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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内侍在外等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庾丽华就退了出来。看她面色平静的模样,陛下应该没有发火。
要说做人,庾丽华还真是不简单。
徐内侍凑上前去,小心翼翼的问道:“官家可有同尚宫说什么没有?”
庾丽华微微一笑,说:“官家时刻心系太后病体,不过向我问了问太后的饮食起居等事务。”顿了顿,她又说:“官家问了许多话,想必会口干。内侍不妨过片刻功夫送些茶水进去。”
徐内侍闻言,心头一亮,忙殷勤谢过。
这已是人家卖他人情了。
在徐内侍的陪笑恭送中,庾丽华款步步下台阶,心内亦是暗暗充斥着喜意。虽说皇帝并未对她动心,但明显已经并不排斥。论对太后的情分,用心程度,加之年貌家世,德行名声,京师再无第二人能超过她。
她已经将自己能做到全部做完了,接下来,就要看皇帝的抉择了。
她悄悄握紧了帕子,但是在此之前,她还有一些事需要抓紧安排。
动手一定要快!
却说谢斓身体康复后,除了陪谢太太出了几趟门外,便是在家窝着。刘菡实在看不过眼去,从被窝里将她揪了出来,摇晃着她的肩膀说道:“你再这样继续睡下去,外面都要下雪了。”
芳晴和桂萼等一众侍女都偷笑起来,谢斓揉了揉眼睛,含混道:“你有楚大人相陪,就不必劳烦我了。”
刘菡可疑的晕红了双颊,下手却更重了些。
“你个小没良心的,就知道打趣我。”
她也不多费口舌,命人将谢斓梳洗打扮一新,裹上披风,丢进马车,直接拉进宫去。
谢斓忍着打哈欠的冲动,掀开车帘缝隙,眯眼向外瞧了瞧,问道:“咱们去宫里做什么?”
“每年的赏菊宴你都忘了?趁着没下雪让大家凑在一处热闹热闹,等下了雪就不能在外面办宴了。”
谢斓看了一会外面的风景,仿佛失去兴致一般,抽手重新将帘子放下,倚着身后迎枕发呆。刘菡吃着酸甜的杏脯,瞥了她一眼,冷不丁的问:“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怨,非得这么别扭着?”
谢斓拧着她薄如蝉翼的绣花鲛绡帕子,也不理她。
到了皇宫,还要先去慈安宫向太后问安。路过同心殿时,谢斓慢下脚步,仰头看了一会殿前匾额。为她们引路的小内侍是个新来的,以为她没来过这里,便笑着解释道:“这座殿宇原本唤做辉夜殿,后来陛下将其改了名字,还御笔亲书同心二字。意为前朝后宫异体同心。”
刘菡冲谢斓挤了挤眼睛,用手臂轻轻碰了碰她,揶揄道:“嗳,听到没有,这可是御笔亲提的。就像这位内侍说的,前朝后宫,异体同心。”
在说后面的八个字时,她特意加重了语气。
谢斓看了那个有些发懵的小内侍一眼,笑了笑,指着刘菡说:“文安郡主来时多饮了几杯惠泉酒,这不就说起了胡话?”
刘菡做势要去打她。
“两位姐姐好声亲热。”随着一声莺鸟啼鸣般的声音乍然响起,冯怜儿领着四名宫女,风摆杨柳一般飘然而至。
刘菡一见是她,摆正了身体,笑道:“怜儿如今也是太后面前的红人了,哪里还记得姐姐们?”
冯怜儿轻声嚷道:“才不是呢,菡姐姐冤枉我。妹妹心里可时刻惦念着姐姐呢。”
她嘟着樱桃小嘴,露出一副委屈又可怜兮兮的小模样,瞧着愈发的惹人怜爱。
这下可把刘菡逗笑了,伸手要去捏她的脸;谢斓拉住她的手臂,说道:“不好让太后久等,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刘菡扭头看了她一会,“噗嗤”一笑,说:“是我忘了形。”
谢斓抿着嘴笑道:“见了这天仙一般的妹妹,想不忘形都难。”
就在冯怜儿怔愣之际,刘菡回身挽住了谢斓的手臂,暗暗朝她抛了个媚眼,二人相视一笑。
无视冯怜儿一脸的诧异,谢斓和刘菡大大方方的将她抛下,一路说笑着往慈安殿去了。
望着二人相继走远的身影,冯怜儿跺了跺脚,气哼哼的说:“莫名其妙!”
这个谢斓,总跟她作对!
她气得一拧身,因为动作太快,还不小心闪到了一下腰肢。身后贴身宫女欲上前搀扶,冯怜儿回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刮子,骂道:“瞎了眼了奴才,也不知道扶我一扶。”
那宫女不敢有怨言,扶着冯怜儿走了。
向太后请过安后,谢斓同刘菡又往举办宴会的御花园去了。
听谢斓解释了她和冯怜儿的事后,刘菡说:“她原就不是咱们这一路的人。她娘歆平长公主早在先帝还在时就不受人待见。长公主脾气暴躁,性格酷烈,常常将身边侍候的宫人打得死去活来。因为先帝不喜,就早早将她打发去了封地。你瞧这京师中哪位公主是孤零零住在封地上的?冯怜儿许是不甘心一辈子都窝在一处小地方,就打了歪主意,想着多巴结几个贵人,好能重返京师。”
说到此处,刘菡笑得眉目弯弯。
她指了指谢斓,说:“她想回京师,最该巴结的可不就是刘昱?也是她倒霉,事先没打探清楚,不知道还有一个你存在。”
谢斓说:“她想做什么自然不必经过我的同意。”
刘菡说:“得了吧,你刚才就差对她翻白眼了。你这妮子,看着柔柔弱弱的,醋劲可不小。我真为刘昱掬一把同情泪。”
“你瞧,那边的可是楚大人?”
谢斓将花园廊桥上倚着栏杆凭眺风景的红衣男子指给她看。他身边原本还站着一名素衣出尘的男子,看身形像是周琅。似乎是有人叫他,周琅转身离去,只剩下红衣男子独自站在那里。
但见那男子披着华贵的披风,墨发缎子一般披散在身后,阳光为他华美的面容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美若神祗。他端着玉质酒杯的手指分外修长好看,配上他那独有的贵介慵懒的神情,瞬间就将周围的一切名花比得黯然失色。
这般别致独特的风华,整座京师除了楚亭林,再没第二个人有。
园中各贵女们三两成行,看着似在说笑,其实仔细留意一下,她们的目光全都在他身上打转。谢斓见过不少有名的美男子,但不得不说,论吸引女人的功夫,楚亭林论第二,无人敢说第一。
那是一种男人对女人本能的吸引。
不同于周琅其人如玉的仙姿飘逸,景岳的英姿勃发,亦或者皇帝的尊贵气派,燕王世子的男生女相……与他们相比,楚亭林身上多了一丝丝邪气。
就这一丝丝邪气,便让他的身上多了一些引人之处,极难描述。
若放在女人身上,大概可以用“天生尤物”这四个字来形容。
谢斓别有深意的瞄了刘菡一眼,说:“我听闻高氏一位姑娘非楚大人不嫁。她听说你二人有婚约,还曾跑去你轿前跪求,说宁愿做个陪嫁丫头,将来给你和楚大人端茶送水,可有此事?”
刘菡淡淡道:“高氏教女不严,竟让女儿作出如此不堪之事。她那般贬低自己,我都恨不得代她爹娘好好教训教训她。”
谢斓微微叹息一声,这世上有些痴心男女为了情爱之事,连尊严和家族的体面都不放在心上。这样的人又岂能得到心上人的尊重呢?不过自取其辱罢了。
“你不过去和楚大人说说话吗?”
“却也没什么可说的。”
谢斓知道她的性子,一遇到她自己的事情,总是能逃就逃。尤其是在动了真情的时候,更是怕东怕西的。
两个人围着摆成“寿”字形状的大片金菊盆栽看了一圈,刚走到廊庑下时,刘菡忽然说道:“你瞧,她们俩倒是凑到一处去了。”
谢斓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就见不远处的玲珑山石旁,两名女子相携而来。
谢斓眉头微蹙,只见冯怜儿和庾丽华挽着手臂,亲亲热热的不知道在说什么私密话。
眼见着二人逐渐走近,刘菡微微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两个沆瀣一气,可有你受的。”
她话音未落,却见庾丽华忽然面露痛苦之色,捂着肚子蹲了下去。周围人见状,全都慌乱起来。
冯怜儿扶着她的肩膀,关切的问道:“庾姐姐莫不是病了?”
庾丽华轻轻摇了摇头,双手捂着肚子,艰难的说道:“并……并不是生病。快些带我去看大夫,若是迟了……恐怕……恐怕……”
冯怜儿忙唤人去抬轿子,又匆忙安慰道:“既然不是生病,姐姐莫慌,先忍一忍。”
不多时,轿子被抬了来,冯怜儿等人扶着庾丽华上了轿子。冯怜儿跟在轿旁,边走边还安慰着什么。
一行人打谢斓身边经过的时候,谢斓听见冯怜儿说道:“……庾姐姐可千万要保重呀,否则我那皇帝表哥听说了,岂不忧心?”
谢斓闻言,不觉怔在了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