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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推测完全正确。”安秉臣正在思索时,脑中突然传来诺瓦细若游丝的低语。
“其实说起来,遮莫星系最初就是弗莱冈远古冒险家们发现的,许多沿用至今的星系名称也都是弗莱冈人取的。基于这些历史证据,弗莱冈人一直认为遮莫星系应该是属于他们的领土。只不过,他们的动作太急躁了点,一面在遮莫星系这边和辛克人对抗,另一面又在大都会与多哥人开战。当年我离开联盟的时候,弗莱冈元老院可没有这样的决断魄力,这期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才让弗莱冈人敢于公开与联盟委员会撕破脸皮。”
安秉臣笑道:“根据我的经验,说起来和做起来总归不是一回事。别说弗莱冈人认为应该,就算遮莫星系一直是元老院控制下的领土,只要那里是出入联盟主星区的唯一通道,冲突和战争就不可避免。不是辛克人,就会是多哥人,或是别的什么种族。”
没有任何有积极进取精神的种族会容忍向外拓展的唯一通道口被别人掌控,因为那几乎就是坐以待毙的同义词。
这种事和正义与邪恶无关,纯粹是生存利益的本能要求。
安秉臣想起从莫勒亚信标石山获得的星空导航图,那张庞大的星图包含了绝大部分陶图格联盟的疆域,在他的回忆中,那些边缘之外的无尽虚空确实远远超过了联盟星区的大小,两者之间的悬殊比例有如行星与原子的差距。
陶图格联盟主星区主要由两大一小三个比邻星团组成,较大的真目星团和天葵星团尺寸相差无几,最小的漩涡星团对称轴直径也超过一亿光年,拥有大约一亿亿颗可观察到的恒星。每个星团中又包含了两三万个类似银河系的大型星系,而这些星系中容纳的恒星系则如同恒河之沙,数不胜数,随便挑一个星系出来就有上千亿颗。
真目星团和天葵星团之间相距大约六千亿光年,漩涡星团距离这两位大哥则有八千亿光年,根据达文巴学者的观测分析,这三个比邻星团一直在相互靠近,它们很可能会在数百亿年后融为一体。
但是,在三个比邻星团之外的大片虚空,却有百万亿光年之遥。这些死寂一片的真空世界中没有任何恒星、行星或是类星体,也没有电磁辐射或能量波动信号。
陶图格联盟的二十九个主流种族中,没有任何一个种族的空间飞行器可以跨越如此天堑。即便是拥有引力子跃迁异能的达文巴人,也只能做到在三大星团之间来去自如,要想跨越外围的百万亿光年虚空同样是有心无力。
当年出发探寻造物主圣迹的达文巴真知者诺瓦,同样也是借道遮莫星系,经由彩虹星系穿过陌路星团后才顺利离开了联盟主星区。
从某种角度来看,联盟主星区似乎也可以算汪洋中的一座大孤岛。而遮莫星系,则是通向更广袤外部世界的唯一岛链。
对遮莫星系控制权的明争暗斗,实际上象征着对外部新世界进行探索和开发的垄断权争夺。
当时联盟委员会派遣诺瓦不惜代价寻找造物主下落,其实也是想籍此求索空间航行技术的重大突破,譬如造物主的大引力子波动技术。一旦拥有跨越百万亿光年的新技术,遮莫星系的战略重要地位势必终结,围绕这座门户星系展开的无尽战争也会就此画上句号。
也许,那一天的到来,将是陶图格联盟从无尽内斗噩梦中苏醒,继续沿着先辈足迹向外奋勇开拓的振兴之日。
“尊贵的夏尔库大人,对于遮莫星系的当前局势,您是否有自己的看法,或者选择?”
拜丁那克的问话将安秉臣从沉思中拉扯出来。辛克人的母语习惯在问句结尾时逐步提升音调,拜丁那克把这个习惯沿用到千进语中,虽然这样的说话方式听起来有些怪怪的,但对安秉臣来说却是一件好事,因为他终于可以从骤然提升的音调判断出辛克人的发言即将结束。
拜丁那克的试探对安秉臣来说并不奇怪。
从利益的角度出发,辛克人当然希望这位来自异乡的夏尔库能够站在己方一边。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弗莱冈人声称拥有的五位夏尔库全都是如假包换的西贝货。辛克人这边也有两位真假难辨的夏尔库,多哥人倒是有五位经过联盟委员会认证核实的正品夏尔库,问题是真夏尔库们大多更愿意选择自由自在的闲云野鹤生活,而不是对政治权威们俯首贴耳言听计从。
这种情况下,如果能获得一位夏尔库,哪怕是异族夏尔库的支持,目前正在遮莫星系战事中处于下风的辛克人也能有很大希望翻盘转身。无论的造物主传承者的身份,还是夏尔库所拥有的巨大资源和能量,都对战争的走向会起到决定性的影响作用。
但是,这纯粹是辛克人自己一厢情愿的美好愿望。
安秉臣对卷入遮莫星系的战争没有任何兴趣,不管表态帮助哪一方,他最终都逃不脱被利用和被裹挟的下场。因为这根本不是他的战斗,而是辛克人和弗莱冈人的种族利益之争。只要看清了这一点,他就不会陷入任何阴谋和圈套。
“作为一位来自异乡的过客,我对遮莫星系目前的局势无权做出评论。不过我个人私下认为,即便是造物主亲自降临,恐怕也无法阻止你们与弗莱冈人之间的仇怨。如果我的舰队能有幸经过大都会,我将在拜访联盟委员会期间向他们转达辛克人期盼和平的愿望。”
安秉臣委婉而熟练地表达了你们继续打,打到死为止,不关老子半毛钱屁事的姿态。
很多战争,不打出个清楚明朗的结果来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即便中途被外来强大势力劝停休战,对于未来却是祸非福。一句话,想打仗的人都死了,战争自然就结束了。
“大都会?那里现在也处于战争状态,对大都会的包围虽然结束,但多哥人的残余部队也失去了正面对抗弗莱冈舰队的实力。我最后听到的消息是多哥大血盟打算传诏书征召本族夏尔库提供助力,希望以此瓦解弗莱冈人的威胁。但是,弗莱冈人随时可能攻陷大都会,抓走甚至处决那些尸位素餐的联盟委员们。这些野蛮狂徒的邪恶臭气已经渗透到整个联盟的每一处角落,如果再没有人出来阻止他们,整个陶图格联盟将变成弗莱冈人肆意妄为的私人浴池!”
“请不要冲着我大叫大嚷,二级役从阁下。弗莱冈人才是你们的敌人,我可不是!就在刚才,我已经清楚表明了自己无异于介入战争的态度。那么,为什么我们不能停止军事话题的争论,继续谈一谈辛克人的社会结构呢?”
安秉臣努力把这位二级役从从情绪失控的边缘拉了回来,也许唯有身死族灭的巨大恐惧,才能让一贯注重理性的辛克人暂时失去心态平衡。
拜丁那克白费一番唇舌却没能说动安秉臣,紫色眼眸中一阵红潮翻涌,鼻息也变得粗重起来,这时候原本优雅的辛克人看起来更像一头让人望而生畏的发情公鹿。
好在拜丁那克终究还是冷静了下来,恢复理智的他也知道劝盟这种事*速则不达,有时催得急了甚至会产生反效果。因此,他开始耐心向安秉臣讲述辛克人的文明体系。
辛克人的社会基石是艺。鹿角人马们崇尚的艺并不专指艺术,而是各种五花八门学术技艺的统称,其中既包括人文艺术,也包括哲学、军事、科技、体育等不同范畴。学习和研究各种技艺是所有辛克人终生的事业,他们的社会阶层也完全按照个体技艺水准的高低排列,最底层的芸芸众生被称为白脚,向上从低到高依次为艺师、导师、上师、大师和天师五个阶层。
最低的艺师算是引领众生踏入技艺之门的启蒙者,而天师基本上是两万亿辛克人中最为顶尖的佼佼者。不同档次的老青中学霸们主持的各种流派学院构成了辛克社会的绝对主体,八千多个大型学院每隔一万年共同推选的星君,勉强可以算是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但这位所谓最高统治者的真正存在意义,却是为所有学院提供组织和协调服务。
设立在辛克母星吉罕拉的星君府的各种费用支出,由八千多个辛克大型学院合力筹资买单。星君府以下数以千万的行政官吏、军队官兵、物流仓储管理员名义上是政府雇员,但他们却又分别隶属于不同的技艺学院。
这种极度松散的社会形态本该是一场灾难。但在辛克人慢条斯理的性格,以及平均二点五万年的寿命支撑下,吉罕拉的星君府先后迎送了六千多位执政星君,至今仍在原有的轨迹上保持着良好运作。
一位成年辛克人可以毫不费力地背出八千多个大型学院的主管者姓名,但他却有可能根本记不起现任星君叫什么。
“星君永远不是最重要的,大师甚至天师们同样也不是,最重要的是我们共同的艺,我们对宇宙之道的探索……”
拜丁那克伸出左臂翻出了挂在自家颈上的一块椭圆形银色金属牌,那是他作为军队成员的身份标识。
银牌的正面铭刻着一个枝杈鹿角状的徽标,在安秉臣看来,那大概是辛克人头顶上的犄角。银牌的背面,是一串长长的辛克语数字,或许是拜丁那克的个人辨识编号。
“很多人认为,这个徽标是代表我们辛克人头上的角,对吗?”拜丁那克的眼中闪烁着少见的顽皮光芒。当然,他说话的语速依然慢得讨人嫌。
安秉臣点点头:“难道不是吗?”
“不,这个徽标象征着每一种技艺的发展和演化树图,这才是辛克文明独有的最大特色。”拜丁那克洋洋得意地揭晓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