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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罗丰赴约前往约定的地点,只见一处青竹摇曳,鸟雀欢唱,春色正浓的山崖之前,万丛绿意中,偏偏竖有一株白玉也似的琼树,有五丈高,枝叶大张,形如大冠,看去如覆霜盖雪,树下有一精致小亭,石桌石椅俱全。
叶知秋早已坐在那里,手中捧着一卷书,口中诵读着:“闻而知之,圣也,见而知之,智也。圣人尝闻祸福所生而择其道,智者尝见祸福成形而择其行,圣人知天道吉凶,故知祸福所生,智者先见成形,故知祸福之门。闻未生圣也,先见成形智也,无闻见者,愚迷。”
罗丰好歹也是学文出身,知晓对方说的内容乃是圣者之智,便接话道:“君好义则信时而任己,秉智而用惠,物博智浅,以浅赡博,未之有也。独任其智,失必多矣,好智,穷术也,好勇,危亡之道也。”
一来一往,却有争锋相对的意味。
叶知秋说无智者愚迷,罗丰就说好智者穷术。
不过叶知秋并未动怒,反而哈哈一笑,甚至亲手斟了一杯茶,请罗丰坐下:“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此时选择退却,方是智者隐忍之道。”
“智者有智者的魅力,武者有武者的魄力,我既选了武修的道路,就不能丢弃武者的血性,只是更多的时候,不需要特意彰显罢了。”
罗丰坐上对面的石椅,道:“我本以为叶道友会召来许多旁观者,不想竟是单身赴会,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在他想来,叶知秋为了保证决战能够公平进行,避免罗丰和苏白鹭不理规矩,双剑合璧强行斩杀,会找来许多的见证人,比如当初那些遭到他和伊脩算计而落败的三教六宗的弟子。
不过罗丰现在道出此语,却也有着威胁的意思,暗示自己有可能会不顾公平决战的规矩,找来苏白鹭以多欺少。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这么说或许不够有力,那么换一种说法,我并不在乎你与苏道友联手,那样做对我并无威胁。”
叶知秋将斟好的茶推了过去,用一种平铺直叙的语气道:“以武斗而言,让我和仇神妒公平一战,落败者必然是我,实力差距太大,不是其他能够弥补,而仇神妒对上你与苏道友的联手,落败的可能在七成以上,但若换成我对上你与苏道友的联手,却有十成的胜算。因为两个人终究是两个人,再怎么配合默契、心灵相通,也会出现不协调的破绽,其他人或许抓不住,而我一定能抓住!”
说到最后一句,他的语气坚定,成竹在胸,自有一股非凡气质,令他人难以生出质疑,仿佛是理所当然之事。
罗丰却也是点头赞同:“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这边也是一个人。”
叶知秋笑了笑,他忽而抬手,以拇指和食指拈住一片琼树上飘落下来的树叶,悠然道:“你若选择避战,我不会向宗门告密。”
轻轻的一句话,却听得通天古书心头直跳,对方这句话分明是攻心之言,哪怕明知是假话,明知没有任何东西能够保证叶知秋会履行承诺,但人难免抱有侥幸心理,万一叶知秋真的不告密呢?
告密除了能报复罗丰外,对叶知秋本人并没有好处,甚至会被判通敌之嫌,因此从利益上看,叶知秋的确有可能选择守口如瓶,尤其是在己方还留有余地的情况下,不免会想,纵然叶知秋告密,自己也有宗门顶着,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情况再糟糕也也未必比眼下的决斗更糟糕,而万一叶知秋真的选择隐藏秘密,那可就赚到了。
更糟糕的是,即便罗丰战意坚定,拒不接受提议,可等到战斗之中,一旦陷入颓势,就免不了会生出后悔的情绪:早知道之前答应就好了。
罗丰若答应提议,主动权就落在了叶知秋手里,从此授人把柄,难保不会遭到要挟,罗丰若不答应提议,也会在心中留下一粒懊悔的种子,等到合适的时机,就会发芽生长。
无论接受或不接受,皆对叶知秋有利,无论是否看透其中的阴谋,都要受到影响。
通天古书只感头皮发麻,对付这种人物,就不该让他开口,直接动手就对了。
“叶道友的占算之术闻名遐迩,归墟教的伊道友亦称赞是‘无所不知’,那么在提问之前,想必就已经知道我的答案了,但你还是问了,可见叶道友的占算之术,也并非像旁人吹嘘的那般神奇,对接下来的战斗,我又多了几分信心。”
罗丰端起茶杯,似乎并不担心对方在茶中下毒,轻啜茶水。
他没有正面回答提问,而是以质疑的方式,将问题踢了回去,在末尾又指出自己绝不会避战。
叶知秋笑道:“若提前知晓所有问题的答案,人生未免太无趣了,未知才能激起人探索的**,我幼时就因为不知道这一点,差点因为了无生趣而选择自尽,后来总算知道了保留悬念的必要,不依赖能力强行将所有谜题揭开,而是耐下心来等答案出现,如此方才让人生多了几分乐趣。”
通天古书闻言,忍不住嘀咕:“小时候自尽成功不就好了,省去了多少麻烦,何必留下来祸害别人,其实你现在也可以履行幼时的愿望,我们并不介意帮忙出点力气。”
叶知秋哈哈笑道:“小时候是不知天高地厚,所以才会生出自己是世界之主的妄想,等到长大了,发现自己不知道的秘密还有许多,无法占算清楚的事物数不胜数,自然不会再有轻生的念头,比如阁下的存在,我便算不清楚,不像是被强者遮掩,而是本身阶位远在我之上,故而看起来一片模糊,半点信息都算不出,在我一生中碰到这种情况也是非常少见的。”
他所说的阁下,自然不是指罗丰,而是指通天古书,这种称呼证明他知道通天古书并非从属于罗丰的器灵,而是**的个体。
尽管叶知秋自称看不清楚,但他的看不清楚,某种意义上代表着至少看见了存在,这一点就足以让人忌惮。
罗丰将剩下的茶水一口饮尽,战意微露:“从利益上看,我有非杀道友不可的理由,而道友似乎并没有一定要同我决生死的理由,所以我不明白,你为何有意要营造出眼下的局势。”
这是他的最后一个问题,杀机已是浮现,一旦对方回答完问题,就会立即动手。
叶知秋也感觉到了征兆,但他做出了下压的动作,平和道:“不着急,还不到动手的时机,难得遇上一个可以畅所欲言的对象,就让我尽情说个够吧。一个人知道的事情太多,就难免会有一些不能对人言的秘密,而越是不能说出,心里就越是憋得慌,今日我终于碰到了一个机会,岂能白白错过。”
如果决战之后,叶知秋身亡,他当然不必为自己泄露秘密之事负责任,而如果是罗丰身亡,那就算说给他知道也没有关系。
“先说说关于我的根底吧,很多人都猜测我的占算之术如此出神入化,肯定证见了先天命运大道和先天因果大道。这种猜测不能说全错,因为我的确证见了这两条先天大道,只是他们将本末倒置了,我并非因为先天大道而长于占算之术,恰恰相反,我因为长于占算之术,才得以证见两条先天大道。”
说到这里,叶知秋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了罗丰一眼,笑道:“你现在兴许在猜测,我是否同你一样,也是造物计划的‘成果’?我可以告诉你,答案是否定的。我在占算之术上的天赋非是人为,而是来自一枚圣人所撰的道种文字,至于道种文字为何物,就得从太上教的源头开始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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