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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此依依非彼依依,韩太夫人摆寿宴(四)
说是代为保管,可韩芳知道这是一去不能回了的,心中越发悔恨。
再看韩涵和林蕊初都高高兴兴地将手钏戴起,少时香风送来了,真真是羡煞了旁人。
而柳夫人得了手钏,还觉不足,便回头问宁氏,“诗姐儿呢?可是还没起?也该起了,赶紧让奶妈抱来,给姨妈磕头。”
诗姐儿就是韩修唯一留下的女儿,韩诗。
今日就是因韩诗发热,不便带来,这才没来的。
柳夫人也是知道的,如今又忙忙让女儿过来,宁氏着实心疼。
但婆婆的话,宁氏不敢忤逆,便让人去抱韩诗来,还一再嘱咐要多穿几件衣裳的。
柳夫人这是在打的什么主意,真是过于昭然若揭了。
韩太夫人稍霁的脸上,一时便又阴了下来。
待到韩诗被抱来,柳夫人是亲自领到楚氏跟前磕了头,又是让韩诗说了好些吉利话,在她望眼欲穿的注视中,康敏将一把长命锁给韩诗戴上了。
柳夫人怔着来回看那长命锁和康敏,想说:“怎么是长命锁?香珠呢?”可她也知道这话不好说出口的,所以生生憋得面上就是一阵紫涨的。
见这形景,韩涵一时没忍住,噗嗤地笑了出来。
秦夫人看了女儿一眼,忙吩咐下去让开席,给花家接风。
席上韩太夫人和楚氏高兴,多吃了几杯酒,直到两位老太太都露了醉乏之意,筵席这才散了。
后秦夫人亲领着花家的女眷,去了拦风居。
待花家人都走后,韩太夫人独留下柳夫人,道:“这几天你们就好好照顾诗姐儿,不必到我面前立规矩了。”
柳夫人一时辞钝色虚的,十分难堪,蹲了福就去了。
回到宜兰园,柳夫人只觉是满腹辛酸悲凉的,“这是嫌我丢人现眼了不成?”正好气,就见韩芳和柳依依也回来了。
柳夫人指着韩芳便骂,“没见识没眼色的东西。怎么别人得了东西都不说话,只你嘴上没个把门的。今日真是什么脸都给你丢光了。”
方才散的时候,回来的路上韩涵已说过韩芳一回了,说:“你是姐姐,爱说什么说什么,我自然是管不到的,只劳你以后别沾带上我,让别人以为我也是那眼皮子浅没见识,还口无遮拦的。”
把韩涵给臊得,躲外头哭过一回才回的。
这里又得柳夫人迁怒的教训,韩芳到底是姑娘家,一时又羞又愧又伤心的,也就顾不上还是在人前的,便哭着就跑回房里了。
柳夫人还没得痛快,见韩芳就这么跑了,越发气了,“反了,反了,把她那个下贱的姨娘叫来。小妇果然是养不出好东西来,嫡母训示,她竟敢就这么走了。”
柳依依是眼见过韩芳受过多少委屈的,想到自己寄人篱下,幸得姑母疼惜,所以对韩芳,柳依依是多少兔死狐悲之感。
于是,柳依依没有不劝解柳夫人,又为韩芳开脱的。
柳夫人对柳依依道:“依依,你是不知道姑母心里的苦……”
见柳夫人又要说起死去姑父和大表兄,柳依依道:“姑母莫要伤心,您还有束哥哥不是?”
听柳依依提起韩束来,柳夫人猛地眼前就是一亮,道:“我怎么忘了束哥儿了,今儿不知他在前头也得了什么好东西了。他最是个丢三落四,大手大脚的,要是不知深浅把好东西就这么打赏给了他那些小厮,那真真是败家了。”说着,柳夫人忙打发人去叫韩束来。
那时,韩悼滑也在前头宴请花景途父子接风,韩束自然是要作陪,只是听柳夫人的人来这么一说,到底有些进退两难的。
最后还是韩悼滑道:“也罢,你就去吧,许是你婶娘有什么话要同你说的。”罢了,又打发几个人跟韩束过去伺候的。
韩束到宜兰园,柳夫人就像是见了主心骨似的,拉着韩束就是一通诉苦,把早上的事说得是絮絮叨叨。
但韩束就这么听着,一句旁的话也没有。
待到柳夫人说痛快了,又问韩束道:“你在前头得什么好的了?你可要仔细收好,他们家给的东西瞧着不起眼,没想却是那样金贵的东西。要不娘也帮你收着吧。”
韩束睃一眼外头跟他过来的人,起身向柳夫人一揖,道:“若是婶娘无旁的事儿,侄儿这就告辞了。”说罢,转身就走。
旁的柳夫人都不用细听,就韩束一句婶娘,就生生把柳夫人的心肺给戳疼了。
柳夫人颤颤地指着韩束,好半天才说出话来,气呼呼道:“早知是……这样的不孝子,还不如……当初生下来……便将他掐死。”
韩束在外自然也听到了,只见他垂下的两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浑身僵硬。
待到人都去了,却又见韩束屋里的一个小丫头,静悄悄地送来韩束这月的俸禄。
……
拦风居不大,拢共也不过十多二十来间房,但有一样好,院中正房的东侧,连着三个独门独户的小院。
楚氏自然是要住正房的,而东侧第一个小院就是以后花景途和康敏的住所了。
依序中间那个的小院,就是花渊鱼和崔颖他们小夫妻俩住了。
最后的小院原该花羡鱼和花玄鱼住的,只是楚氏见正房就有五间,她一人住着着实大了,便让花羡鱼她们姊妹住她屋里了。
当花家都入住妥当了,秦夫人这才回她的院子去,正好碰上从前头回来的韩悼滑。
韩悼滑也是才从浙江调回南都,任南直隶都指挥使司都指挥同知,除了还有一人与他共为同知,头上还有一位都指挥使坐镇。
可知在都指挥使司中,非韩悼滑一人独大,但到底也是从二品的大员了。
只是韩悼滑是个一心想往上爬的,所以一个都指挥同知如何就让他就知足了的。
此番韩悼滑调回南都,心中早有一番要建功立业的大志。
然,凭韩悼滑设想得再好,到了眼前还是困难重重,头一件就是军饷粮草不足。
韩悼滑内兄——林蕊初之父,正是户部林侍郎,韩悼滑没少在他身上下功夫,但其效不佳,朝中大势重北虏而轻南寇。韩悼滑不得不另寻途径。
也是这么些年的夫妻了,虽有丫头们服侍,但秦夫人总不假手于人,每每皆亲力亲为伺候韩悼滑。
韩悼滑身为武将,却没半分武夫的鲁莽粗俗,反倒是十分的雍容儒雅,他一面抬手让秦夫人为他宽衣更服,一面问道:“方才弟妹忙忙叫束哥儿过去,可是老太太又说什么了?”
秦夫人听了手上停都没停,“也须得老太太说一回,不然就越发没了样子。”罢了,就将事情一概都说了。
韩悼滑听了,眼珠转了转,“姨妈出手就送涵儿她们麟角香珠?”
素日韩悼滑是不管这些,今日却忽然问起,虽觉奇怪,但秦夫人还是说了,后又道:“想来是我们觉着贵重的东西,在他们眼中也不过如此吧。”
韩悼滑听了,暗暗忖度了一会子后,又问道:“他们家来时的行李,你可是瞧过了?”
这些还有什么好瞧的?秦夫人越发不解了,道:“那倒没有。宋深办的这事儿。”
宋深正是他们将军府里的管家。
韩悼滑听了这话,才作罢,没再深问。
只是秦夫人又道:“你看他们家渊哥儿比束哥儿还要小些都成亲了,我们家束哥儿是不是也该打算起了。不然就是给涵儿说上了好人家,也不好先出阁的。”
换好衣裳,韩悼滑穿过堂屋,到对面屋里的暖阁坐了。
丫头们上茶,韩悼滑呷了一口,才道:“不急,再看看。”
秦夫人默了默,将手中的袍子给了丫头收拾,也过来这边与韩悼滑对坐,道:“看看?看什么?可是朝中又有什么变故了?”
不愧是韩悼滑的枕边人,韩悼滑的心思她多少都能猜出几分来。
韩悼滑笑道:“你是不知道,你姐夫座师张阁老那姓吴的女婿,不知深浅,欲除欧尚龙却棋差一招。那欧尚龙是什么人,非朝中任何一派,又最是深得皇上宠信,是皇上在各地的耳目。那姓吴的好端端就去招惹他,却又打蛇不死,他自寻其死便罢了,还生生拖累了张阁老一党。朝中张苏之争,怕是要出变数了。”
秦夫人想了一会子,道:“若是如此,的确该观望一阵的。但若是苏阁老他们不能将张阁老连根拔起,我姐夫他们家到底还有东山再起之日,我们家也不好做得太绝了。”
韩悼滑道:“我自有分寸。”
秦夫人见如此,便说起其他事儿了,“蕊初那丫头也一年大似一年了,我姐姐每每来信都要问上一问的。蕊初也是一心都在束哥儿身上了。你说该怎么处?”
韩悼滑冷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既然他们家问起,正好将人送回他们家去,就是日后要和束哥儿成亲了,也没有从我们家出去,又从我们家进的道理,她又不是没父母的。”
秦夫人知道,韩悼滑这是要从现在起便同林家摘干净了,故而秦夫人也不说话了。
韩府长房对林家是个什么打算,同花羡鱼他们家不相干的。
只说康敏婆媳和花羡鱼姊妹安顿好楚氏后,就将带来的行李箱笼都打开整理起来。
花羡鱼一面收拾,一面对她母亲道:“妈,我方才冷眼瞧了半天。他们家屋里那么多服侍的人,愣是没一个敢大声说话的。可见他们家的规矩可不小。”
崔颖那里也说道:“可不是,连个走神的都没。我那茶碗里才一空,便有人上来添了。”
康敏道:“那就是他们大太太管家有方。”
花羡鱼这才说出自己的目的来,道:“往后我们家在人家这里住着,我们的人还是按人家家里的规矩做事才好。”
康敏听了亦以为是,“回头安顿好了,我就请他们大太太打发人来给我们家这些下人教教规矩。”
花羡鱼总算是放下了一桩心事,暗道:“这般一来,总不至于又为规矩的事儿,闹出事故来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哦呵呵呵,眉头就是不让亲们猜到剧情。我得意地笑,得意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