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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丽莎白坐在梳妆台前,把发髻散下来,细细的梳理,同时透过镜子,偷看靠在床头假装看书的达西。
之所以知道他并不是真的在看书,是因为足足有五分钟了,他连一页书都没有翻过去,还时不时的悄悄翻起眼皮,朝伊丽莎白这边觑过来。
此时达西也说不清,自己的心情究竟是轻松还是紧张。
刚才乔治安娜表现的很好,不仅弹了一支钢琴曲,接下来还由沙尔顿小姐弹奏,她唱歌,同样十分精彩。
看得出乔治安娜仍很紧张局促,但她当着威克姆夫妇的面,再没有表现出一丁点儿的失态,说明乔治安娜已下定决心,并且有足够的勇气,走出那段不堪往事的阴影。
这令达西大喜过望,甚至看威克姆,都没有先前那么深恶痛绝了,并且随着憎恶感的减少,对伊丽莎白的愧疚心却越来越强烈了。
尽管直到威克姆夫妇离开,伊丽莎白都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满,可达西总觉得,他必须诚恳的给妻子道一个歉,为了强迫她做那件为难透顶,却不得不做的事。
因此从回到卧室起,他就琢磨着一会儿要怎样开口,如何说辞,毕竟正儿八经的道歉,多少有点儿难为情。
好容易等到伊丽莎白打理好头发,走到床边,他连忙往里挪了挪,还主动掀开被子,给妻子腾出地方。
伊丽莎白并不像往常那样,在睡前总爱跟达西说笑几句,她一上床便倒头就枕,惬意的叹了一口气,“哎,忙了一整天,可真是累坏了,晚安,亲爱的。”
跟着把被子拉过肩膀,翻到另一侧,拿脊背对着达西,不再说话了。
达西一看阵势不对,赶紧抛开书本,趴下来在伊丽莎白的耳边,轻轻叫了两声,“丽齐,丽齐?”
“唔,怎么了?”伊丽莎白含含糊糊的应答,也显得有气没力,热情乏乏。
“丽齐,先别睡,听我说几句话好吗?”
“嗯,不重要的话,明天说吧,我很困了”
“那好吧,丽齐,你只听我说就可以了。”这些话要让达西憋到明天再说,只怕他一夜都会失眠。
看丽齐这个样子,分明就是在生自己的气!
“唔……”伊丽莎白像是再懒得说话,实在把脸藏在蓬松的发堆里,不屑的挤了挤鼻梁,悄然露出一个顽皮得意的笑容。
达西深深吸了一口气,肺腑间充满了妻子领口发际散发出来的幽香,更助长了他的勇气,总算把酝酿许久的话说了出来,“对不起,丽齐,我知道,我今天的要求是过分了点儿,呃,至少对你来说是这样的……丽齐,丽齐,你在听吗?”
伊丽莎白肩膀一动,但没有回应。
达西的神情略有点儿沮丧,但还是继续往下说:“但是,你知道的,我父母去世时,乔治安娜才是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女孩,作为兄长我必须照顾她,但我太失败了,还是让她受到那样大的伤害。丽齐,你知道么,当我见到乔治安娜,并把她那个家伙身边抢回来的一刻,我就发誓,一定要保护好她,不再让她受到哪怕一丁点的伤害,丽齐,我相信你也很心疼乔治安娜,愿意和我一起保护她的,是吗?”
他明明说“听我说几句话的”,结果却絮絮叨叨了一堆,为的就是申明他要求自己赶走莉迪亚和威克姆的必要性,以及还怀疑自己对乔治安娜的爱护么?
啧啧,真是难为达西先生也有这样的口才啊!
伊丽莎白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想翻过身来反驳他几句,背上却蓦地一热,达西整个人贴了上来,手臂伸到自己胸前,温柔的搂住,感觉到一点灼热,在轻轻碰触着耳垂。
“丽齐,对不起,不管怎样,我都必须向你道歉……”
耳朵附近丝丝发痒,伊丽莎白再也撑不住了,格格的笑出声,翻过身来,一把搂住达西的脖颈。
“你,你不是睡着了吗?”达西真给她吓了一跳。
“好了,你继续说,达西先生的道歉,我可要清清楚楚的都听进去。”伊丽莎白笑眯眯的盯着丈夫显然开始变红,变热的脸膛。
“呃,总之,丽齐,你懂我意思的。”被妻子温柔柔软的胸膛贴着,又在她明媚透彻的眼中无处遁形,方才还自言自语相当流畅的达西,开始结结巴巴起来,“或许有一天,乔治安娜能彻底忘记那件事,比如能爱上某位正直优秀的男士,我并不反对你的姐妹到彭伯里来……”
虽然他说的是“或许”,虽然他说的“你的姐妹”,但听在伊丽莎白的耳中,同样也是万分欣喜,这表明丈夫对她的理解和回报。
她主动送上香软,在达西的唇上吻了一下,深情款款的说:“我明白的,我全明白……”
“丽齐?”既然妻子如此主动,达西似乎也不想就结束这个吻。
“嗯……”
“如果你不是真的那么困倦的话……”
“哦,亲爱的……”
伊丽莎白还没来得及细细体味丈夫这句话的意思,热乎乎的手掌已经从潜入她睡裙的下摆。
“其实,达西先生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至少他挺周到的招待了我们,不是吗?还有达西小姐,一个月不见,她可是越发的大方漂亮了,笑容多么迷人。就算是达西夫人,好吧,我承认她得比她的姐妹们体面多了,总算没有什么可值得人批评的地方,你们说对吗,兰瑟,艾薇?”
自打离开彭伯里,这一路上沙尔顿夫人都在兴奋的絮絮叨叨,她感觉到,通过这一次的交流,沙尔顿家和彭伯里的距离又拉近了一大截,两家结亲的希望简直近在眼前。
“兰瑟,你做的真好,虽然达西小姐的钢琴弹的不如艾薇好,可你及时鼓励她了,这就足够她感激的了。你知道么,年轻的女孩子对给了她勇气的男士,通常都会充满好感,听着孩子,接下来你得——”
沙尔顿夫人终于发觉不大对劲的地方了,她越说兴致越高,却得不到身边三个人哪怕一个字的回应!
困倦之极的沙尔顿先生早已鼾声如雷,兰瑟和父亲并排而坐,靠着另一边侧壁,目光望着空无一物的车顶,唇边噙着淡淡的温柔笑意,不知想什么想到出神。
“赫,艾薇,你怎么了?”转头看到女儿的表情,沙尔顿夫人又吃了一惊。
坐在兰瑟对面的沙尔顿小姐,把脸朝向车窗,但依然能够发觉她面颊紧绷,嘴角下压,尖尖的眉梢扬的老高,一副气呼呼的模样。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从踏进彭伯里庄园,到跟达西先生一家说再见,艾薇不是始终一团和气,笑语盈盈,还跟达西先生聊得十分开心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