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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斓感觉被人扶住了手肘,扭身望去,不觉一怔。
廊檐下有飞蛾绕着雪亮的宫灯飞舞,东撞西撞的不知怎么就钻进了灯罩里。飞蛾左扑右撞,连带着灯光也摇曳不定,令人晕眩。
谢斓轻轻抽出手肘,退后一步,向琅琊王福身行礼。
琅琊王收回手臂,说道:“冯怜儿自小任性,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显然是听见了方才二人的对话。
谢斓道:“她贵为郡主,我明白分寸的。”那可是皇帝的亲表妹,她就算今后真的入宫,嫁给了皇帝,招惹她也没什么意思。
琅琊王暗叹女人总是口不应心。
“身为帝王并不像外人想象的那般容易,并非事事都能遂心如意。即便是心爱的女人,也未必能时时护得周全。”
琅琊王曾离那个位置仅仅一步之遥,因此很多事他都比旁人看得更深。
“我明白的。”既然琅琊王已经知道了她和皇帝的关系,那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不过是一时不忿,有些失态罢了。”
她后悔了怎么办?她方才的举动确实有些失礼了,若冯怜儿去向皇帝告状,也好像是她理亏多一些。
想当年她差点嫁了太子,当时狠学了一段时间规矩。
在宫内呆了二十多年的老嬷嬷就说,后妃之德在于不妒不嫉。私下里也提点她,凡事不可意气用事。在那个位置上,皇帝也不可能完全只顾恩爱。一个女人,保住地位无虞是首位,然后是子嗣,最后才是与帝王的恩爱。且恩居多,爱再次。
只是与此相反,她的母亲谢太太却在用一生教她,和丈夫的情意才是首位。虽然母亲会使用一些小手段,但前提都是不妨碍她和父亲之间的感情,她明白父亲的底线在哪里。
她的父亲此生仅有一位妾侍,且是当年谢老太太和儿媳较劲的时候赌气赏赐的,父亲从未正眼瞧上一眼。李姨娘如今的懦弱胆小,谢斋的懂事讨巧,都是源自父亲的态度。
父母这辈子虽有生气拌嘴闹别扭的时候,但每次都会和好如初。谢斓以为这就是常态。后来渐渐大了才明白,男子朝三暮四的多,和妻子情深意重的才稀罕。
自从和刘昱在一起后,他对她温柔体贴,事事顺着她的心意,这让她渐渐忘却了他不但是她的情郎,还是她的君王。天地君亲师,君仅排在天地之后。在他面前,她可以任性吗?她是否奢求太过?
琅琊王见她神色恍惚,略有些担忧,便道:“我送你回去吧。”
谢斓摇了摇头,“不必了。”
她回到席上,见谢太太和身边的老姐妹正没完没了的扯闲篇呢,便附耳同她说了一声,自己先回府去了。
谢太太一时也脱不开身,见女儿恹恹的没什么精神,便嘱咐了她几句,让她先坐马车回府。
谢斓的马车刚出宫门,便瞧见后面不远处有一辆马车随后跟了出来。琅琊王从马车内探出头来。
谢斓无法,只得让驭夫停车。琅琊王的马车缓缓上前,只见他淡淡笑道:“我也要回驿站去了,但愿没有妨碍你。”
虽是这样说,到底还是跟着谢斓的马车,一直将她送回谢府门口。
谢斓下了车,上前同他道谢。琅琊王摆了摆手,柔声道:“快些进去吧。”他吩咐了一声,马车驶动起来,很快消失在了夜幕中。
谢斓呆立了片刻,重新登上马车。她刚吩咐驭夫将马车驶入内院,车帘却被人猛的掀开了。
皇帝怎么来了?
只见这位年轻俊美的帝王不容分说,一把将谢斓从车上抱下,朝自己的马车走去。谢府的从人们登时惊慌起来,不知道这是发生什么了事,待要入府示警,却被皇帝的侍卫长拦下。
侍卫长掏出羽林卫的腰牌,在谢府众人眼前晃了晃,说道:“方才那位是陛下本人,你们家姑娘是不会有危险的。”说着,他看了一眼惊吓过度,已软倒在地的芳晴。
见谢府的仆人们一副面面相觑,又惧又忧的模样,侍卫长掏了掏耳朵,命手下将这些人带到街边,他打算亲自“教育”一下。没办法,景岳将军是羽林卫一把手,经常只在皇宫坐镇。他这个副手就变成了陛下的跟班,什么都得会做,还必须得做好,做到位。
但愿陛下今日能得偿所愿吧。
马车在京师一处僻静的院落里停了下来,皇帝亲自抱了谢斓走入内室。
谢斓轻轻挣扎了一下,将手臂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揽住他的颈子,咬唇道:“天这样晚,陛下怎么出宫了?”
皇帝语气平平,听不出喜怒:“你喝多了,身体又不适,特来看看你。”他抱着谢斓的手微微收紧,箍得她有些发疼。
她轻轻动了一下,他却不肯放松些,谢斓沉默的揽着他的颈子,任由他将她抱入内室。
皇帝将她放在床上,非但没有退开,还倾身压了上来。谢斓觉得他今夜格外黏人,抱着她亲个不停,虽然平日他也有情不自禁的时候,可她若不愿,他便会停下。
但这一次不同,热吻雨点一样洒落。她几乎无法承受,双手按在他的胸前,努力向外推却,口里说道:“陛下,不要。”
可是皇帝的动作不停,手已经解开了她的外衫,欲意向柔软处探去。
“陛下!”谢斓彻底慌乱起来,她大声叫道,“陛下,不要!”
她想请他停下,唇却忽然被死死堵住。
此刻的刘昱很生气,几乎到了失去理智的边缘。他得到禀报,琅琊王今日有和谢斓亲密接触,并且还要送她回家。刘昱就这样追了出来,一直追到谢府门口。
琅琊王的马车走后,谢斓目送他远离的身影似乎和昔日的一幕重叠。他那无法抑制的心魔也在同一瞬间冲破了胸腔。
他想找一个出口发泄满腔的怒火,比如在她的身上烙下他的烙印,令她生生世世再也无法逃脱……不知何时,他的口中忽然尝到了咸涩的滋味。
他的动作猛的停住了,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
他整个人都静止在了那里。
他问自己,你究竟是在做什么?
眼中的*渐渐褪去,刘昱撑起上半身,深深凝视了谢斓片刻,从床上爬了起来。
“你就这般不希望我碰你吗?”他问。
谢斓瞪大了眼睛,用不敢置信的眼神望着他。
“你决定何时嫁给我?”
“你可有同你母亲说?”
见谢斓沉默,刘昱自嘲的笑了笑:“你还是忘不了昔日的太子吗?”
谢斓猛地抬头望着他,眼中闪动着复杂的亮光。
刘昱冷声说道:“我从没有这样挂念过一个人,可惜她却没心没肺,从不将我放在心上。”
甚至连一个承诺都吝于出口。
他果断转身,迈步走到门口,连头都未转一下,说道:“如果你后悔了,朕容你选择。”
房门在他身后缓缓闭合,室内静悄悄的,谢斓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
没想到皇帝终究还是误会了。
他们这算是彼此无法互相信任吗?
就像她总是对皇帝身边的环绕的美人感到不安一样,皇帝对昔年她的过往亦无法释怀。
隔着房门,皇帝立在门外,抬头望着昏黄的月色。夜风清凉,吹得他略微清醒了些,往事随之重又浮上了心头。
三年前的那一日,他刚从宫外会友归来,正要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当时的他虽已获封明王,但京师向来最不缺的就是王爵。
他母族低微,甚至将来就藩之处都只能挑最偏远贫瘠之处。他所期待的,也不过是做一个和他魏王叔一样的闲散王爷,遛鸟走狗,沉醉花街柳巷,温柔之乡。或者到荒蛮之地就藩,像他的皇兄燕王一样,带领属下平定叛乱,拱卫边疆。
路过荷塘时,他望见了一对男女,不觉缓缓慢下了脚步。那对男女中,男子俊美儒雅,风姿超逸;女子虽尚显稚嫩,但美色惊人。
风拂过亭亭荷叶,吹乱女子淡粉色的裙裾。男子微微低头,轻吻女子的面颊,女子娇羞不胜的垂头,看上去那般甜蜜。
午后的晴空下,蝉鸣声阵阵乱耳,他为这副美如图画的景象驻足停留。
他不禁想起了那个夜晚,他和她在花船上的那一吻。
那时他第一次吻一个女人。
只不过是一转眼的功夫,她便被定为太子的未婚妻。
他甚至连她的回答都来不及问清楚。也许多给他一些时间,她也许会更喜欢他也说不定。
宽大荷叶上缓缓有一滴圆润如珠的露水滚落,打碎寂静的水面。画面一转,变成了秋日的夜晚。谢府在重阳那日大办家宴,几乎去了半个京师的人,漫天焰火将天空映亮。
他骑着马,带着数百兵卒,匆匆在街巷内穿行。他握着腰间长剑的手全是冷汗。
他的兄长,太子刘信谋反了!这个消息令他几乎不敢置信。但它又是从一个他无法怀疑的人口中说出来的。
年迈的老皇帝穿着名贵的狐靥裘,拥炉而坐,面上满是忿忿之色。
“反了,一个个全都反了!朕养着这群狼崽子有什么用!”
“砰”的一声,老皇帝手中的玉香炉被摔在了地上,碧透的玉石碎成了数十片,在宫灯下闪着幽青的冷光。
他跪在玉阶前,以头触地,掌心和额头冷得仿佛结了冰。
他想起深宫中那个隐秘的传言,据说皇帝立刘信为太子,是因为他长得像皇帝年轻时最喜爱的一名妃子。他从来都认为这仅仅只是无稽之谈。但身边如虎狼一样环伺的兄弟们,深宫中的流言蜚语,皇帝亲近又防备的态度,群臣质疑的目光,足以将一位年轻的储君逼上悬崖。
更别说他这位太子兄长的身上还带着些文人的懦弱和多疑。
等死或是跳下去,他似乎很难等到第三条路向他敞开大门。
“去,去抓他!朕要活的,朕要好好问问他,他心中可曾有朕这个君父!”
“儿臣领旨。”
他纵马狂奔,终于在谢府前找到了太子的踪迹。
他拦住兵卒意欲上前的动作,让他们埋伏在小巷,等待时机。
谢府的乌木大门前,太子正扯着谢斓的手,朝着他的坐骑走去。一墙之隔的府内欢笑声鼎沸,焰火疯狂的在夜幕中飞升,绽放,然后在最绚烂时凋谢,如流星般滑落。
缭乱耀眼的焰火下,谢斓努力的抽着手,惊叫道:“太子殿下,殿下这是做什么?”
太子停了下来,转过头去,坚定的说道:“孤要带你离开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