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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丽莎白发觉兰瑟.沙尔顿一直在看她,不是舞伴之间的眼神交流,而是一种分明好奇,却刻意装出不太专注的窥视,又在被自己逮着视线的一刻,赧然的笑了笑,但并不慌张。
“怎么了,沙尔顿先生,如果您有什么想指教我的,不妨直说。”伊丽莎白半开玩笑的问,“我可是个心里藏不住疑问的人呢。”
被伊丽莎白看出了心思,兰瑟越发欣赏她的敏锐和幽默,索性坦然承认了,“很抱歉,达西夫人,来到这里以前,我听说过一些有关于您和达西先生的有趣传闻,今天荣幸见到二位……”
他的话语有一个顿折,好像在犹豫,该怎样表达比较妥当。
“是不是您认为,传言真是半点没错,达西先生为彭伯里找了一个不合适的女主人?”伊丽莎白的眼角眨了眨,透着几分狡黠和并不犀利的挑衅。
“不不,您完全误会了!”兰瑟险些乱了舞步,来不及打理自己的措辞,直接就道出了心里话,“的确有传言,说达西先生的婚姻太过轻率,然而见过您两次之后,我敢断言,达西先生不可能再遇到比您更聪明,更风趣的女士!”
他这话说的略急,连伊丽莎白都为之一愣,一时不知道该对他表达谢意呢,还是得体的谦让几句。
正好莉迪亚的舞步转过来,听见他们的对话,马上格格笑起来,“您说话可真好听,沙尔顿先生,建议您该把这话教一教达西先生,我打赌,可怜的丽齐休想从他那里听到半句恭维的话。”
莉迪亚又翩然转到另一边去了,不过她这么一插嘴,倒是把伊丽莎白和兰瑟之间,因为突兀的赞美,而带来的一点不自然的气氛给打破了。
接下来的跳舞时间,伊丽莎白和兰瑟更加轻松的交谈,譬如关于的北德比群的天气,这里夏天栖息的鸟类品种,以及是否可以到彭伯里宽阔的草场练习骑马。
伊丽莎白延续了对兰瑟的好感,并且对他有了更进一步的评价。
沙尔顿先生性格随和,就像姐夫宾利先生,和什么人都能融洽相处,但似乎又比他更精明、含蓄,热情坦率之下,又会恰到好处的藏起一些东西。
总之,他是一个温柔而聪明的男士。
这支舞跳完,宾主们稍事休息,仆人们送上了果汁和葡萄酒。
伊丽莎白坐回达西身边,递了一杯草莓汁给他,打趣说:“怎么样,亲爱的,你的感冒好些了吗?不会真打算整个晚上都坐在这里吧?这样可是会让好客的主人失望的。”
说话间,她看见沙尔顿小姐款款走向琴台,往菲尔丁小姐身边一站,后者赶忙诚惶诚恐的为她让出位置。
“刚才你和沙尔顿先生聊的很愉快?”达西完全不擅长掩饰他的在意。
“是的,我们谈论彭伯里、蔷薇庄园,还有达西先生。”伊丽莎白故意认认真真的回答。
达西的鼻孔发出一声闷笑,表示对这话的不相信,可是被伊丽莎白似笑非笑的盯着看了一会,到底还是忍不住问:“呃,都说我些什么呢?”
“我们在说,无论是对谁,达西先生都非常吝惜他的赞美。”伊丽莎白飞快的说了这一句,就看见达西的浓眉扬了起来。
调侃了丈夫这一句,她打算抢在他反驳之前迅速闪人,到沙尔顿夫人,菲尔丁太太,或是男士们那边去应酬几句,有威克姆先生在场,是休想达西先生付出更多的热情,而只好由达西夫人付出了。
伊丽莎白在沙尔顿夫妇和菲尔丁先生之间坐下,兰瑟.沙尔顿则跟他的朋友畅谈,莉迪亚和吉蒂理所当然的享受这青年们的奉承,而贝内特太太则跟菲尔丁夫妇拉家常,玛丽略显得孤单,她不太习惯主动凑热闹,幸好里德先生还坐在身边,陪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只有霍布森先生凑到达西跟前来,他常年帮助彭伯里处理一些税收和法律的事物,因此说的也尽是沉闷的话题。
达西先生勉强应酬了几句,正当他愈加感到无聊,考虑是否加入到伊丽莎白的谈话圈子之际,忽然听见一串轻快悦耳的琴音,如微山风在枝叶间穿行,清泉在山涧里跳荡,精神登时为止一振。
他循声望去,只见琴台之上,沙尔顿小姐窈窕的背影和专注的侧脸,玉臂轻舒,优美的旋律就从她的指尖流淌而出。
在音乐方面,达西本身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但在家时,常常作为忠实的听众,陪伴妹妹乔治安娜练习钢琴,并适时的给她鼓励,尽管他的钢琴技艺平平,欣赏和评价的水平却不低。
坦白说,达西并不认为沙尔顿小姐的演奏技巧有多高明,可她弹奏的曲子,却十分动听,充满了意境和情感,并且是他陌生的,甚至不知道曲目和作者,因而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
美妙的琴声中止了几个圈子的谈话,一半以上的人,注意力都集中到沙尔顿小姐这边。
“令嫒的钢琴弹得真好!”伊丽莎白由衷的赞赏。
“是的,达西夫人,不是我夸奖自己的女儿,艾薇从小就是个聪明好学的孩子,她的钢琴是向基德敏斯特男爵夫人学的,您知道,夫人曾经是公主的钢琴老师。”沙尔顿夫人的得意溢于言表,“除此之外,她还精通音乐、图画、舞蹈以及现代语文,她还特别喜欢阅读!”
伊丽莎白不禁一窒,音乐、图画、舞蹈、现代语文还有阅读……这话多么耳熟,不就是达西先生认为女性所应具备的才华吗?
当时达西还说,这样的女性他认识的不会超过六个,马上引起了卡罗琳.宾利的反弹,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认定他其实一个也不会认识。
没想到,近在眼前,还真有一个满足了达西先生全部要求的才女?
她的视线不觉转向丈夫,果然见他身体微微前倾,手指抵着下颌,眼神专注,若有所思的望着琴台上的倩影。
伊丽莎白知道,此刻的达西,是认真的,且满怀欣赏的在聆听沙尔顿小姐弹琴。
而被欣赏的那一位,眼角的余光始终没有离开过男神,当她发觉自己成功的吸引了他,并且博得了他的好感,便努力按捺激动,弹得越发的投入,将自己的满腔的爱和憧憬,都倾注在美好的旋律之中。
这首曲子这里的人当然不可能听过,它的创作者可是玛丽女王学院的坎贝尔教授,他是蜚声全球的作曲家,而沙尔顿小姐正在弹奏的,则是她恩师创作的成名曲《梦醒的森林》。
玛丽.贝内特呆呆的听着,目光黯淡下来,她满心的沮丧,即使自己十分努力的练习钢琴,可又有什么用呢?
沙尔顿小姐的聪明才智和灵感,是她再付出百倍努力也无法获取的!
一曲终了,琴台上的美人儿站起来,优雅的朝听众们欠了欠身,在满堂热烈的鼓掌中,身姿曼妙,脚步轻盈的向父母那边走去。
沙尔顿小姐的微笑恰到好处,坦然接受了大家的赞美,又一点儿也不显得骄傲。
天知道要保持这样的笑容,要控制住唇角的微颤,是多么的辛苦,因为她看见,原著里那个罕见对人付出褒奖的男主角,也为她清晰响亮的拍了几下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