄙门,晚辈离朱宫风沐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话音未落,内厅已然走出一人,同丹风子一般,也是文士打扮,却是着了蓝袍,相貌俊秀,温文尔雅。
天启看得这人一眼,心头一动,这离朱宫果然不凡,虽声名不显,门下修行却是犹胜中土道门,这离朱宫主竟有灵慧期的修行。
丹风子自然也看出这风沐修行,微微一笑道:“宫主果然不凡,已有灵慧境的修行,若能静心参悟,十年内自然可得天冲修行!”
“多些前辈指点!”风沐笑而答道,面上平静,心头却是震动,这两人到底是哪方神圣,那文士修行深不可测,难以测度,而这少年人分明就是百脉堵塞的废人,为何却能有这般淡定?怎生看来都不是那废人!
心头这般思索着,风沐已然走到丹风子身前米许,躬身道:“此番还要多谢前辈援手之恩,否则小女定然难逃一劫!”
丹风子却未受风沐这一拜,而是闪身避了开去,笑而道:“宫主无需谢我,倒是我此番还有求于你!”
“何事?但有晚辈能效力之处,定当相帮!”风沐心头一动,暗道来了,面上笑容越省,心头却是越发谨慎。
“我二人今日到贵宫,为得是向贵宫借取一物!”丹风子道:“还要请宫主应允!”
说话间,双目虽然依旧淡然,内里却透着丝丝异芒。
“何物?”风沐依旧微笑:“若是风某私人所有,定然为前辈双手奉上!”
风沐此话虽说得委婉,却已带了几分其他意味,言下之意,离珠宫之物并非我有,两位若要借取宫中之物,我一人难以作主。
丹风子看风沐话说得谨慎,也不在意,笑道:“在下想要借取贵宫的定风珠一用!”
“定风珠?!”风沐闻言,面上一变。
“怎得,莫非宫主有甚不便之处?我二人定当为宫主解除这不便才是!”丹风子淡淡得笑了笑,双目之中却透着丝丝冷光,以风沐修行,被那目光一看,也不由得心头生出几分惧意。
那风沐面色渐渐缓了下来,刚要说话,自后厅遥遥走来一人,开口道:“这位道兄好生霸道,莫非离珠宫不借,你二人便要强抢不成?”
这人声音洪亮,直若洪钟,震得大厅之中嗡嗡作响。
话音刚落,人便跨入到大厅之中,看着丹风子和天启二人。
这人生得威武不凡,身躯八尺开外,浓眉大眼,满面虬髯,身上披一件土黄长袍,手中持了一根镔铁长棍。
天启一见此人相貌,当下心头便是一怔,暗道:竟然是这人,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丹风子也认出此人,面上却一如往常,淡淡小道:“托雷道友,我二人只是相借,又非是不还,道友怎说得如此不堪!”
“你怎知我来历?”托雷听丹风子说出他的名号,面上就是一变,由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丹风子,眉头一皱道:“我确信从未见过你!”
“你莫问我之来历,你可知他是谁?”丹风子微微思索,忽然大笑,指着天启向那托雷道人言道。
托雷道人皱着眉头,看了丹风子两眼,而后转过身来,盯着天启,瓮声瓮气得:“这位道友是何方高人?不知在哪处仙山修行?”
天启看了丹风子一眼,而后看着托雷那铜铃大眼,淡淡地道:“散人天启!”
托雷道人先是愣得一愣,显然不知天启为何人,接而他却是想起了天启这名号,面色大变,指着天启沉声喝道:“你便是那大衍宗的弃徒天启?”
天启面色不变,只是微微点头,也不言语。
托雷道人打量着天启上下,面上的震惊渐渐消失了去,接而哈哈大笑:“你等何人,莫非以为道爷我便是傻的不成?”
说话间,托雷道人身形猛然一闪,便到了天启身侧,钵盂大的拳头向着天启胸膛砸去,这拳竟然带起了风雷之声。
从托雷道人自后堂入,直到此刻托雷出手,其间不过几个呼吸的光景。
风沐道人见得托雷道人忽然动手,面上一变:“老祖手下留情,这两位道友是我离珠宫的的贵客!”
丹风子却是面色不变,在一旁含笑而立,丝毫没有援手的意思。
正当风沐道人心头着慌之时,只见轰然一声,风雷暴起,大厅脚下的青石地板都被那风雷之音震碎,接而被猛烈风势卷带了开去,向着大厅中其他几人铺头盖面而去。
风沐道人得了上三境的修行,自然看得清楚,面上一呆,这少年分明百脉阻塞,无丝毫灵气,怎得却可以抵挡老祖一拳?
原来托雷道人一拳打出,眼看着便要落在天启胸膛,却被天启伸手挡了住,虽那外放拳势震碎方圆青石地面,拳势却未能有寸近。
天启一手抵挡,纤瘦的手臂便恍若一座巨峰,让托雷那等修行也难以撼动半分。
托雷心头大震,他修五德法门,全身修行有一半就在这肉身锤炼之上。
数百年前他便得了地仙修行,将那五德法门炼到周身白芒绕的境界,强悍无匹,普通刀剑都是难伤。且这数百年来他借助了瀚海狂沙境内的沙暴苦苦锤炼肉身,直将五德法门炼到极致,白芒化入肉身,周身便炼得恍若法宝一般,刀剑难伤,周身气力更是随之大涨,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境界,便是普通天仙,怕也难有他这般肉身气力。
因此,此番一拳打出,便想着那少年该当躲避才是,却不想那少年脚下不动,伸手便架住这拳,那少年消瘦的肉身之中竟然蕴藏了这般力量,他又怎能不惊?
然而这一拳却也打出了他的兴致,只见得那托雷道人大喝一声:“好手段!”
言罢,托雷道人吐气开声,运转五德法门,周身白芒一绕,接而那白芒化入肉身之内消失了去,他那周身上下都闪着晶莹光点。
运转得此般法门,托雷道人喝得一声,便拳脚相功上来,此番更是了不得,只见得那拳脚挥动之间,风雷作响,尾带炽热火焰,却是拳脚太快,与空气擦出了火焰,随了在拳脚之后,更是助长拳势。
若比拼肉身力气,天启又怕过谁来?当下也是拳来脚去,与托雷相斗开来,他未曾习得拳脚功夫,打斗起来,也无甚章法,几个回合之间,竟然被那托雷道人拳头扫中一遭。
那托雷到底是将五德法门修入极致之人,肉身强悍也是天下少有,一拳扫在天启身上,也让天启生出几分痛楚。
天启自修行命窍以来,虽心性渐与天地通,日渐淡定,然而命窍深处却有一把火在熊熊燃烧,他身上受得这一拳,心头便是一股怒火窜起,索性就不抵挡那托雷拳脚,任由那托雷拳脚打在身上,自己却是右手捏拳,猛然向着托雷道人打去。
且不说托雷一拳打在天启身上如击败革,噗然一声,只让天启身子一阵疼痛,却也伤不了天启那强悍肉身,单说天启那一拳打出,也不施展元气法门,拳面上尽都是丝丝白火,拳后还随了一道炽亮的光火尾焰。
等拳头破空之声发出时,这拳已然到了那托雷的胸前。托雷道人看天启这拳凶猛异常,哪敢以身子硬接?当下顺势将双掌回收,乘势挡在自己前。
天启看着托雷双手格挡在前,却也不收手变招,便这直勾勾得一拳打下,砸在托雷道人双掌防御之外。
天启拳上这股大力一发,托雷道人也难以抵挡,只觉那气力恍若山洪迸海啸发,顷刻便将自己整个身子向后送去,接连撞碎了几处庭院假山,这才稳住了身子,胸膛被这一拳打得一阵憋气,张嘴便吐出一口鲜血,却无甚大碍,转而站直了身子。
天启看着自己一拳打下,此人只是吐一口血便无事了,当下也是闷声喝道:“好手段,再接我一拳!”
说话间,天启脚下一步,身子再出现时已然到了那托雷道人身侧,依旧是一拳当胸打去。
此番拳势更急,周遭竟然看不到一丝端倪,无破孔之声,也无炽热火光,那拳头一经伸出就恍若消失一般。
托雷面色一变,却不防御,才见得天启出拳,当下把身子一摆,却是化作一点晶蓝色的遁光逃脱开去。
即便如此,因着距离太近,遁光依旧被那一拳扫到,遁出数丈许的托雷道人遁光当下就散了,显出身形,面上带着几分苍白之色,指着天启大笑:“好手段,若论肉身相搏,天下有何人是你敌手?今日老道我倒要好生领教一番!”
说话间,那托雷道人右手一摆,施展了法门,手上已然多出来一条镔铁长棍,棍体黑黝黝的,散发出森森寒光。
托雷道人当先一棒就向着天启打了下来,同时元神施展了大雪山凝玉法门,周遭升起点点寒光,仔细看去,那每点寒光都是一颗晶蓝色的沙砾,不同普通寒气所凝冰晶,坚硬非常。
就一呼一吸之间,那镔铁棍就到了天启头颅之上三尺,且天启周身也陷入那漫天飞旋的寒光晶沙之内。
晶蓝色的沙砾内里生出一股狂风,席卷周遭成了晶蓝沙暴,内里的天启与托雷道人二人都失去了踪迹,只能见得一道晶蓝色的沙暴向外横扫而去,瞬息就到了里许之外,那沙暴却已成了数十丈高下,席卷周遭一切物事,凡是途径之处,都成了一片废墟。楼榭亭台,草木石山,都剩不下半点来,成了碎末。
这神通法门乃是托雷借由沙暴锤炼肉身之际领会而来,且周边的蓝色沙砾都非同一般,那沙砾在离朱宫外守护阵势内经了五色神火日夜锻炼,去了内里杂质,而后再经由托雷以太阴精华日日炼制,才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一经施展,外围还好,沙暴内中却尽都是太阴之气,厉害之极。寻常修士,便算得了地仙位,只要被卷入其中,一旦法力消耗不足以护持肉身,肉身也难抵挡这太阴之气。
奈何天启那恐怖肉身连赤炎真火和太玄之精这等极性都不畏惧,自然更不怕这太阴之气,入得那沙暴之中,天启也不调运元气施展法门,却是单凭了本体肉身抵抗周遭那疯狂沙砾。
重重沙砾击打在天启肉身之上,如击败革,虽然伤不到天启,却让天启行进之间阻力大增,动作迟缓。托雷道人在这沙暴之中却是如鱼得水,行踪不定,那镔铁长棍嗖忽而来,嗖忽而去,不见踪影,却每每指打天启周身。
那长棍不比沙砾,是托雷老道采北海底玄铁,在瀚海狂沙百丈冰原内的冥阴火处锤炼了数十年方成,天启挨得一下,身上便是一道白痕,好生疼痛,内里还透着一股阴气,却是冥阴鬼火内蕴阴气,渗入体内,被他肉身之中的木灵火自动化了去。
那托雷道人也是积年地仙,攒聚法力恐怖,似乎永无止境,两人斗得片刻,那沙暴竟然毫无半点衰弱的征兆,长棍更是来无影去无踪,打在天启身上,力道丝毫未减。
天启斗这道人不过,又被打得几下,身子生疼,心头怒火窜升,当下就要施展法门化出巨人法相好生斗上一番。
便在这时,猛然间听得一阵哈哈大笑,周遭晶蓝沙暴一缓,接而犹如溪流入海一般,向着上空倒卷而回。
天启向上看去,便见那托雷道人左手持了铁棍,右手虚引,晶蓝沙砾瞬息之间便都投入右袖之内,没了半点踪迹,只余得下方一片狼藉。
托雷道人哈哈笑道:“果然是绝顶手段,当真痛快!”
天启双眼微微一眯,寒光一闪,将心头火气压了下去,却是问道:“借还是不借?”
这当儿丹风子几人也飘身而过,那离朱宫丙阳看着完好无损的天启,面上满是不可思议,而风沐虽然老成持重,双眼却也频频向天启看去,这消瘦的少年人,竟然能与老祖一较高下,当真可怕,当真可怕!
丹风子看得天启一眼,便向那托雷道人笑道:“道兄现在可信了?”
“这般手段,的确足以灭杀五行宗那小乘地仙!”托雷道人点头道:“且这等修行的少年郎,天下间该只有他一人罢了!”
丹风子接而道:“以道兄能为,当不致顾忌那所谓正邪之分,天启与道兄也算大有渊源,今日我等二人来此,贸然求取定风珠实有大用,如得应允,日后必定登门拜谢!”
“中土那甚么正邪之分自然不放在我眼里,这天启乃我大雪山一脉后人,又替白眉报得大仇,我原本当将那定风珠借予你二人才是,只是——”托雷道人微微摇了摇头:“便在今日清晨,已有人来此求走了那定风珠!”
“那是何人?”丹风子猛得就变了面色。
“那道人并未说起来历,只是手上却拿了离朱宫上境长辈的令符!”托雷道人苦笑道:“离珠宫又怎能不借?”
“如此说来当是上界之人。”丹风子皱了眉头,思索得半晌,方才缓缓问道:“那道人是不是淡色道装发白,三缕长须,面容清瘦,双目之内有异光迷离,看不得瞳孔?”
托雷道人点头:“正是如此!”
丹风子面色难看,转身向着天启道:“竟然又是这重瞳道人,这道人精修太清,与那太清金仙还有几分渊源,此番下界,这道人怕是要坏我大事!”
天启面上也不好看,好不容易寻得有人知晓元道状况,此刻却见不得此人,他心头怎能甘心?
托雷道人看着天启与丹风子二人面上神情,忽然开口道:“两位可是要去瀚海狂沙深处的百丈冰原?”
“道友怎得知晓我等去处?”丹风子双目陡然射出两道寒光,却是杀机迸射,以那托雷道人的修行,被这目光逼视,也是心头一颤,只觉眼前这丹风子只要动手,当下便能让他魂飞魄散。
然而那心颤却也只是一刹,托雷道人强自抗住那股杀机,笑道:“若非去那百丈冰原之底,凭你二人的修行,哪里需要那定风珠?”
丹风子应了声,心头杀机消去。
“若两位要去百丈冰原,贫道却还知晓另一途径,无须过瀚海狂沙深处的沙暴原,直通冰原之底,要比自狂沙瀚漠行进快上半日,不过却也只能到得冥阴鬼火崖,再往下走,却是不能!”托雷道人接而道。
丹风子听得如此,当下便是大喜,此刻能省去半日功夫,乃是天大的好事。只要能赶在那重瞳仙翁之前入得内里,便还有办法。实在不行,也只能冒险去抢夺重瞳仙翁手上的定风珠,反正此番若想救人,与那重瞳仙翁免不得还有一场恶战。
天启看着那托雷道人,却是眉头微皱,他只尊天道,重因果,此时托雷道人忽然要相助他等二人,他反倒觉得不妥,不知前缘何处,也不晓得后果如何。
托雷道人看得天启面色变化,知道天启心思,微一沉吟,道:“两位随我走一遭,自然便明白内中因果!”
言罢,托雷道人当先便沿着一片狼藉的廊道走了进去。
天启与丹风子二人自然相随,风沐师徒三人却清晓轻重,只是向着托雷道人一躬身行礼,接而便停了下来,未曾跟随。
再说托雷道人当先行了一阵,便入了一处庭院,进了一间厢房。
天启一脚踏进厢房,看得厢房内里,当下便是一怔。
“天启?!”厢房中一人见得天启,也是一怔,接而大喜,向天启迎了上去,上下打量着天启,面上悲喜交加,连连道:“很好,你很好!”
天启向那人躬身行了一礼:“舅父!”
原来厢房中人竟然是大雪山的云空道人,此刻云空道人面色中带着几分苍白,天灵之上无光,显然是受了重创未曾痊愈。
这当儿,丹风子也尾随天启入得厢房,那云空道人抬头一看,看到是丹风子,当下面上就是大怒,直指丹风子:“你怎得会在这里?”
丹风子当日曾在丹霞山云爽玉台之上见过云空道人一遭,晓得此人是大雪山缥缈宫门下,自然也清楚此刻云空道人为何会对自己心存敌意,盖因当日他丹风子便站在五行宗刁莫道人的身侧,云空道人恨五行宗入骨,怎能不恨丹风子?
云空道人斥了丹风子一言,不待丹风子言语,当下又指向天启喝道:“天启,你怎得会同这人在一起?你难道不知此人与老祖和你母亲之死——”
天启明白云空道人为何怀有敌意,插口道:“我能为母亲和老祖报得仇怨,这位丹风子道兄出力不小!”
“什么?”云空道人一愣。
天启却不再重复,只是向他点头。
云空道人难以相信得看着丹风子,抬手指着他想要相询,半晌却是垂下手,只是苦笑不语,他不知该如何应对,当日丹霞山上情景在脑海中纷乱飞舞。
过得半晌,他摇摇头,将脑海之中诸般纷念扫去,接而向着托雷道人一拜,转身向天启道:“天启,他老人家乃是我大雪山前辈,算起辈分,我需唤一声曾祖。他老人家乃老祖师叔,五百年前远离中土,入西极离朱宫潜修,是以我大雪山门下大都不知他老人家的所在。前些时日老祖在丹霞山罹难,我一时心头恨意难平,又晓得斗不过那五行宗,便前往这西极之地,想寻前辈为我宗门出头。经了数月光景,终究寻到这离朱宫,请得前辈出山。”
托雷道人本就是性如烈火之人,他在一旁听到此处,心头不耐,插口道:“还讲那些做甚!”他看着天启道:“如此,两位该当知晓贫道为甚要相助你等了!”
天启明白了事情前后,自然点头。
托雷道人接而道:“贫道不知你等究竟想要做甚,不过你二人若想赶在今早那道人之前进百丈冰原,那就快些随我启程!”
天启与丹风子二人自然点头称是,天启看着精神略显萎靡的云空道人,自身上取出一个紫色蒲团,正是他得自大雪山的九节草蒲团。
“托雷前辈相助我等,实因舅父恩情,天启虽身无长物,却也需相报才是!”天启将那蒲团放于桌上,向云空道人行过一礼道:“舅父,天启须得告辞了!”
言罢,天启又行得一礼,转身偕同丹风子走了出去。
云空道人看着天启转身而去,又看了看桌上的九节紫草蒲团,面色变幻,喃喃道:“我乃天启舅父,他母亲已逝,我这做舅父的,自然需得关照与他,他却跟我讲因果缘法报答之话,他这孩儿为何总是与我等遥遥相对,难以接近!”
“端得麻烦!”托雷道人听得眉头一皱,也不理会云空道人,随了前方两人走出厢房,只余得云空道人看着那九节草蒲团,面带苦涩。
出得离朱宫,托雷道人法门一捏,周遭便起了风沙,将三人卷起,向着前方而去。
两人早见识过托雷道人风沙之法的迅疾,是以都任由托雷道人施为,随了那风沙暴龙前行而去。
滚滚沙暴在这大漠之上瞬息百里,过得半晌,沙暴之中那托雷道人手上法决一停,只见周遭风沙一顿,风势已然停了下来,接而沙暴便化做了漫天黄沙,散散扬扬。
托雷道人停了沙暴旋风,身形便向着下方沙丘落去。
到了那处沙丘,托雷道人自手上取出一片两寸大小的玉符,放置于沙丘之上,单掌托了,闭目不语,片刻他睁开眼睛,摇摇头,又做法起了风沙,带了天启二人向着另一个方向卷去,这沙暴速度端得快绝,几个呼吸的光景,便到得百多里开外,那托雷道人又降下风沙,同样取出玉符在一处沙丘之上闭目沉凝。
如此来回,托雷道人片刻之间就带着天启与丹风子行了七八处沙丘,好在天启与丹风子二人都是心性淡然沉稳,否则只怕早便与那莫名其妙的托雷道人骂将开来。
托雷道人又到得一处沙丘,依旧将玉符取出,托在掌上,悬于那沙丘之上,闭目施展法门感应。
忽然托雷道人手上玉符一亮,晶莹剔透得玉符内里竟然闪起了几丝幽深火焰,透出一股阴森森的气息。
“地劫冥阴火?”天启一直半眯得双眼猛然张开。
丹风子若有所悟地点点头,看着那托雷道人施为。
只见托雷道人运转法门,将那玉符一抛,玉符离了他手掌,当下内里那点幽深阴火嗖得便燃了起来,将玉符内外烧得通透干净,接而那点阴火便向着沙丘之下窜入。
托雷道人喝了一声:“跟着我!”话音未落,他已身化遁光,随着那阴火遁入了沙丘之下。
丹凤子也施展遁法化做一点墨光,紧随托雷道人而去。天启虽然不常施展遁法,不过却也非是无此般法门,当下身子一抖,化作一点淡淡的蓝黑木灵火,闪身追随了那二人的气息而去。
不多时,前方两道遁光便停了下来,天启自然收摄法门,蓝黑光火一抖,显出身形,托雷道人与丹风子二人正在他身前不远。不过天启却并未注意到那二人,目光之中完全充塞着周遭的怪异景象。
周遭充斥着一片冰晶寒芒,吐气成冰,泛着淡淡的幽蓝色。一层浓厚黏稠的蓝色寒光恍若溪流一般,缓缓流动着,虽同是寒脉,比不得大雪山底的那雪山地脉,也无甚出奇之处。只不过,这等寒脉重现在瀚海大漠地下,本身就是大古怪。
托雷道人似乎经常来此,到得此处,甚是熟悉,左右一看,便知方位,抬脚便走,低声叮嘱道:“在此处莫要施展遁光,否则万一把持不好,遁入到冥阴鬼火崖那等禁地,便难逃一死,无人救得!”
丹风子早先就知晓瀚海黄沙内的百丈冰原这处禁地,是以明白厉害,自然小心谨慎得跟了上去。
天启修行元道,肉身与命窍玄奥相合,虽然境界尚还不高,不过肉身却与本元通,敏锐之极,入得此处,便觉得周身上下寒毛抖竖,心头升起一股森森寒意,随了前方两人而去,肉身之表自发散出一层淡淡的蓝黑木灵火光,越发敏锐,单是触感,便可感应到数里之外的阴气深重之处。
托雷道人在最前缓步而行,,手上托了一枚于适才一模一样的玉符,脚下很是谨慎,他虽然来过此处无数次,然而每次前来却总是如此谨慎小心。
丹风子与天启二人跟在托雷道人身后,三人默不出声,缓步而行,走得片刻,只见前方那蓝蒙蒙的脉气之内,冰晶厚重,几人便向着内侧一拐,又行得半晌。
如是,接连向内拐过六次之后,托雷道人方才低声道:“拐得六阴之数,再有九坎之虚,就是冥阴鬼火崖了!”
说话间,托雷道人又缓步向前行去。
天启察觉周遭似有一股阴气波荡,时而强盛,时而微弱,变幻不定,他不敢大意,越发小心,一面紧随前方两人,一方也心头留意。
等感应得几番阴气变幻,他忽然心有了悟,或许这便是托雷道人口中的九坎之坎阴脉象。如此说来,已然过得八处,再有一遭便能过九坎,到那冥阴鬼火崖了。
心中正如此思索,忽然周身木灵火猛然窜起尺许,却见得一道幽深阴火不知从何而起,向着几人飚飞而来,阴暗晦涩,难以目视,只觉冥阴火忽起,周遭阴凉,忽明忽暗,忽东忽西,难辨其来处,自然也便无法躲避。
“去!”托雷道人却不慌张,一抛手上那枚玉符,只见得清光一道在周遭一转,接而那清光之后渐渐多了些乌光阴气,却是玉符牵引了周遭的星星点点冥阴鬼火,使其显形光火,牵带着向远处飞去。
玉符脱手,托雷道人便赶忙向前行去,半步也不停留,丹风子和天启二人紧随其后,接而,天启又察觉一道坎脉阴象。
那坎脉阴象刚过,托雷道人便站定下来,指着前方道:“再向前走百十丈,就是那冥阴鬼火崖,那里不比先前,悬崖之外有冥阴风,周天不断,内中还夹杂着无穷冥阴鬼火,凶险之极,即便贫道携了定风珠,也从未进过那处悬崖!”
他顿了一顿,从身上取出两道两寸长的玉符,递给丹风子和天启,道:“这玉符内里以密法封了九天罡雷火,危急之时可以之牵引冥阴鬼火,或许有大用处!”
“现在刚过巳时,那道人最快也还需一个时辰才能到此!”托雷道人掐指一推,接而道:“贫道只能相帮到此,再往下走却是力有不及!”
天启与丹风子二人自然都是谢过,若无托雷道人,他二人今日定然得落在重瞳仙翁陆敬修后,到时候先莫说救人一事,说不得还会被那陆敬修在此处设计一番,难保不落个身死下场。
托雷道人还礼,接而抬头看了眼天启,却也未说话,便转身离去了。此处之凶险他心头最是明了,今遭送两人穿过百丈冰原也是因着天启与大雪山的那份血脉渊源,此刻事了,他自然不愿在此久待。
等托雷道人离去,天启转身,目视前方那一片幽蓝阴涩,道:“那楚霸王,便在冥阴鬼火崖后?”
“然!”丹风子点头,双眼散出丝丝光华,面上也早便没了稀松,双目似乎透过层层阴涩看到了前方那冥阴鬼火崖,开口道:“你我这便前去!”
两人早穿过六阴九坎之象,与那冥阴鬼火崖之间再无羁绊,即便周遭寒气越发森然,却又怎能奈何得了他二人?是以二人小心地向前走出百多丈,一路通畅未遇阻滞,而后便到了那冥阴鬼火崖。
冥阴鬼火崖乃是这瀚海狂沙百丈冰原下最隐秘的所在,即便托雷道人那等地仙大乘的修士,拿了封神宝物定风珠在手,也不愿进入其中,这冥阴鬼火崖的可怕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