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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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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武十二年(公元36年)十二月,公孙述的首级诣洛阳。随后,刘秀遣使申名大司马吴汉:访求贤良,诏表志节之士。

    吴汉自悔劫掠过甚,努力遵命照办。李育、程乌等公孙述旧将,择才使用,追赠劝降不成、忧郁而死的公孙述文臣常少为太常,张隆为光禄勋,旌表闾里。招陇、蜀百姓被掠为奴婢自讼者以及狱官未报者,一律免为庶人。至此,吏民悦服,先前的怨恨顿时烟消云散,蜀地臣服归汉。

    汉军东宫西征、南伐北战,四方基本告平,剩下的只有一个潜用帝号、伪称刘文伯的芦芳。同年,刘秀遣谒者段忠率各郡减刑者归配杜茂,镇守北边。杜茂发边卒筑亭侯,修烽火台,又发委输金帛缯絮供给军士,并赐边民,冠盖相望。推广屯田,开荒自种,粮谷丰收,驴车运转。

    芦芳垂涎边地物产,亲率贾览进攻云中,留大将随昱守九原。云中久攻不下,随昱欲胁芦芳归降。芦芳知羽翼外附,劲旅心离,尽弃辎重,与十余骑逃入匈奴,余众尽归随昱,随昱便派使者程恂去洛阳诣阙。

    刘秀既往不咎,拜随昱为五原太守,封镌胡侯,继使随昱阻挡胡人掳掠,为朝廷社稷建功,颇含深义。

    随着芦芳逃入匈奴,其所占城邑纷纷来降。雁门人贾丹、霍匡、解胜等,常被尹由欺辱,尹由为帅,共守平城。贾丹等共杀尹由,肉袒诣郭凉。郭凉具表上奏,皆封为列侯。紧接着,郭凉诛杀豪右郇氏,镇抚百姓,旬月间收服了雁门。然而随着各地归降,突然之间增多了大量的奴婢,对于如何安置这些奴婢,刘秀问计于众臣,有些臣子上疏说可仿昔日齐桓公设女闾。

    刘秀看过奏疏,余光触及正在一旁磨墨的阴丽华,目光自然而然落到了阴丽华身上。一时兴起,他问阴丽华:“对于设女闾一事你如何看?”

    正在磨墨的阴丽华顿了一下,须臾又继续磨墨,思考之后,她回道:“若为天下计,可设女闾;若为文叔计,倒大可不必。”齐桓公设女闾乃是她的先祖管仲所献良策,她自是知道的。

    昔日管仲设女闾,并非为了淫乐,亦非异想天开,而是有一定的政治与经济的目的:

    第一,为国家增加收入,置女市收男子钱入官,即后世所谓“花粉税”、“花粉捐”。所以清朝的褚学稼说:“管子治齐,置女闾七百,征其夜合之资,以充国用,此即花粉钱之始也。”

    第二,缓和社会矛盾,即一方面不要使许多男子有无处发泄****的苦恼,另一方面使大量女奴隶得以适当安置。如《韩非子?外储》说:“桓公见民行年七十而无妻,以告管仲。对曰:‘臣闻上有积财,****必匮乏;宫中有怨艾,****有老而无妻者。’桓公曰:‘善。’令于宫中女子未尝御者出嫁之,乃令男子年二十而室,女子年十五而嫁。”这一来,使社会上有些男子无妻的矛盾缓和了。同时,当时桓公称霸,在征战中俘获他国女子很多,国内还有些罪犯女奴隶,把她们安置在妓女中,可进一步解决社会上一部分人的需要。

    第三,吸引游士。当时各国诸侯争雄,齐国要称霸,必须网罗人才,用游谈之士,管子相齐,已开布衣卿相之局,可是这些游士大都是生活放荡不羁的人,喜爱妇人与醇酒,于是开设妓院就成了吸引他们的一种手段。燕太子丹也有类似的做法,他为了招揽人才,吸引游士,挑了一批美女安置在旅馆中,每有宾客经过,就派这些美女招待、侍宿。

    第四,供齐桓公娱乐。齐桓公好色,宫中的妻妾玩腻了,还要出来寻求刺激。《韩非子?外储说右上》说:“桓公之伯也,内事属鲍叔,外事属管仲,被发而御妇人,日游于市”,就说明了齐桓公好冶游。管仲创设妓院也有投齐桓公所好的成分。

    刘秀对此亦是知之甚深,听了阴丽华的回答,并没有说什么,至于他设了女闾,是存着一己之私还是全心为天下计,那就不得而知了。阴丽华对此也没有过问。

    这一年,刘阳八岁,师从经学大师桓荣,因其天资聪颖,又恭谨好学,甚得刘秀、桓荣等喜爱,往日里每有疑问处,总爱请教阴丽华,可近日来刘阳异常沉默,显得一副心事重的模样。阴丽华为此特意打听了一番,方知,原来几日前刘辅跑去向刘阳炫耀了一番所学,用自己所学之得把刘阳问得哑口无言,进而为此得意不已,并加以嘲笑,刘阳因此深受打击,却未曾向阴丽华提及。

    阴丽华这一日膳后独留下刘阳,挽着他的小手漫步小道上,她问刘阳:“阳儿,近日尚在习《生民》?”

    “尚在习《生民》。”刘阳似乎有些羞于回答。(《生民》出自《诗经》之《大雅》)

    阴丽华闻言,笑道:“母妃闻玉姑姑言,阳儿常为桓先生赞许,此事可真?”

    “非也。”刘秀当即反驳道,似是对此很有意见。

    阴丽华停下脚步,慢慢地端下身,看着刘阳问:“阳儿为何否认?”

    刘阳抿了抿嘴,低声回道:“儿臣窃以为先生不过随意夸言罢了,桓先生若是真心赞许,为何不肯每日教予儿臣多一些学问?”

    “阳儿为何要如此请求?”阴丽华温言问道。

    刘阳看着阴丽华,满脸慈爱,憋在心里的话不禁脱口而出,“只因二皇兄所懂学问甚多,儿臣比之不及,儿臣想下次能回答二皇兄所问,不为二皇兄嘲笑儿臣愚蠢。”

    阴丽华伸手轻轻抚摸刘阳的脑袋,轻道:“阳儿,母妃问你,若是你问义王你今之所学,义王全然不知,无以应对,阳儿可会觉得义王如此乃是愚蠢?”

    刘阳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摇摇头,回道:“自是不会。”

    “为何?”阴丽华笑问。

    刘阳认真地回道:“儿臣今之所学,皇妹年幼未及,不学自是不知,不知并非愚蠢。”

    阴丽华见刘阳思维如此清晰,心中甚喜,她笑着对阳儿说:“阳儿果真聪颖。阳儿既能如此想,又何必在意二皇兄所言。既非愚,嘲又何妨?他人之言,焉足以左右于你?”

    刘阳听了,沉默不语,低首独自陷入沉思。

    阴丽华见此,静静起身一旁相陪。

    刘阳沉思良久,方抬首对阴丽华说:“然母妃,儿臣欲证明给二皇兄看。”

    刘阳如此争强好胜,实非好事,阴丽华自是不能让其如此下去,她问:“阳儿欲如何证明?”

    “儿臣于学问上多下苦功,赶上二皇兄所学,若能超之,自是更好,届时儿臣不仅能应答二皇兄所问,还能提问一二,且看他如何再嘲笑儿臣。”说到这里,刘阳眉飞色舞。

    “学问上只要你努力便可达成所愿,若他日你二皇兄再嘲笑你为父皇所弃,你又该如何?”虽然这话有些伤人,然他们如今这身份,最要不得的便是争。

    刘阳听了这话,当即耷拉下脑袋,沉默不语。

    阴丽华见刘阳如此模样,心里自是不好受,“阳儿,母妃如此说只不过想让你明白凡事莫要争一时之气,有些东西并非我们争便可得,更有甚者,我们不得争之。你年纪尚小,许多事未懂,然你将有一日终须明白。阳儿,你要谨记有时争亦是不争,不争亦是争,莫与你皇兄们争于你于母妃方是最好。”

    刘阳虽然对于自己母妃所言似懂非懂,但他向来听从阴丽华的话,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他不愿违逆自己的母妃。他对阴丽华说:“儿臣定当谨记母妃之言。”

    知子莫若母,阴丽华又岂不知自个儿子心思,欣慰之余不免有些心疼,“阳儿,你在母妃心里一直是个聪颖的孩子,你二皇兄乃至太子皇兄在你如此年纪尚不及你。”

    刘阳一听,脸上马上露出了笑容,问道:“母妃,此话当真?”

    “自是当真,母妃何时哄骗于你?”

    刘阳认真想想,继而摇摇头,道:“没有。”既然没有,那就是真话,如此一来,他怎能不高兴。

    阴丽华看着刘阳笑得那般开心,不禁莞尔而笑,牵着他的小手继续往前走去。

    “母妃,若是下次二皇兄再如此挑衅,儿臣该如何是好?”小刘阳心里如今高兴,也不愿再与二皇兄一争,只是若再遇上,他不知如何应对才好,默默承受他自是不愿,他希望自己的母妃给他出谋划策。

    阴丽华想了想,对刘阳说:“若是你二皇兄再来挑衅,你便说二皇兄博学多才,皇弟望尘莫及,以后还请二皇兄多多指教。如此一来,你二皇兄想必不会再对你予以嘲笑。”

    刘阳是万万没想到阴丽华会如此说,他以为阴丽华有何高明之法,没想到竟是让他奉承二皇兄,他自是不乐意,于是他用无声来表达他的抵抗。

    “与二皇兄逞口舌之能,胜之而引其嫉恨,抑或奉承其数言,避其锋芒,不为所嘲,二者选其一,阳儿自个儿选吧。”

    刘阳听后认真地想了许久,满脸忐忑的问道:“若为后者,皇妹与皇弟可会瞧不起阳儿?”

    阴丽华笑道:“自是不会,阳儿如此乃是明智之举,母妃还要他们向你学习。”

    刘阳闻言,满眼立马放光,“当真?”

    “当真。”阴丽华很是坚定地回道。

    刘阳这下终于没有顾虑了,牵着阴丽华的手,开始向阴丽华讲述自己近日所学,存疑之处一并说出,阴丽华认真倾听,细细为之解答,两母子有说有笑地走着,一大一小的身影仍然为春意盎然的小道添上一道亮丽的风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