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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艳阳高照,绿化带里的青草都晒得有点儿发蔫,祖国的花朵们却浑身充满能量,全神贯注地聆听着教官们的讲解,不知疲倦练习着手中教具,汗珠滴下来都像是浇灌快乐的细雨。
南都大学校区内,临时搭建的靶场里,曾博呆呆地望着手里沉甸甸的手枪,旁边是浑身臭汗还不以为意的同班同学,个个脸上带着兴奋的表情,自入学以来,曾博也就只有在与外语系女生们一起开联谊晚会时,才在这些糙汉子身上见到过这种充满激情的状态。
除了令人不适的黏黏的汗味,鼻腔里还塞满枪油的味道,这种气味就像是融化在白水里的盐,你看不到它,但它始终存在。就算走出靶场,远离穿着军装的教官和同学,也能听到校园里震天响的口号声和队列行进声——即便分批次进行军训,体育馆和操场依旧不能满足需求,学校的主干道和广场等地也被临时征用成为军训用地。
哪怕出了校门,也能在街边小贩、亲戚朋友的闲聊中一次又一次听到相关话题,时时刻刻提醒着曾博,自己生活中正在发生的巨大改变。
这改变是有预兆的,一周前震撼全国的南都保卫战就是新时代的开幕式,但凡智商正常的人都不会认为自己的生活会如往常一般一成不变,只是没有多少人想到变化来的这么快,这么彻底,以至于每一位生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的普通人都不免受到影响。
“我们……为什么要学习用枪呢?”
两个班六十多位学生中,曾博是唯一一个拿到枪后没有第一时间把玩的特例,浮现心头的这个问题成为困扰曾博的心病,让他对武器提不起兴趣,哪怕他也曾像其他男生一样总是幻想着能给自己配上一把威风凛凛的手枪。
华夏是枪支管理最为严格的国家,对于这一点曾博有深刻的体会,曾博有一位表叔是刑警,刚入职时不像经验仿佛的老警察一样避免带枪,而是抓住机会能带枪就带枪,经常拿枪回家,当时曾博还是个熊孩子,起了玩心,把表叔的枪给藏了起来,把表叔急得想要拿头撞墙,事后曾博被父亲扒光了吊起来打到住院。
就连有权利配枪办案的刑警都不愿意随身带枪,因为拿枪要在枪房登记枪支编号与子弹数量,一旦出现差漏就是捅了天大的篓子,以至于非大案要案刑警不愿带枪办案,可见国内枪支管控的严格程度,只有国家暴力机关才有权利接触这种杀伤性武器——这既是为了维护社会的安全稳定,也是为了保证当权者更易于统治管理人民。
军训摸枪,这是某些军校生才有的特殊待遇,至于南都大学和省内一些二本三本的普通大学,要让学生进行军训,也只不过是让学生们在太阳底下踢踢正步、站站军姿、唱唱军歌,根本不能真正起到“锻炼肉体”“磨练意志”的效果。
大一入学的时候,曾博曾听校长发言,说军训是学生接受国防教育的基本形式,是培养“四有”人才的一项重要措施之一,是培养和储备我军后备兵员及预备役军官,壮大国防力量的极度有效的手段。军训的目的是通过严格的军事训练提高学生的政治觉悟,激发爱国热情,发扬革命英雄主义精神,培养艰苦奋斗,刻苦耐劳的坚强毅力和集体主义精神,增强国防观念和组织纪律性,养成良好的学风和生活作风,掌握基本军事知识和技能。
曾博只当校长他老人家是在放屁,在新生看来,军训就是一种旧时代遗毒,一种让人作呕的惯例、走形式,一场学校用来挫掉新生锐气的下马威。
可现在,情况好像彻底变了,军训的真正意义似乎正在朝着校长那公式化的发言靠拢。
一个学集成电路专业的大三学生,为什么要重新参加军训,学习如何使用枪支?即将走向社会成为现代化产业中一枚螺丝钉的普通人,为什么要掌握杀伤性武器的使用方式?政府此举潜藏的含义让曾博感到不寒而栗。
唯有需求存在,才会引发变革。
“到底是什么样的需求,会引起这么大的变革?训练像我们这样普普通通的学生,是否意味着将来有一天,可能会强制征召我们入伍,上战场?”曾博不敢把这句话问出口,在心里默想的时候,感觉心尖儿都在打颤,把冰凉冰凉的血液挤到全身各处,明明是大热天却浑身冷意,矛盾的是身上还淌着汗,汗是冷的,心也是冷的。
“曾博,喂!”
有人推了曾博一下,曾博扭头一看,神经大条的宿舍舍友正举着枪口对准自己,距离如此之近,以至于曾博能隐约看见枪身上篆刻的一行编码数字,和枪口里的膛线。
“卧槽,曾博,真枪啊!”舍友满面红光,激动得像是收到了初恋女友写来的情书,这个比喻也不是那么恰当,曾博估计就算拿情书来换枪,白痴舍友多半还是不肯。
“真枪你他|妈还对着我,神经病!”曾博慌忙躲开,怒目而视。
“嘁,怂货,怕个卵?这是教练弹啊,还能打死你不成?”舍友熟练地推弹上膛,又退出弹匣放在手里晃了晃,里面摆着五颗黄澄澄的子弹,显然,这套动作他已练习多次。
曾博还没说话,一只满是老茧的大手盖在舍友的手腕上,将枪口压向地面。
“我说过,枪口不许对人。”教官望着白痴舍友,眼神中看不出怒意,但极具压迫,好像犯错的舍友像只蚊虫,马上就要被夹死在教官那微微皱起的眉头里。
“近距离发射的空包弹一样会对人体造成伤害,不要再让我看见第二次。”教官顺手夺过枪,指着靶场外,下令道,“出去跑五圈,再回来练习打靶。”
舍友不敢辩驳,灰溜溜转身去了,教官又转头看向曾博。
“程教官。”曾博恭敬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