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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素衣看着床上口水都快睡出来的人,微微摇头,为她捏好被角,再将手中的药瓶交由王瑾,嘱咐道:“待陛下醒后把这个给他,可缓解酸痛。”
王瑾恭敬的接过,大胆道:“陛下醒来看见这个,一定很高兴。”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王瑾深得其中三味,反正说几句话不过上嘴皮碰下嘴皮的功夫,但能讨得上面欢心,何乐而不为呢?
果然,第二日秦祚醒来的时候,一听王瑾说完,高兴得差点蹦起来,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脸上的笑却是怎么止都止不住,顿觉脚上的不适眨眼间消失不见,那小药瓶却被她贴身带着。
就这样过了几日,每日逗得小孩哈哈大笑,再逗得贵妃红脸娇嗔,秦祚只觉日子是快活似神仙。不过,待朱太后一月之期过去,这般乐无穷的日子也走到了尽头,得打道回宫了。
朱太后客客气气的跟那些方丈住持说了番话,秦祚早百无聊赖的登上了自己的座驾。只等朱太后上轿,便浩浩荡荡的从万安寺出发。
回到宫中已是下午时分,屁股还没坐热,便有个小太监匆匆忙忙的在王瑾耳边耳语几句,秦祚看在眼里,心中顿觉不妙起来。
那小太监一退下,王瑾便上前禀告:诸葛丞相求见。秦祚更是眉头紧皱,自己上位以来,除上朝外从未召见过大臣,如今诸葛长青求见,怕真是有大事发生。她急忙道:“快宣。”
不消一会儿,诸葛长青就一脸焦急的来了,一月不见,这大胖子头上的发丝似乎又白了不少。
“微臣参见陛下。”
“免礼,丞相有何事相奏?”秦祚端坐在上首,脸上波澜不惊,只是心中如何作想就不为外人所知了。
诸葛长青不开口,先拜了下去,倒把秦祚吓一跳,难道有千军万马已经攻到长安城外了?可是不对呀,自己一路回来,没发现什么异常啊。
“来人,赐座。”秦祚扭了扭身子,道:“丞相慢慢说来,到底发生了何事?”
诸葛长青一脸悲痛道:“陛下,黄河水溢,河南道总督为保洛阳,在上游放水,淹了万顷良田……”
秦祚嚯地站起身来,眼睛通红一片,浑身都颤抖着。万顷良田!那得产多少粮食,能喂饱多少人啊!她小时候经历过一次水灾,当真是举目望去,尽成汪洋。水上漂浮着衣物、鸡羊、尸体,真是看不敢看,听不敢听,房屋倒塌不计其数,树木也被连根拔掉。
百姓也是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后来虽然朝廷救济到了,但活下来的人已经十不足一。
如今听诸葛长青一提,往日的画面历历在目,耳边仿佛响起阵阵哀嚎,口鼻中仿佛依稀闻到了腥臭的河水。闭了闭眼,强咬着腮帮子道:“依丞相看,该如何处置。”
诸葛长青道:“回禀陛下,几日前,小女便赶往洛阳处理灾情,如今之计,还需尽快拨款,救济难民,修建提防才是。”
小女?秦祚不明白,这黄河决堤,你女儿去干什么?难道你女儿是河神转世?但她也知道诸葛长青是不会在这等大事上犯浑,恐怕其中有些内情是自己不知的。将心中疑惑压下,沉声道:“只能如此,拨款之事朕会下旨,一切以百姓为重。”
诸葛长青听她说出这番话,心中感慨,陛下终于有了点明君的模样,知道以百姓为重。他此番进宫,就是因为户部尚书那铁公鸡一毛不拔,就拨款一万两银子,他一要多点,便开始哭天喊地的叫穷。他没办法了,只好来找皇帝出面,至于那铁公鸡会不会在皇帝面前哭穷,就不关他的事了。
待诸葛长青告退之后,秦祚才慢慢回味过来,这么大的事,自己恐怕是最后才知晓的。她左右踱步,果然是得想办法建立自己的势力,更要亲近一些官员。诸葛长青是忠心,可他恐怕是这两年自己一手掌权习惯了,如今竟习惯自己先行处理,这可不行。秦祚好好理了理思路,从这件事,她便看出自己还差得远。
过一会儿,对王瑾挥挥手,道:“诸葛长青的女儿叫什么来着?”
王瑾刚才也听到诸葛长青汇报的事,知陛下如今心情肯定不好,小心翼翼的说道:“丞相的女儿单名汀。”
“诸葛汀。”秦祚默念一句,突然想起在万安寺碰见的那个迷路的小女孩,她唤的不就是‘汀姐姐’?可转念一想,那‘汀姐姐’容貌秀丽,诸葛长青这大胖子定然生不出来这么好看的女儿,于是熄了那丝猜想。又问道:“她可任有官职?”
大秦女子可为官,她想着若这诸葛汀没有一官半职,这黄河决堤的大事哪轮得到她去?
“陛下国事繁忙,竟忘了,那诸葛小姐乃先帝爷亲自册封的长安学院的副院长呢。”王瑾说得情真意切,让秦祚都觉自己真是国事繁忙忘了。
不过,听到他这么说,秦祚很是讶异。那长安学院是大秦学子最高的殿堂,也不光教一些诗词歌赋,更有兵法谋略、术数算学,如今朝堂上就有半数的官员曾在长安学院学习过。那诸葛汀不知是何等奇女子,竟当得了这长安学院的副院长?
她心中还是有些不可置信,问道:“长安学院有几个副院长?”
王瑾回道:“两位,另外一位是周尚周大人。”
秦祚便不问了,周大人那牛脾气,若跟他齐名的是欺世盗名之辈,早就被他骂死了。可自己没听说一点儿风声,想来这诸葛汀是让他心服口服的。两人是副院长,那更高一筹的是谁?她好奇心起,问道:“那学院院长是谁?”
王瑾面色变得古怪起来,憋了半天,终于哭丧着脸道:“陛下就莫消遣小的了,这院长除了陛下,天下谁能当得?”
秦祚一听,刚才被那黄河一事搞得沉甸甸的心都飘然起来,自己这诗词都做不出一首的人,竟是院长?过一会儿,她也知自己这个‘院长’是名不副实的,对那名副其实的诸葛汀感兴趣起来,拉着王瑾问个不停。
见陛下感兴趣,王瑾索性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掏出来:“严格说起来,诸葛小姐还应唤一声苏夫人。”
“噢?这话怎讲?”秦祚眼里散发出一种名叫‘八卦’的光芒。
王瑾道:“诸葛小姐原是许配给骠骑大将军的大公子苏庆泰,也就是苏贵妃的亲哥哥。可惜在他们成亲之前,苏大公子奉旨出征回纥,不幸战死沙场。诸葛小姐也是个性烈的,虽未过门,却盘起妇人发髻,这些年上门提亲的人也不少,她却一个未嫁,显然是为苏大公子守着呢。”
秦祚也感叹一声,这诸葛汀竟然还是苏素衣的嫂子,苏家与诸葛家想来关系也不错,不然不会定亲。只是这样一来,苏素衣背后可是站着两家人,一文一武,怪不得之前的皇帝也只得服软。
第二日上朝,秦祚一下旨拨款,户部尚书那个干瘦的老头子就开始满地打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述说着户部有多穷,都快揭不开锅了,一个馒头都要掰成三瓣吃。
秦祚没料到这一茬,她想着自己都开口了,肯定是政通令达。怪不得昨日诸葛长青特来跟自己汇报,想来是让自己有个心理准备,可她没懂到这层意思,今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还好这等安抚难民的事,大多数大臣都是站在皇帝这边,比如说周大人。听到户部尚书哭穷,便立马站出来一顿臭骂,那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好像是不给他银子一般。秦祚却看他顺眼多了,觉得这周大人也不是不可爱嘛,瞧瞧,骂得多好听,引经据典的,不愧是最高学府的副院长。
周大人骂痛快了,连着以前自己要户部尚书批银子时受的气一齐发了。见周大人如此英勇,其余受过气的大臣们也纷纷出列,整个朝堂顿成闹事。秦祚虽知不妥,但奈何看着解气,也不出声阻止。
最后,大殿突然安静下来,秦祚一看,老头子已经昏过去,忙宣了御医唤了侍卫将老头子送回府,她可不敢放任这两朝老臣昏死在大殿上。等老头子被抬着走远,剩下的大臣们便跟皇帝面面相觑起来。
秦祚泄气的将背往龙椅上一靠,得,最后还是没要到银子。挥挥手,让诸葛长青先拨那一万两,甩甩袖子,气呼呼的退朝了。
回到长生殿,刚好用午膳,苏素衣已经牵着阿丑与小青牛等候多时了。见秦祚面色不对,问道:“何事惹你恼了?”原先她对着秦祚还要说个‘您’字,客气有余亲近不足,后来慢慢改了,显得更像一对夫妻。
秦祚愤愤的坐下,也不避讳,将朝堂上发生的事说了。苏素衣一听是前庭的事,早知不问了,安安静静听完之后,为着避嫌没发表任何意见。
倒是秦祚憋着一口气,饭也吃不下,她上位以来,还是第一次自己的意见被大臣驳回。她却不知,之前大臣们看在她‘久不临朝’的份上,都收敛许多,怕把她吓回去。如今时日一久,便没了顾忌,个个开始恢复本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