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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威克姆第三遍进来,催莉迪亚起床和下楼吃早餐时,总算看到他太太坐在梳妆镜前。
“亲爱的,你应该早点儿起床,为了你一人,莫莉还要再准备一次早餐。”威克姆很无奈,莉迪亚还真没把这里当做是别人的家。
“莫莉她不就是做这个的吗?”莉迪亚懒洋洋的打理她漂亮的发卷。
他们口中的莫莉,就是沙尔顿家的厨娘。
威克姆皱眉,他真不想因为妻子不得体的言行,而给沙尔顿一家留下不好的印象。
兰瑟是特别费了心思才攀上的朋友,并且知道他父亲是个颇有权势的人,虽然未必及得上彭伯里的主人那样呼风唤雨,威克姆也希望有一天能从他那里得到些好处。
可一旦让沙尔顿一家认为,自己不仅贫穷,还缺乏教养,完全不值得结交,那就糟糕了,当初接受了达西安排的军职,也是没有选择之下才做的决定,威克姆可不想,一辈子都为了微薄的薪俸而四处奔波。
“听我说,亲爱的,这里不是军队宿舍,沙尔顿男爵可是个有身份的人。”
威克姆走到莉迪亚身后,扶着椅背俯下身,却看到一道红色的光华从眼前闪过,定睛一看,莉迪亚的左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只戒指,造型别致,还镶了一枚暗红色的宝石。
他一把抓住莉迪亚的手腕,吃惊的问:“这个东西你是从哪里来的?”
尽管威克姆是个穷小子,总算还有些眼界,看得出这戒指价值不菲,自己也从来没有给莉迪亚买过,当然也买不起,它的来路怎不叫人怀疑?
“干嘛这么大的力?”莉迪亚挣脱了威克姆,“是昨晚玩牌的时候,艾薇送给我的。”
“沙尔顿小姐吗?她为什么会突然送你礼物?”威克姆问。
他心里有些不安,他总觉得,沙尔顿小姐身上,似乎透着一股子神秘的气息,每次和她交谈,总觉得她眼神异样,话中有话,偏又说不上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问的好奇怪。”莉迪亚翘起纤长的手指,得意的打量她的新首饰,“当然是因为她喜欢我,我们已经是好朋友了!”
“好朋友?”威克姆一愣,继而苦笑。
一个是贵族小姐,一个是下级军官的太太,从见面到成为“好朋友”还不到一周时间,只有莉迪亚这样的傻瓜,才会相信自己有这样大的魅力。
“听着,你必须还给沙尔顿小姐。”威克姆耐心的劝说,“这个戒指可不是便宜货,它至少得值两百英镑,或许更多,你不能接受它,即使你们是好朋友。”
“不,我喜欢它,艾薇也不在乎。”
“别这样,亲爱的,这样会被沙尔顿一家看轻的,认为我们是贪婪的人。如果你喜欢,将来我可以买一个给你。”
“将来?”莉迪亚眼梢一挑,嗤的一声笑,“我才不相信呢,你甚至连针线钱都没有给我过。”
威克姆虽然品行不端,可到底受到过很好的教育,又长得一表人才,能说会道,无论在什么场合,都很容易获得不知底细的人的好感,因此骨子里既自卑,又傲慢。
这个又穷又蠢的女人,她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
莉迪亚再次戳中了他脆弱的痛处,登时令他怒火中烧,尖刻的话语不经过大脑的过滤便喷薄而出。
“是的,我是买不起,可是你呢?你的父亲甚至没能为你准备一份像样的嫁妆!还有那两位你母亲总是吹嘘的阔佬姐夫,他们又给过你哪怕是一个先令吗?”
“啊啊,真是无耻啊!”莉迪亚大声尖叫起来,“当初不是你让我跟你一起去苏格兰,不是你向我求婚的吗,乔治.威克姆!”
就这样,当沙尔顿一家在镇上参加五月节弥撒的时候,威克姆先生和威克姆太太在蔷薇庄园大吵了一架。
“真是太对不起了,沙尔顿夫人,这两个不懂事的孩子给您添麻烦了。”贝内特太太到了蔷薇庄园,做的第一件事,只能是向主人家道歉。
“没关系,他们都还是孩子,不过您还是得好好劝劝。”沙尔顿夫人宽慰贝内特太太,语气和态度除了同情,还有些许骄傲。
几个孩子年纪是差不多,自己的兰瑟和艾薇显然要庄重懂事的多,果然小人家出身的女儿,还是缺憾应有的教养啊。
“是的,夫人,正如您说的,他们的确是好孩子,结婚后从来不闹脾气,这还是第一次,希望您允许我单独和他们谈谈。”
“当然,我保证没有人会打扰你们。”
“哦,那可再感激没有了。”
贝内特太太实在想不通,能有什么事让女儿女婿吵架,迪亚是那么的可爱,而威克姆是那么的温柔。
卧室内坐着三个人,当莉迪亚指手画脚,口如连珠的向贝内特太太陈述昨天冲突的经过,最后愤愤不平的说“爸爸对你说过这种伤人的话吗”,威克姆则闷坐一旁,脸皮一阵红一阵白,他正是恨不得当场摔门出去,省的在这里受这两个愚蠢女人的羞辱。
然而岳母大人的反应,却挺出乎威克姆的意料。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宝贝,别再说了。”贝内特太太举起巴掌,连连摇头,阻止莉迪亚无休无止的抱怨。
“怎么了,妈妈,你不觉的他很可恶吗?”莉迪亚狠狠瞪威克姆。
“是的,宝贝,威克姆他或许没有钱,可是他让你挨饿受冻了吗?”
“哦,难道我应该挨饿受冻吗?”
“至于针线钱,在生了丽齐之后,你爸爸就再也没有给过我了。”
“妈妈!”
“听着,宝贝!”贝内特太太挺用力的拉了莉迪亚一把,迫使她在椅子上坐定,难得神情严肃的说,“女人结婚以后,就不该总想着漂亮的衣服、昂贵的首饰和没完没了的舞会和牌局,如果你喜欢这些,那么结婚前就该想清楚,正如我总为你们姐妹操心的那样。”
莉迪亚嘴唇一动,似乎想反驳,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底气不足,她又看了威克姆一眼,虽然仍有怒气,但已有些动摇了。
是的,当初可是她一心一意的想要跟威克姆私奔,连结婚都是在达西先生的安排下完成的,因为威克姆漂亮的脸蛋和甜蜜的嘴巴,完全迷倒了莉迪亚,让她从来未考虑和他在一起之后,应该过怎样的生活。
冲动,草率,愚蠢,莉迪亚不情愿用这样的词来形容自己,可她终于在婚后,第一次有了后悔的感觉。
威克姆意外于对面庸俗愚钝的乡村妇人,居然还会说出如此“体谅”自己的一番话,这使得一个在他心中埋藏已久,一直在找机会说出来的想法,又蠢蠢欲动。
“亲爱的夫人,您总是这样善良又体贴,我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的感激。”伴随着幽怨恳切的表情,威克姆的话总是很容易就打动女人。
“不用这样威克姆,你已经是一名中尉了,将来会越来越好的。”贝内特太太也笑的一脸慈祥。
她再没见过世面,也总是一位妻子,一位母亲,才不会傻到纵容莉迪亚乱发脾气呢。
要是跟亲爱的威克姆吵翻了,难道她能回到浪搏恩来撒娇吗?
要知道有一天贝内特先生去世了,自己也只能是寄人篱下,哪里有能力照顾莉迪亚?
“夫人,军队的生活您并不了解,当然,作为一个男人,我本身并不在意,可莉迪亚跟着我,的确是很辛苦,如果可以,我也想给她更加舒适的生活。”
“哦,孩子……”贝内特太太心疼的呼唤了一声,可她真翻不出实际有效的安慰话来了。
“如果您愿意帮忙的话,或许,嗯,有很大的可能,我和莉迪亚的生活还是会有转机的。”
“帮忙?我?”贝内特太太皱纹密布的眼圈瞪圆了。
她可真是被女婿的话吓到了,要知道,她现在能自由支配的钱不会超过五十英镑,就算再加上贝内特先生之前许诺的,每年给莉迪亚的一百英镑,又能顶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