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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失笑,“说反了。是你爹像你祖母,就好像你像你娘一样。肯定不是你娘像你啊!”
团子点点头,“哦,对。”基于这一点,他接受了这个才是他祖母,亲祖母的说辞。没有再继续追问了。只仰头认真的看着,越看越觉得亲。
皇帝松口气,再问还真是有些吃不消。他也是经常被团子问倒,很多问题不知道怎么解释的人。这小子,才两岁这么爱追根究底做什么。
大球小球忽然嘤嘤的哭起来,声音也不大,就是小声的哭。皇帝问道:“他们怎么了?”这俩小孙子憨憨的,特别好玩儿。他自然也是上心的。
顾琇挺有经验的道:“皇上,想必是又困了想睡。民女和长乐这就哄他们睡。”
“好,你们赶紧把他们哄睡了。”
这里,乳母和丫鬟都没有被允许进入,也就阿大阿二有幸推着摇摇车跟进来了。其实他俩也挺会哄两个小公子睡觉的,就是伸手到摇摇车里拍一拍,轻声唱首催眠的曲子,很好哄的。大概因为都是双胞胎的关系,他们俩平素无事很喜欢跑去跟着照顾两个球球。不过,皇帝显然更信得过眼前两个小姑娘些。
顾琇和长乐一人抱了一个,走动着拍哄。顾琰近来看到的时候两个小儿子都已经睡过去了。她让她们抱着出去交给乳母带回去睡下。阿大阿二便推着摇摇车也跟着出去了。一时这屋子里只剩下了她们一家三口同皇帝。
团子很高兴的指着墙上的画像道:“是祖母!亲祖母!”
萧允道:“嗯,没错。”
团子挠挠头,“为什么,还有一个?”墙上有一个祖母,宫里还有一个祖母。宫里那个他上午还看到过呢。
萧允小声道:“何止一个啊!”这要是把贵妃、淑妃等人都算上,好多呢。
皇帝瞪萧允一眼,给团子解释道:“因为你祖母不在了,祖父聘了如今那位祖母为继室。所以她也是你的祖母。”
顾琰心道,这个说法倒是把废后一笔抹去了。
团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转头去看画像。
皇帝道:“你们什么时候给朕生个孙女儿啊?”继承了卿儿和琰儿的美貌多才的孙女,想一想都令人期待啊。怕是比谁家的小姑娘都要来得好些。
团子听到了,立即大声附和道:“要妹妹!”
萧允道:“那爹你可得跟着国师好好养生。这也是啊,怎么就一气儿生了三个都是儿子呢。”声音里满是得意。老头子当初生个儿子多难啊,好不容易生出来一个还跑到宗庙里跪了半夜。到了他这儿,三年生仨。
皇帝懒得理他,头都没转一下。
团子还记得生弟弟还是生妹妹是归他爹管的,于是又道:“爹,要妹妹嘛——”
萧允道:“没问题!”
顾琰瞥向老爷子,见他静静的看着画像,嘴角一抹微笑,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手上把团子抱得牢牢的。她一下子就觉得自己之前说要不要问问老爷子想点谁来作陪的话有点犯蠢。老爷子分明就不需要后宫嫔妃作陪,谁来了都是打搅他怀念宸妃,在他看来都是多余的。而来的人站在这里怕是也尴尬得紧,怪不得之前何皇后直接就说自己体力不支要回行宫先歇歇,贵妃淑妃等人也都一一离去呢。此时适合站在这里陪着皇帝思念佳人的,就只有宸妃的血脉后裔而已。自己还真是一孕傻三年啊,连这都没有想到!
晚间东昌王等人也从那边被邀过来一起用饭,三个老头子叙旧,几个小娃娃满场跑来跑去,场景倒是蛮感人的。
顾瑜对顾琰又亲热了许多,她小声道:“十二妹,我知道你心头难免有些芥蒂。可是我入了梁家门,就是梁家人。很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己。”
“大姐姐不用说了,这些我都明白。”这世上能把人聚得更严实的还是利益。老爷子当着梁国公的面说了那么一番话,梁国公心头的天平肯定是会发生变化的。如今这样的关系,反而牢靠些。
不说顾瑜,其他人除了清高如三伯母、和她真正是共进退的四哥,就是顾珏也也是因为别无选择才在去年最艰难的时候坚定站在了她这边的么。她和顾瑜本就没有多么深厚的姐妹情谊,原本就没有太重的指望,自然不会因为她的做法而受伤。何况去年的事和自己从小感情最好的那一个,才是捅刀子捅得最狠的。只不过她心底嘛,也会因为秦王府处于弱势时亲人们的迥异表现远近亲疏更加明晰而已。
顾珏和顾琇坐在一处,很是低调,几乎没有存在感。皇帝大概还记得她是谁没有问过,一直视若无睹。这种场合于她而言很尴尬,但又不得不出席。因为她除了是孙茯苓的女儿,还是顾家女,是萧戎的正妻。
当年孙茯苓看中了齐王可能为储君,所以豁出名声不要没名没分的跟了他。如果齐王真的能成储君进而称帝,后宫她是很难有一席之地了,但是就算只做一个外室她的日子都会很好过。她的儿女会跟着享福,根本就没人敢取笑于她。不得不说在经历过只看脸选男人的失败后,她相当豁得出去。可惜,她又赌输了。如今不但齐王失势,就连德妃和魏王都失势,孙家更是被抄家。曾经风光无比的茯苓县主,从天上掉落尘埃。她的儿女如今都要靠着顾琰才能继续过好日子。
顾琰举杯和东方樱共饮了一杯,小声问道:“师母怎么没过来?这儿又没有外人。”
“叫她了,她说留下帮我看着臻宁就不过来了。我觉得叔叔婶婶之间怪怪的。那感觉就是搭伙过日子,做个伴。”东方樱这次未婚产女受了王氏尽心尽力的照顾,心头对她对了几分认同。
顾琰也有些唏嘘,王氏今日能跪在明晖身边祭拜姑祖母,怕是就已经于愿足矣了。当时都看到她眼角的泪花了。至于旁的,她怕是也不求更多了。
明晖好好捯饬过之后和在小道观完全不同,那是从里到外冒着几丝仙气的。王氏其实也是美丽动人又温婉大方,对小辈极好。真到了关键时刻,外柔内刚的她也是能担事的人。皇帝亲自挑的人,肯定不能委屈了他宝贝师弟啊。可是顾琰看了两年,她真没看出他们俩有cp感、有化学反应啊。
王氏嘛,对明晖肯定是有感情的。首先就是感激之情,感激他让她有了提早离开宫廷这个大泥潭的机会。作为女官,她原本还要服役好几年才有机会脱离宫中生活的。就冲这一点,她就比同一批进宫的姐妹幸运了很多。更不要说她如今还有了小棋儿。后来慢慢的,顾琰就发现她眼中的内容有些变质了。她动情了!只是一直压抑着而已。
这个其实再自然不过,顾琰觉得她小时候要是见过明晖的真面目又一直不知道彼此的关系,八成她也会动心。亏得那个时候他邋里邋遢还扮老了三十岁啊。
再说明晖的人品,表面嬉笑怒骂,实际却是心怀天下。当初他在小道观藏得好好儿的,就因为认为晋王是个好王爷,便不惜暴露身份为他治伤,落得个自己拖着早年中毒又受伤一直没好全的身体亡命天涯的下场。他并不图晋王任何回报,收下那几十两银子也多半是为了她以后能过得好些。
这几年更是放弃了闲云野鹤的生活,伴君如伴虎的给皇帝当起了健康顾问,为他延年益寿。说起来,顾琰其实也很希望明晖能有正常的家庭生活,但是她是不敢强迫的。皇帝的做法虽然是成全了不少人,却也是罔顾了明晖自己的意愿。他其实是可以撂挑子走人不干了的。顾琰相信如果他要跑,皇帝怕是找不回来。可他却还是屈从了皇帝的意思,生下小棋儿。留下来继续设法延长皇帝的寿命,对王氏母子负起责任。
这样的男子,要让王氏不动心真的是很难。可是顾琰观察明晖,却看到他眼底一如当初禁欲的淡然。王氏母子于他而言,就只是责任而已。想必,破戒的自责其实一直在他心底萦绕吧。有时候看到这样的明晖,顾琰心头都忍不住怨怪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人的皇帝。但一面又庆幸有小棋儿这么可爱的小师弟,着实是矛盾不已。
东方樱看顾琰发起愣来,伸手撞撞她,“叔叔问你盯着他做什么?”
顾琰一看,果然明晖眼含疑问的看着自己,他腿上坐的是不如往日精神的元元。
顾琰道:“师傅,我盯着你,发呆啊!”
明晖瞪她一眼,然后问元元,“你姑姑说的全是废话。”
元元咯咯一笑,往后靠进明晖怀里。他看向上方三个老头儿,上头皇帝的健康归他管,还有自家老头子一副病怏怏的模样,他得盯着省得他们忆往昔峥嵘岁月一时说激动了偷偷喝酒。
皇帝见状对东昌王道:“他平素就这样,跟盯不老实的孩子一样盯着朕。朕如今是好多了,看你这幅模样。不如这回让他跟你回去东昌呆一些日子。朕身边还有太医正等人呢。实在不行,琰儿也可以替代一段时日的。”
东昌王面上露出喜色,“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明晖,你就带上小棋儿过些日子随为父回东昌吧。”
明晖点点头,“好!”能够不弄得忠孝不能两全,当然是好了。
东昌王让人把跟着团子混到台上跳舞的队列里的小棋儿抱过来,“乖孙子,你别在上头了。看回头被撞到了。”
小棋儿回身指指团子,意思团子会照看他。倒是对这个师侄信任得很,根本不考虑团子如今也只是三头身,哪里真能照看得了他。
顾琰看看台上跟着舞女胡乱动作的团子,看小棋儿还蠢蠢欲动的想再上去,便把团子也叫了回来,“坐下吃些东西,好好一场舞加上你成什么了?”
团子指指中意的菜肴,然后张开嘴巴。顾琰便夹了喂给他,有些无奈的道:“你怎么就这么喜欢跳舞啊?”几乎是每到这种场合,他都要钻到台上去。一个没看好,一眨眼就能在台上找到他。
团子把菜吞咽了下去,挺挺小胸膛道:“都看我!”
嗬,还挺有表现欲。
萧允没好气道:“那街上耍猴的人家路过还都要看两眼呢。”
“要猴子——”团子听了大声道,小棋儿窝在东方樱怀里帮腔:“猴——”
萧允气结,不再和他说了。
顾琰又喂了团子一勺,“你就不能像元元一样安安静静的坐着么?”
团团看看元元,然后反手指指自己的鼻孔,“通的。”他是说元元鼻子不通不舒服才坐得住。
小棋儿有样学样,反手指指自己的小鼻子,“通——”
元元恼了,瞪着他们俩。
东方樱哈哈一笑,“你们两个小家伙,元元不舒服你们还笑她。罚你们老实坐着吃东西,小屁屁再不许离开位置。”
晚上,团子跟着皇帝一起睡。他坐在大床上抬起手由皇帝给他脱衣服。他以前也在紫檀精舍睡过,就是跟着皇帝。不过是午睡居多,过夜就那么一两回。
“还要不要尿尿?”
团子摇头,“尿过了。”
“晚上要尿记得提前喊人,别发水冲爷爷。”皇帝掀开云被,团子直接翻身滚了进去。
“你还真是个团子啊!回头回京城的时候就把你团起来踹一脚就滚回去了。”
团子摸摸小屁屁,“才不要!”顿了一下又一本正经的道:“球球才能滚。”
“团子一样可以滚,你方才不就滚了么?你们三兄弟都圆溜溜的可以滚。这名儿都怎么起的?这要是个小孙女又要取成什么样啊?”
“丸子。”这个是团子追根究底从顾琰嘴里挖出来的未来妹妹的名字。虽然是随口那么一说,不过说过顾琰觉得不错,以后肯定就启用这个了。
“得,又是个圆溜溜的。躺好,别动来动去的。”
“哦。”
顾琰从婴儿房出来,问了一下知道萧允到各处巡视去了便先行回房。老爷子住这里,安保自然是重中之重。虽说洛阳一直以来都很安定,边境有镇东军守着,城里也有衙役和士兵巡逻。而且天朝和东昌的关系这几十年一直很友好。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再说了,就算不说外贼,内贼也不得不防。
此行所有的事务都是萧允在负责,万一有个闪失,那就全是他的责任了。皇帝留下齐王看着晋王,又执意把贵妃带到洛阳。这都说明他不是完全信任晋王的。在皇家父子相疑、兄弟相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不疑才是不正常。就是了为了不然儿子行差踏错,皇帝也得把所有的路子堵死。
如果皇帝这次东巡出事,黑锅肯定会扣在萧允头上,得利的自然是留京的晋王。身在皇家,第一件要学会的便是不惮于用最大的恶意揣测对手。正如皇帝所说,如果晋王只会儒家的温良恭俭让,他如何走得到今天?所以,依然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这一路行来,萧允都将楚王一系盯得紧紧的。让他们没有私下搞小动作的机会。楚王背地里对萧允颇多抱怨甚至是诅咒,这些顾琰都从江氏那里知道了。但是却没发现他有什么异动。他们自然不会只信江氏的一面之词,但安插在楚王身边的其他人也是同样的说辞。看起来倒不像是有什么打算的样子。
萧允说晋王最看重的就是名声,他不能失了天下士子的心。所以明着他是不会做什么的。而且老头子其实防范也挺严实,没有给他下手的机会。但是,自己依然不能不防着。
这一夜,萧允睡得比之前都警醒,虽然他已经调了行宫的守卫过来支援,却依然不敢大意。这么大的声势,从今日起,这座宅子是秦王别苑的消息算是暴露了。顾琰想窝在这儿过自在清闲的日子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