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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安世一个头有两个大。陆功全只是在一旁冷眼看着,此时问那骑兵校尉,“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误会,误会!”骑兵校尉四下一扫,发觉白重早就已经跑了,登时在心里把他的八代祖宗骂了个遍。这个白重,还说这个女人来历不明,扫了这里有不少银子可拿,妈的这哪里来历不明,这是来头很大,得罪不起啊!
“是这样的,有个歹人,跑到我这里,谎称这里有做……”骑兵校尉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词,“……做皮肉生意!”
卢安世心里大叫一声我了个大操!你不会说谎,大不了不说,说什么皮肉生意!
果不其然,陆功全脸一沉,一字一顿道,“皮、肉、生、意。”
“……是!小弟我思忖着,不能这样坏了营中的风气,特此前来清缴,想不到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原来此地是……”骑兵校尉朝着陆功全使了个眼色。
陆功全咬牙切齿:“难不成,你还觉得这皮肉生意,是我做的么?”
“不敢!不敢!”骑兵校尉连忙矢口否认,不明白这个陆侍卫平日里冷冷清清的模样,怎么这么难搞,说这也不对,说那也不对。最后骑兵校尉自认倒霉,把我闻室的招牌钉起来挂好,灰溜溜地离开。事后想来想去十分憋屈,吩咐底下人把白重抓来痛打一顿,结果白重早就已经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卢安世盯着一片狼藉的空屋子,不免气馁。这是她半个月来的成果,就被人这样糟蹋了。庭院里的客人早就都跑光了,现下就门口倚着个粗犷的北方男人:“现在能写信不?”
她本能地觉得这个人很危险。虽然他懒洋洋地笑着,但是他左眼下的伤疤让他看起来非常狰狞。她不由得害怕地摇摇头。那人吐掉嘴里衔着的草茎,离开了。
卢安世捡起地上被撕碎的信件,打算誊抄一份,却发现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双军靴。她这才想起来陆功全还没走,“这次谢谢你……你要吃绿豆汤么?”
“我闻室。”陆功全看了眼门外的招牌,“我闻室是你开的?”
卢安世一时之间看不出他的喜怒,不过她当然不会以为陆功全这么问是为了表扬她。她眨了眨眼睛。
“在军营中开设任何商铺需要经过林将军的同意,你知道么?你这是犯军法,可以砍头的。”
卢安世脑袋里嗡得一声。
她想说她不懂法,念在初犯可不可以从轻发落。可是陆功全直接倒了一杯茶水,当着她的面,把茶水徐徐倾倒在了地上,“敬你的。”
卢安世懵了,这是有多恨,有多恨,才用敬死人的手法敬她啊喂!眼看陆功全转身要走,卢安世气愤道,“站住!”
陆功全停了下来。
“你是要去给王爷打小报告?”
陆功全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卢安世冷静道,“如果这是驿馆的一部分,就不只是商铺了。”
陆功全拧起了眉,显露出疑惑的神色。
卢安世叹了口气:“算了算了,走吧走吧,都走吧。”
陆功全头也不回地走了。
卢安世疲惫地找了处石阶坐了下来,望着满地狼藉。她不仅仅想要赚钱,她想做的远远比这要多,多到足以冠以“梦想”二字,但这也意味着她会遇到许许多多这样那样的困难。虽然知道过不了多久自己又会再次站起来,任劳任怨地打扫庭院,誊抄信件,安抚先生们,给士兵们赔罪,但是现在她只想坐一会儿,失落一阵。
就在这时,有人捡起了地上的碎纸。
“今天不开张了。”卢安世闷闷地说。
来人笑笑,“被人打了,就不开张了?”
卢安世抬眼,发觉眼前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穿着干净整洁的蓝布青衫,看起来儒雅而有风度,头发却和士兵们一样,梳成了个武士髻。她不认识这位老人,但是因为老人说话的语气像极了在装模作样呵斥撒娇的小孙女,使得卢安世不禁把嘴巴翘得高高的,“诶,诶,总会开张的,不过气还是要生的。太不讲道理了嘛。”
老人在她旁边坐下。卢安世发现他丝毫没有老年人惯有的行动迟缓,眼睛也很明亮有神,不输给年富力强的小后生。他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我闻室”,啧啧两声,“那个骑兵校尉,其实说的没错,你这是在兵营里私设商铺,大罪啊。不过我刚才听你提到驿馆,说这个商铺是驿馆的一部分,这是什么意思?”
卢安世瞪圆了眼睛。
老人也瞪眼:“怎么?”
“你不觉得那是我在胡说,用来给我自己开脱?”
老人哈哈大笑起来:“那就要看你怎么胡说了。我大老远跑到我闻室来,写不了信,听听漂亮小姑娘胡说八道也是好的,说不准你还真能说出个子丑寅卯。”
卢安世阴郁的心情稍稍好转。她拍拍老人的胳膊,“我是这么想的,这军营中的驿馆光忙着送信,为什么不管管写信?既然能聘用一群跑马的莽夫,就不能聘用一群写字先生?”
“跑马的可不是莽夫。”老人提醒她,“那是马术顶尖的退役侦察兵。”
卢安世吐吐舌头,“总之就是这个道理。朝廷供天下百姓往来书信,那配个写字铺,帮不识字的人互通消息,不也是个力所能及还有钱赚的营生么?朝廷若是嫌麻烦,那我来帮朝廷做好了,认我做皇商啊。到时候功劳归朝廷,钱归我。”
老人又哈哈大笑起来。
“不要笑,不要笑。你看这军营驿馆里,有多少人在上下其手捞油水,捧着金饭碗不怕做砸了。但如果朝廷统统承包给我,我为了赚钱肯定把事办好,把账理清,让所有人都满意,对不对?我可不仅要做这个写信的生意,军人们的衣食住行,中间全都有各级官吏层层盘剥,我统统都要包了,让他们花更少的钱,过得更像样!”
“小娃娃好大的野心。”老人调笑,却再没有像刚才那样哈哈大笑。
卢安世诶了一声捧住了下巴,“但是不知道能不能行呐,男人们都不愿意听女人说话,大人们也不愿意听小孩说话。我又小又是个姑娘……”
老人沉吟半晌,安慰道,“理放在那里,他们想装聋作哑都难。”
“爷爷你真好!”卢安世没节操地扑上去,抱住了老人的胳膊,眼睛亮晶晶的,就差没有尾巴在身后摇啊摇。
老人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捡起砸在身边的棋盘,“难得话语投机,不如我与小友来弈局棋吧。反正今天不开张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