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郦南溪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人不知道思绪又飘到哪儿去了,脸红着推他,“别闹。饿着呢。”
上回就是晚膳没吃成,重廷川此次好歹收敛了些没有继续折腾下去。抱着她再站了会儿平息下来,就让人摆膳上桌。
“明日我寻张太医……还是张老太医罢。”重廷川给她往碗中夹着菜,“让他来给你瞧一瞧,看看究竟是怎么了。”
郦南溪把口中食物咽下后方道:“不若推迟两日罢。到时候我还不舒服的话再说。”
“为何?”重廷川搁下筷子认真的看着她,“既是身子不适,早些看看早些放心。若是拖得久了,怕是病症更要严重。”
“这倒不会。我主要是想着,明儿六爷不是回不来么。”郦南溪用筷子尖扒拉着碗中米粒,“若是真不舒服,趁了你在家的时候再让老大夫来看看。万一真有个什么不好,六爷在身边,也好过于我自己听着。”
重廷川一听,乐了。敢情小丫头这是依赖他,想着要他陪着看诊呢。
他心中欢喜着不过,他也有他的顾虑。
“若是拖上两天的话,你可还受得住?”重廷川低声问道。
“还成。”郦南溪颔首,“不过是有些没胃口罢了,倒也无甚大碍。”
重廷川看了看她的碗。肉食不肯吃,都还搁着。不过菜蔬倒是用了不少,饭也吃的可以。
“明日若是不舒服,让人和我说声,我先寻个人来给你看看。”他道:“倘若还好,就等我后日晚上回来再看。”
后日是冬至。皇上要到京郊祭天,重廷川当值,自是要带人护卫左右。为了祭天之事明儿晚上皇上就要斋戒沐浴住到斋宫中,重廷川也要护卫在侧。
故而明天一早离开,直到后日晚上下衙方才能够归家。
郦南溪笑道:“六爷不必忧心。左右还有那么多蔬菜果子,饿不着我的。”生怕他还是不放心,她接着道:“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
女孩儿眉眼弯弯笑容娇俏。重廷川莞尔,抬手轻捏了下她的耳垂,低低应了一声“好”。
翌日一早,郦南溪就去了趟香蒲院。
老太太正在香蒲院中散步。郦南溪到的时候,她恰好走到了花圃旁,索性没有回屋,直接让人将郦南溪引到了花圃那边,问她道:“西西帮忙瞧瞧,这些花养的如何?”
这边的花圃打理的颇为精细,花朵的长势也不错,郦南溪便简短说道:“很好。”
重老太太就笑了,与她道:“花了不少心思。可你二婶说这些花娇气,在这里种着费神费力,倒不如在暖房里种好了再移过来。”
郦南溪听了这话知晓定然是之前老太太与徐氏起了些争执,徐氏或许又拿这些花来说事出气,笑道:“二太太不愿花心思去打理这些,自然觉得麻烦,能省事最好。老太太乐意与花朵为伴,自然觉得不费事。”
虽然没有明着说谁对谁错,但字里行间里都在赞老太太。重老太太听了,心下欢喜,和她并行着往里走,“西西这时候过来可是有事?”
如今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冬至也是在明天。这时候过来定然是有事无疑。
郦南溪将重廷川昨儿告诉她的消息与老太太讲了:“六爷早先说要帮忙看看七爷的亲事……说是鸿胪寺少卿关大人的孙女,品貌都不错,性子十分温和。”
之前老太太隐约听到了点消息,说是重廷川会帮忙留意着重廷剑的亲事。哪里想到他真的将这事儿给放在了心上?
重老太太猛地止了步子,拉了郦南溪的手问:“关大人家的女儿?”
“是。”郦南溪道:“六爷近日为了祭天的事情,没少和鸿胪寺的大人们打交道。关大人为官清廉,人也十分随和。听闻他家家风甚好,六爷就多打听了几句。”
这倒是出乎重老太太的意料之外了。说实话,关家人她并不熟悉。不过关大人官声不错,她有所耳闻。
祭天礼仪由鸿胪寺负责,而护卫皇上的安全则是由御林军统管。眼看着冬至临近,重廷川和鸿胪寺那边自然而然的接触多些。
“好。好。”重老太太颔首道:“若是川哥儿肯帮忙瞧瞧,那最好不过了。他说不错,应当是可以的。我再让人去仔细留意下。”
心中一直着紧的事情有了点着落,老人家的心里高兴,说话自然就多了些,而且因为重廷川主动帮忙,她也觉得和川哥儿、川哥儿媳妇更亲近了,就拉了郦南溪的手,边往里行着边轻声道:“西西明日里莫要忘了准备东西。旁的不说,面子上的功夫总要做了。”
冬至里需要准备的东西太多,郦南溪听了这话后一时间有点不太明白,诧然道:“不知祖母说的是什么东西?”
重老太太本想着提点她一两句,把这事儿给说的遮遮掩掩些就好,毕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做法。如今看她不解,也只能将话挑明白了些:“明儿是冬至,你给你母亲的鞋袜可曾准备好了?若是你不会做,不若交给下头去做。总得拿出点东西来才好。旁的不说,面子情总要过得去。”
郦南溪恍然大悟,原来是说这个。难怪老太太不肯说出口,这样的做法可算是投机取巧了。
她知重老太太这番是说了掏心窝的抵实话了,便也没有绕圈子,直接与老太太道:“早先岳妈妈给准备好了,前些日子给我看过。是岳妈妈她们亲手做的。”
“这就好。这就好。”重老太太连连颔首,“从外边买是不妥当的。万一被人认出来是哪个绣坊的东西可就不好了。只有身边人给代做了,旁人挑不出什么来才成。岳妈妈是府里多年的老人了,这些事儿她比你明白。”
“是。”郦南溪应了声后,忽地想起来老人家之前那番言语,笑道:“老太太可是真疼我。竟是想了这个法子来教我。”
“我这哪里是想出来的。”重老太太说道:“这还是你母亲想到的法子。早些年,她一直就是这样做的,我不过是照着她的法子教教你罢了。”
郦南溪此时方才晓得往年冬至的时候梁氏送给重老太太的东西也并非自己亲手所做。想侯爷当年未故去的时候,梁氏和老太太的关系也还不算太差。可她也未曾给老太太做过什么……
“祖母放心。”
郦南溪一句话让沉浸在回忆里的老太太回了神,她笑看郦南溪,“怎么?”
郦南溪笑道:“鞋子我不擅长,让郭妈妈给您做的。不过袜是我亲手做的。我可只是糊弄您了一半。”
重老太太听闻后先是一怔,继而大笑。
郭妈妈是近身伺候郦南溪的,又是屋里的管事妈妈,平日里这种针线活儿她从不上手。除了郦南溪和重廷川的衣裳外,郭妈妈根本不用自己动手做东西。就连她自己的衣裳,也是交给府里针线上的丫鬟们去做。
重老太太心下宽慰,佯怒着抬指很轻的戳了戳她的额心,故意板着脸道:“你啊,就爱和我闹。什么是才一半?不行,改天我得把你糊弄的那另一半要回来才成。”
郦南溪知道老太太在和她开玩笑,就在旁讨饶。
一时间气氛很是和乐。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传来了愤愤不平的嚷嚷声。间或有呵斥声和孩童的哭闹声。
重老太太的笑容瞬间收了起来,不悦的唤来了丫鬟问:“怎么回事?”
丫鬟还没来得及回答,二太太徐氏已经拉着两个孩子进了屋。
徐氏先是把杉哥儿往前猛推了一把,又死死拽着旁边不住甩手踢脚的重令海,说道:“母亲,这事儿您给评评理。我可从没有见过那么偏心的。可我们老爷做的事儿让人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杉哥儿不过才两岁多大,身子轻。他本就抽抽搭搭的哭得伤心,被徐氏那一推,直接跌到了地上趴着,于是哭得更大声了。
丫鬟们忙去扶杉哥儿。
徐氏眼睛圆睁等着周围的人,怒喝道:“谁敢扶他?谁敢扶他,我明儿就把谁乱棍打出去!”
这下子所有人都不敢上前了,只好去看老太太。
老太太朝旁边示意了下,吕妈妈上前说道:“二太太莫急,八爷脾气不太好,冲撞了您。我让他给您道歉。”
吕妈妈抱着杉哥儿,朝徐氏认认真真的行了个礼。
徐氏看吕妈妈姿态放得低,又因她是老太太跟前的人,这才脸色好看了点。
老太太指了重令海说道:“海哥儿告诉祖母,究竟怎么了。”
徐氏倒是不惧重令海说实话,反而巴不得他将事情赶快说出来,闻言松开了手,把自家大孙子往前推了推。
重令海的小脸憋得通红,眼睛里满是怒气,愤愤然说道:“曾祖母,祖父也太过分了些,竟是把我的东西给了那个讨厌鬼玩!”
重老太太呵斥道:“什么‘讨厌鬼’?这是谁教你的话!”
徐氏目光闪了闪。
重令海不过五岁大小,气头上有些口不择言:“他就是讨厌!和谁说的没关系!”
徐氏这才放心了些,待重令海愈发和善,苦着脸与老太太道:“老爷太偏心。本来是送给海哥儿的小玩意儿,竟是拿去了给杉哥儿玩。这可真是……说到底,海哥儿毕竟是他的亲孙子,他怎么能这样!”说着话的功夫,徐氏就红了眼眶,拿出帕子来拭泪。
重老太太不耐烦看徐氏,问重令海:“你娘怎么说?”
重令海听了老太太的问话后,顿时蔫了,道:“娘什么都没说。只告诉我不要惹事。”
重令海的母亲是大奶奶蒋氏,蒋氏素来温和沉稳,是重老太太本家的侄女儿。老太太对蒋氏的态度十分看重。
听闻蒋氏没有多说什么,反倒劝重令海息事宁人,重老太太心知这事儿定然是重二老爷仗势而为,非要把东西给杉哥儿玩的了。
重二老爷素来疼爱这个大孙子,原先有什么好的都紧着他。如今突然变了态度,不得不让人深思。
“老二家的,你等会儿去找那个姓孟的。”重老太太愠怒道:“让她知道什么叫做本分。莫要以为来了家里就可以肆意而为。管住她那张嘴,她最起码可以性命无忧。若是再这般没轻没重,往后怎么着,那可真没人能保证得了。”
老太太这话说得极重。不说“她可以衣食无忧”,反倒是说“性命无忧”,可见是已经气到了一定程度。
郦南溪记得原先老太太肯留下那孟蔓羽,应当也是心里存了几分善意在的。也不知道最近这些天里发生了些什么,居然让老太太厌恶她到这般的田地。
不过,二房这边如何,她是管不了的。
郦南溪起身告辞,只说是国公府那里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实在脱不开身需得赶紧回去。
之前她进来的时候重老太太就看她脸色不是太好,本还说要给她寻个大夫,被她婉拒了,说是得闲了后重廷川会请大夫来。重老太太这才作罢。
现看郦南溪要走,老太太并未过多挽留,反倒好言说了几句让她注意身体之类的话。
徐氏原本心里头就堵着一口火。之前听老太太让她警告那孟蔓羽,火气稍微小了点,却未完全消弭。如今看到老太太待郦南溪好声好气,待她却十分冷淡,徐氏心里很不舒坦,呛声道:“六奶奶这是要去哪里?国公府一大堆事不错,可都是大嫂在忙着。你就光管着你那个石竹苑的小事而已,怎的还要这般忙碌?”
郦南溪脾气和顺,那是在平时。旁人待她好,她自然会待人更好。旁人待她不善,她也没有藏着掖着躲来躲去的习惯。
见徐氏这般,郦南溪微笑,“国公府很多事情需要太太处理是不错,可我也不能只管着石竹苑就成。国公爷外院的许多事情,还有府里那些琐事,总也得我照看着。不然的话,单单顶着‘国公夫人’这名号却什么也不做、什么也管不着的话,咱们重家岂不是要被人耻笑了去。”
“这话说得对。”重老太太最是看重重家、最是在意重家的名声,闻言十分欣慰,“西西虽然年轻了些,却也不是个没轻重的。川哥儿如今在皇上跟前当差,若西西做事太怯懦了,咱们家未免被人瞧不上。皇后娘娘那边也不会高兴。”
她又转向了郦南溪,“西西往后做事都谨记住自己的身份,虽然不能随意欺侮旁人,但,也断然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郦南溪福身说“是”。
徐氏没料到自己竟是被个小辈几句话给呛了回来,更没料到的是老太太竟然字字句句都在维护着郦南溪。往年的时候,梁氏和她对峙,老太太可是疼惜她许多的。毕竟重二老爷做事太不靠谱,她也受了不少委屈。
旁边重令海看到自家祖母愤怒至极的样子有些可怕,就收了自己刚才那趾高气昂的样子,小心翼翼的扯了扯她的衣袖,弱弱喊了声“祖母”。
徐氏一把甩开他,紧走几步到了郦南溪跟前,“六奶奶确实好本事,我也自叹不如。不若六奶奶与我说说,海哥儿与杉哥儿这事,你看怎么处理妥当。”
她看重令海委屈的瘪了瘪嘴,生怕这小子再也跟着哭了,就上前拉了他的手,转向郦南溪,“若是东西给杉哥儿,我孙子这边不好办。若是还给海哥儿,老爷怕是要生气。这可真是难了。”
重老太太看她将问题推给郦南溪去想,心下不悦,沉声道:“她一个小辈,懂什么!”
“老太太可要多多体谅我才成。”徐氏叹道:“我这也是没了法子,病急乱投医,想要寻人帮一帮。”
重老太太正要让郦南溪赶紧离开不用理会徐氏,谁料郦南溪已经在旁开了口。
“其实,二太太本该不必如此麻烦。”
看她说话了,老太太就没再制止。
徐氏皮笑肉不笑的问道:“六奶奶这话怎讲?可是有什么简便的法子?”
郦南溪说道:“并不是什么简便的法子。我不过想说,原本不用走到这一步的。仔细想想,也是二太太时运不济。如果当年三爷没出事、曼姨娘没过世的话,杉哥儿的事情就也不会发生了。”
徐氏听闻她在这个时候提及重廷山和曼雨,登时脸色大变,板着脸道:“六奶奶好端端的提他们做什么。”
“也没什么。”郦南溪朝徐氏浅浅一笑,“我只是觉得,造化弄人,因果循环。二太太,您说,是不是呢?”
虽然她的话没有什么问题,她的表情也没什么不对劲,但徐氏就是从里面咂摸出了不一样的味道来。
——这分明是在说,当年曼雨与三爷故去,使得二老爷找了孟蔓羽,又有了杉哥儿。当年种下的因,如今苦果要她自己来尝。
徐氏心下一沉,急急的往前迈了一步,“你到底知道多——”
“够了!”重老太太高声呵斥住了她,“你乱说什么?西西不过是被你说烦了回几句话罢了,你难道也讲什么不中听的话出来么!”
徐氏粗粗喘息着去看郦南溪,却从郦南溪的表情里分辨不出半点儿的不对劲来。
郦南溪面露惊慌,低着头对老太太道:“我想说二太太运气不好,因果循环下,运气就更差了些。结果说多错多。”
重老太太道:“很多事情你不知晓,自然不明白有些话你二婶听了后会多想。没甚么,你先回去罢。不关你的事。”
郦南溪应了一声,这便快步离去。
临出院子前,她隐隐听到已经闭合的屋内传来了老太太的高声呵斥。只不过房门关得太紧,听不甚清。
回到院子里后,郦南溪意外的看到了个好久没见的小客人。
——重令月。
小姑娘牵着古妈妈的手,站在石竹苑的门口不住的朝外张望着。
一看到郦南溪,重令月就笑了,松开古妈妈的手撒腿朝着这边跑来。
郦南溪赶忙上前几步去抱她。谁知刚刚弯下.身子张开怀抱,眼看着小姑娘就要跑进她的怀里了,半途中突然出现了个人影,硬生生把小姑娘给拦在了半途。
郭妈妈一把抱起了重令月,笑着与郦南溪道:“奶奶这里两天精神不太好,身子也不太舒服,还是不要抱二姐儿了。我来抱着就成。”
重令月原本还有些不太开心,听闻郦南溪今日身体不好后,刚刚涌起的那点不乐意瞬间烟消云散,顺着郭妈妈的话说道:“婶婶不用抱我。我让郭妈妈抱着就成。”
话一说完,她想想不对劲,又挣扎着让郭妈妈放她下来,“我自己能走。”
“那我将二姐儿放下来,二姐儿得保证不去闹奶奶。”郭妈妈再三叮嘱了她几句,“二姐儿可能答应?”
重令月连连点头。
她素来乖巧懂事,既是答应了,就会做到。
郭妈妈这就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当即将她小心的放到地上站好。
重令月一点点挪到郦南溪的跟前站着,小心翼翼的牵了她的手,又问郭妈妈:“这样可以吗?”说着晃了晃她拉着郦南溪手指的小手。
郭妈妈笑道:“自然可以。二姐儿别拽着奶奶到处跑就成。”
小姑娘连连点头,“我只和婶婶一起慢慢走着。”说罢果真是迈着小短腿和郦南溪缓缓前行。
郦南溪虽然觉得自己抱抱孩子之类的断然没有问题,但郭妈妈既然这样说了,她也没必要非对着干不可,毕竟郭妈妈也是一片好心。她现在精神不济,多歇一歇也好。
郦南溪抬手揉了揉重令月头顶柔软的发,问道:“月姐儿怎的来了?”
“听说明日里会很忙,今天要准备很多东西。我想着来看看婶婶这边需要不需要帮忙。”
重令月说着,笑着扬起了小脸,“我现在会做的可多啦。你这里如果忙不过来,我可以做很多事情。”
这个时候两人说着话的功夫,古妈妈已经快步迎了过来。
她朝着郦南溪歉然笑笑,很小声的在郦南溪耳边道:“其实二姐儿只会一点点揉面团,还有扫扫地擦擦桌子。”
郦南溪朝她轻点了下头,与重令月道:“吃食明天才会开始正式开始做。明日里要包饺子,月姐儿若是得闲,不若帮忙来帮忙?”
“好啊好啊。”重令月开心不已,走路都开始一跳一跳的,“我会把一条条的面揪成一个个的包饺子的。还会把那小面块揉起来。”
郭妈妈也听出了点门道,故意睁大了眼睛,惊叹道:“姑娘那么厉害啊!把面块揉成团,不就方便我们擀面皮儿了吗?”
“是啊是啊。”重令月笑得开心。
“那月姐儿明天来帮忙吧。”郦南溪道:“你不来,我们饺子都还没法包。”
重令月重重的应了一声,趴在郭妈妈的肩膀上咧开小嘴笑个不停。
虽然说好了明天来帮忙,但重令月今天来了,就也想帮着郦南溪做点事情。
郦南溪让金盏弄了个干净小巧的布巾,沾了水又拧干,拿给重令月来擦桌子。
那布巾的边角绣了一朵小巧的梅花,是银星没事的时候亲手做的。梅花花蕊分明,花瓣娇艳,绣工很是不错。
重令月拿着布巾看了好半晌,赞叹不已,而后自己拖了个小凳子到桌边,一板一眼的擦了起来。
古妈妈担心的绕着桌子一直转,生怕重令月会跌下来,还不住念叨着:“姑娘小心。”
郭妈妈在旁劝道:“不用紧张。孩子大了就喜欢学着做点事情。您不用担心。”
“万一摔下来怎么办?”古妈妈依然十分紧张,“前些日子六奶奶从假山摔下来后,于姨娘特意叮嘱过,小心点二姐儿,千万别让她摔着了。”
听了这话后,重令月想到了于姨娘的叮嘱,也想到了当日郦南溪从假山上掉下来的恐怖情形,小身子抖了抖,不敢动了。
这时候郦南溪说道:“其实凳子那么矮,又不像假山那么高,即使摔下来也不怕。”
她笑道:“当年我个子小,想插花又够不到桌子,就站在凳子上去插。经常是弄到一半忘了自己是站在凳子上,往旁边一迈脚,噗通就摔下来了。摔完了想起来花还没完成,就爬起来拍拍衣服上的土,继续踩凳子继续弄。”
郦南溪这话让重令月笑出了声,就连古妈妈也在旁忍俊不禁。
思及往事,郭妈妈说道:“这些可都是真的。姑娘是个不太长记性的,这样摔了不知道多少回。”
郦南溪轻声道:“郭妈妈,这不叫不长记性,明明是我插花太专注了……”
“是是是。”不等郭妈妈接话,重令月当先在旁板着小脸一本正经的说道:“放旁人身上,这是不长记性。婶婶这就叫做太专注啦。”
郦南溪哭笑不得。
旁人哈哈大笑。
到了晌午的时候重令月便跟着古妈妈回去了。
郦南溪正吩咐人准备摆上晚膳,却听丫鬟匆匆来禀:“奶奶,国公爷回来了!已经进了府,正往这边走着,就快要到了!”
初时听到的时候,郦南溪只当自己弄错了。原本说的是今天皇上要斋戒沐浴去斋宫住着,重廷川全程护卫不得空闲。怎的如今中午反倒是归了家?
郦南溪赶忙出了屋子去到院外。本想着出去迎一迎,却见重廷川已经大跨着步子行了进来。
“六爷怎么这时候回来了?”郦南溪问道:“可是有什么急事不成?”
重廷川刚欲答话,低头一看,顿时眉心蹙紧,“怎么没披衣裳就出来了?”
郦南溪本还等着他说明回来的缘由,他这一转话题,她初时并没听明白。顺着他的视线低头一看才发现他说的什么。
刚才听到消息后她太过着紧,没有披了斗篷就出了屋。
“没事,不过几步路罢了。”
她这句话刚刚说完,背上一暖一沉,已经被个温暖的宽大衣裳给裹住。
重廷川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来给她披着,揽着她往里走。
重廷川在北疆待惯了,又是有功夫傍身,平日里本就穿的不多。如今把外衫再脱了下来,可就穿着单衣了。
郦南溪大急,生怕他会冻着,连连说着“没事”,想要将衣裳还给他。却被他不由分说的搂紧,根本挣脱不得。
“往后可不许这样省事了。”重廷川刻意冷着声音与郦南溪这样说了句。转念一想,生怕只和她说了不顶用,他就又吩咐旁边的岳妈妈她们,“往后奶奶若是出屋子,一定给她披上衣裳。天冷了,不比暖和的时候。”
岳妈妈钟妈妈她们赶忙福身应是。
进屋后,重廷川把自己的外衫给她脱下,摸了摸她的手有些凉,就放在掌心里暖着,这才说明来意,“……我看今天晌午过后怕是就没时间了,就趁着这会儿有点时间,请了张老太医赶紧来给你看看。”
郦南溪这才知晓重廷川竟是为了让张老太医给她看诊而特意在这个时候跑回来一趟,很是内疚,轻声道:“早知道我那样说会让六爷来回奔波,倒不如直接让你寻了大夫来,也好过于这样着紧的专程走一趟。”
重廷川淡笑着摇了摇头,抬指轻刮了下她的鼻尖,“我倒是更乐意跑这一趟。”
小丫头这样依恋他,他高兴,他乐意。莫说是一趟了,即便跑个十趟百趟的,又有什么不好?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郦南溪忽地想起来一事,问道:“张老太医呢?”
“他走的有些慢,我让万全在后头陪着了。”重廷川道。
他话音刚落,外头有婆子禀道:“张老太医来了!”
岳妈妈上前打了帘子,老人家这便迈步入屋,恰好瞧见小两口依偎在一起的模样。
搭眼一扫,张老太医看到了桌上自己亲手做的那个糖果。看那分量,已经被吃了好些块了。
“怎么样?味道还成不?”老人家笑眯眯的去看郦南溪,“我家姑娘和小子都说好吃。”
郦南溪没料到自己和重廷川亲昵的样子被外人瞧见。刚才老太医进门的时候,她想抽出手的,可重廷川握得紧,她没能成功抽出来。
此时她的手暖和些了,重廷川才终于放手。
郦南溪双颊染了红晕,与张老太医说道:“好吃。我喜欢,月姐儿过来的时候吃了些,也很喜欢。”想了想又道:“就是五爷的女儿。”
张老太医对国公府的事情还是有些了解的,听闻重令月来郦南溪这里玩,很有些意外,点点头道:“小孩子如果喜欢,改天我让人多拿点过来。”
又说了几句话,寒暄已毕,张老太医将拿着的药箱放到一旁,“听闻奶奶病了?我来给你瞧上一瞧。如今天寒,如果伤了身子可是不太容易好。奶奶体寒,平日里可以适当的多食一些温热之物。”
郦南溪一一应了。
待到净过手后,张老太医便坐了下来,给郦南溪好生把脉。
手刚搭上去没多久,老人家就挑起了眉,问重廷川:“奶奶这病……大概多久了?”
“也就最近几日。”重廷川道。
郦南溪颔首,“前些天都还好好的,就最近这两天,食不下咽,有些瞌睡。”
“不知奶奶的月信过去多久了?”老太医又问。
“一个多月。”郦南溪脸上有些发烫,低声说了个日期。
张老太医听闻后,忽地想起来当初重廷川问他要治疗内里那处的“伤药”的事情……
老人家当了几十年大夫了,常年混迹宫中,见多识广。稍微一思量,就有些明白过来。
他沉吟许久,不曾言语。
重廷川心里有些发慌。他知道张老太医医术极好,这般不言不语,也不知是连他都诊断不出来,还是说,这病症太过难办,老太医不知该如何开口。
“西西这病,”重廷川的嗓子有些发涩,轻咳一声方才继续,“这病严重吗?”
眼看着重廷川愈发着急,张老太医反倒更不急了。
他半眯着眼看了看重廷川,捋着胡须高深莫测的说道:“这病啊,嗯,着实需要费些功夫。”
“难治?”
“不难治。就是痊愈起来有些慢。”
重廷川心下一沉,低声问道:“不知多久能好?”
张老太医掐指一算,捋着胡须慢悠悠说道:“大概……也就□□个月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