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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他废话什么。”
掌柜的疾喝一声,双刀在手,一左一右朝着虚真扑去。他离虚真的位置本不算远,骤然发难,防不胜防。左手刀横挥,直取胸口,右手压低,并着微俯的身子,攻其下盘。哑黑的刀身上,泛着暗红色的血光,和堪称狠辣的出招正相配。
虚真足尖一点,画了个圆弧,长袍下摆无风自动,一股清正的气劲迎上双刀。
掌柜的变招极快。早年混迹帮派,让他学会了怎样用最快最狠的招数对敌。贴地时尘土飞扬,会将自己的模样显得狼狈,但俯低了身子之后,能够有效地避过对方的剑招,或许还能因为对方判断失误挥空一剑,抓住反击的机会。
发觉虚真反扣剑鞘向下一挥时,掌柜的曲膝,将自己压得更低,借着冲劲前扑,几乎整个人都贴到了地上。弯刀仅仅离地一尺,朝着对方脚腕割去。
咣。
剑鞘砸在弯刀上,弯刀的血色一暗,刀身猛颤。
掌柜的收回右手,左手刀直直挑起,以与地面将近垂直的角度上插。
这样的招式已经不只是不美观,简直是有些下三滥了。虚真眉头一竖,多使上了一两分气力,还没有出鞘的剑屡屡击中弯刀。每一次敲击,弯刀的刀身都发出一阵哀鸣。若不是掌柜的双刀交替使用,得以缓上一缓,恐怕此时就算刀脊能承受得住,手腕也要被那剧烈的震荡废了。
虚真俯视着身下飞扬的尘土,尘土中灰头土脸的人,眼中满是不屑与轻视。十多年的那桩灭门惨案在他心中根本没有留下一点印子,他也无所谓这人将仇恨都倾泻在自己身上。修道之人摆脱不了俗世爱恨羁绊,已是落了下乘,若是为此所困修为停滞不前,那简直是可笑。
这种从没有窥得正道门径的散修,他不屑一顾,略微感到可惜的,是那个也曾寄希望于继承衣钵的弟子。他若是有朝一日能够飞升,谁知上界是怎样一番境况,说不定还要依持下界宗门供奉。若是飞升无望,便要借着宗门搜集灵丹灵药,秘法偏术,以期机遇。这些事都有赖人主持,性子沉稳,行事周密的苍梧,是他看中的人。可惜,这人竟也像那等散修一般看不透!
虚真毫不费力地将掌柜的挡在三尺之外,对说了一句“杀人偿命”后便没有动作的苍梧道:“你若想动手,无需顾忌为师……”
掌柜的听他开口,猛地加快挥动手中双刀,招招都不留余地,即便伤了虚真,自己也会受损八分。
“呸。”双刀被震落在地,半个身子猛砸在地面,呛了一嘴土。掌柜的呸了一声,擦去嘴角沾了血迹的泥土,“恶心。”
虚真含笑不语。蝼蚁的话也需要费神听吗?
掌柜的双眼狠狠瞪着虚真,苍梧却知道那两个字是冲着自己来的。这些日子温水慢慢煮着,对方好歹态度软了一些,一遇上虚真,仇人眼红,暴躁尖刻的脾气又上来了。
第一次遇上对方,他明明不是这个样子。他是于澜沧江边斩杀一蛟的年轻修士,对方是劫镖而归的帮派主事。两人不过打了个照面,匆匆擦肩,他就记住了那人的心思缜密、处事圆滑。他自己也是这个性子,故而对这样性子的人都抱有三分好感。后来……哪怕对方因帮众被杀,性情大变,他也没能生出厌恶之感来。
苍梧毕恭毕敬地捧着手中不起眼的剑。只能算作中品的灵剑横置手中,像是将要用以奉天祭地的玉璜,亦或是请出家法时的戒尺。
人人都道他处事严正,即便对阵双方在他心中的分量早就有了差异,他也要分个对错。
此时确是虚真错了。
戒尺一般平直的剑,阔身向着虚真头顶拍去。没有露出通常用以刺穿敌手的剑尖,仿佛那真的只是一把尺子,在衡量是与非,赏与戒。
被双人夹击,虚真面色如常,直到苍梧的剑即将落在他的头顶,才发觉了其中蕴含的熟悉气息,掩藏不住怒道:“你也修了庚戌一一”
这一剑去势平平,全无花哨,但那可以万事万物为剑的剑意,分明与庚戌习剑录中如出一辙!
虚真自己修习了前半本,颇有所得,当然能分辨出同源的剑意。虽则盛怒,他也极清醒地思考着,苍梧怎的会看过庚戌习剑录?难道十多年前他就心生反意,将伪书交给自己,转身偷偷修习了那正本上的功法?怪不得他甘愿生受自己一剑也要叛出宗门,原来是早有打算!怪不得他的伤势恢复地那么快,怪不得他敢与自己为敌!
虚真气极,长啸一声,手中剑光大盛。
千里之外的飞剑都能有浩大声势,这一瞬的剑光如何逼人更不必提。缠斗的萧道鸾和莫列都有刹那的失神,一愣后齐齐攻向对手。连站得稍远的沈恪,都不由伸手挡了挡双眼。
苍梧那戒尺般的长剑依旧固执地朝着虚真拍去,掌柜的手中伤势稍缓,也持双刀迎上。
虚真见他使出的刀法较先前更为狠厉,辨出那也是脱胎于庚戌习剑录的法门,怒意更甚。一时间三人交手,险况频出,苍梧和掌柜的身上都见了血,虚真的长袍也被割下了一截。
沈恪本欲援手,又放心不下身边的萧河,站在原地踟蹰,颇有些焦虑。场中五人战成两团,归一宗和连山宗的其余弟子暂时还没有插手,但一旦他们的宗主落了下风,那一对一、一对二的交手,顷刻就会变为单方面的围杀。
沈恪看向萧河。剑池中的老仆修为都不低,此时怎的不见踪影?
萧河像是能看穿他的心思,这一点出身剑池的父子两人都一样,不知是不是在那藏锋阁看多了书见惯了悲欢离合传奇琐事的缘故?
“他们在旁盯着。”
沈恪冷静下来,点了点头。这样也算留了后手,若是对方决意围攻,他们也有人手相救。
沈恪盯着相互分离,偶尔交错的五人,只恨自己没生了两双眼睛,将两场狠斗都看得清楚明白。
萧道鸾和莫列交手已有半柱香的时辰。以他的实力,早就该解决了对方,但情况与之正好相反。莫列在一阵密不透风的防守之后,转守为攻,逼着萧道鸾一退再退。
“他的剑慢了!”沈恪扼腕道。
萧道鸾有无数机会可以击中疏于防守的莫列,却因为出剑不够狠快,而被对方躲过。
他挥剑的速度无可置疑,慢,是慢在了出剑的一刹。
初次挥剑对敌的新手才会出现的迟疑。
沈恪的双手下意识地紧紧交握,脚跟稍提,似乎想要跨步向前。萧河将他的细小动作都收入眼底,在萧道鸾又一次错失机会时,道:“你去他身边。”
“啊?”沈恪反应不及。
萧河一指遥遥点向萧道鸾:“教他,该怎么出剑。”
沈恪难以置信道:“我?”
就算是萧道鸾的剑出了问题,无论是从修为还是身份看,都该是萧河前去指点,而不是他。
“你。”萧河那骨节分明,瘦弱见青的手,在沈恪手背上轻轻一拍。这个动作可以说是信任,也可以说是交托。
身为父亲,他本该在小辈惶惑之时指点迷津。但眼下这个场合,沈恪比他更适合站在萧道鸾身边。
沈恪面色微红,随即郑重道:“好。”
快步走出,又回头道:“萧……多保重!”
目送沈恪的身影加入战团,萧河侧头对着远处山林,神情像是有些哀伤又像是极冷酷。
“旁人我都支开了。”萧河扶着石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肺腑伤处涌入冰冷气息的刺痛感,让他的面色愈发像是结了一层薄霜,“你不是一直等着么?你我之间,欠这一场。”
树影融成一团如墨,随着萧河话音落下,黑影中生出一条细弱的枝丫。枝丫在风中摇曳,缓缓长大,有了人影粗细。
从树下走出的那人,与萧河一样,穿着常人在初夏绝不会披上的狐裘。苍白的面色、臃肿的衣袍、带着寒意的眉眼,乍看两人便像是一母同胞的兄弟,相隔数步,对视彼此。
咳咳。
那人轻声咳着,连蹙眉按住胸口的举动,和萧河都有六七分神似。
止住了咳声,那人在缓慢而坚定地走向萧河,萧河站在石碑旁沉默看着。
两人相距十数步,那人停了下来。因泛红而显得邪性的眸子,注视着上书“剑池”二字的石碑,目光中有多年未见的了然,还有更多难以言尽的情绪。
“我便站在此处,你又能如何?连剑池都不能走出一步,你拿什么同我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