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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一脸笑意的抱着孙儿,可惜团子这会儿正醒着。眼珠子盯着祖父转,偶尔还咧开无齿的小嘴无意识的笑笑,再流出一串口水来。
“这小子大变样了啊,孝子就是一天一个样啊。”皇帝言若有憾,如果能天天看到就好了。
萧允摸摸下巴,“我那会儿是什么样儿?”
“你,你满月了才这么大点。”
“不至于吧?”
“什么不至于,你生下来就四斤,差一点没养活。”那会儿半夜被噩梦惊醒,都会忍不住走到隔壁拿手试试那小小的婴孩有气儿没有。实在是怕他就那么随着他娘去了。
顾琰以为萧允是满了百日才被抱进宫,其实不然。那时候只是对外这么宣称的,淑妃怀念亡妹,待侄儿满了百日接进宫中。对外说的还有压床之意。但皇帝是在萧允出世不久就亲自到云府把人抱走了。
皇帝如今看大胖孙子那是怎么看怎么喜欢,何况这孙子长开了这等漂亮。
萧允想起顾琰的担心开口道:“这孩子比我有福气,能在母亲怀中长大。等他满了月,我和琰儿带他去给我娘看看。”秦王府里专门辟出了一进房舍诡宸妃,不过他说的是带进宫去拜祭那装了他娘骨灰的青花瓷瓶。
皇帝瞥他一眼,“你当老子很想替你看孩子啊?这么大一点正是最操心的时候,等长大好玩一点儿再说。”
“爹——我会常带孩子进宫看爷爷的。”萧允一听老头子还真有这种念头,赶紧出声。舍不得啊,而且回头真让老头子把孩子抱走了,琰儿还不知跟他怎么闹呢。
“老子还能抱多久的孙子啊,你小子都舍不得!”
倒也是,只是……萧允好一阵抓耳挠腮的作难。一边不想违了孝道,一边又不舍得把儿子送进宫去。
皇帝笑笑,“行了,只是偶尔接进宫住个几天而已。”
那就好那就好,这样就两全了。
“你的腿王太医怎么说?”皇帝抓住口水兜兜给孙子擦嘴,换了个话题问道。
“哦,愈合的很好,只是伤筋动骨一百天,还要再养养。”不过,萧允可么打算真耗这么久。如今的时间金贵得紧,哪里容得他闲散这么久。这次的差事他办得不错,没有得罪太多的人,同时立下了威。这是个很不错的起点,所以得乘胜追击。就是这些天,他也不是一味休养。搬了不少户部历年的卷宗回府来看。
户部在整个六部中都属于重中之重,掌管全国土地、赋税、户籍、军需、俸禄、粮饷、财政收支……事情很繁琐。一开始萧允很不适应这样的工作,可是想坐上那个位置,完全是门外汉可不行。户部管的可都是国之民生,此乃立国是根本。正好回来以后每日只能躺床上不动,他也就难得耐下性子好好的钻研了一番。这几日从顾琰坐月子的屋子里搬出来,他也寻了个户部老吏给他细细说了其中不少门道。他总得六部都转一转,把里头的名堂都大致搞清才是。兵部可是省了,可另外还有五部呢。所以,时间非常金贵。
而且,他原本伤得就没有表面上这么重,再说战场上哪里真的能给你一百日来休养呢。所以等孩子满月,他便打算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了。
关于这次的伤萧允没在皇帝面前说什么,而皇帝也什么表示都没有。一个自己安分养伤,一个依然在紫檀精舍休养,来了也只是逗弄啥都不懂只会吐口水泡泡的小孙子。
小团子忽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皇帝道:“他这是饿了?”
萧允有点经验,忙道:“要尿……”不过话音没落,根本还没来得及唤人进来给小团子把尿,他已经冲了皇帝一手了。看着老头子抱着小家伙的襁褓,水滴滴答答从他指间滴落,萧允强忍住笑,“来人!”他也被冲过两回,这小子吃得多,水量也就大。原本是祖孙三代同堂其乐融融的场面,就没有让伺候的人在旁边,没想到小团子忒不给面子,直接发了大水。
训练有素的丫鬟乳母立即抱了团子到旁边换下尿湿的襁褓,另有人伺候皇帝洗手,因他袖子衣摆也遭殃了,也褪下让人拿了去清洗。顾琰闻讯着人找出一件萧允颜色比较暗沉的外袍送来让皇帝公爹暂且穿一穿。说起来,皇帝六十多了,因为年轻时候习武射猎,身材并没有怎么走样,加上他和萧允本就体型相近,穿上并无违和感。
皇帝自然是不会跟大胖乖孙生气了,只抱怨萧允,“你小子也不知道早些提醒一声。”
“我伤还没好,琰儿都不让我抱他。我也是在旁边看到过几回。他躺我边上的时候也冲过我两回呢,童子尿驱邪的,吉利着呢。爹不如今天就在儿子媳妇这里用午饭,我让他们弄得软和些就是了。”
皇帝想了想,舍不得大胖孙子遂答应下来。那边换好襁褓抱过去顾琰喂了奶又给送了过来,皇帝轻轻拍了拍团子的小屁屁,“你小子回头早点打招呼。”
不痛不痒的,团子只当在跟他玩呢,又露出无齿的模样笑了起来。
“爹,你放我怀里,我也抱抱。”萧允举起胳膊摆了个姿势。
“不行,回头摔了我孙子怎么办?”皇帝毫无留情,一口回绝。径直抱起团子在屋子里转悠起来,间或还颠两下,依依哦哦和团子‘说话’,惹得团子叽叽咯笑个不停。
这下萧允有些后悔把自己的伤势搞这么严重了,他还没捞着抱过呢。也就只有这种时候团子才会离了顾琰视线,可是老头子也不给他抱。
顾琰就有些郁闷了,团子是不离她跟前的啊,这一下子被抱走这么许久。这小子都不找她的么。
其实团子也只是顾琰醒着的时候都在她跟前,其他时候大多被乳母抱着哄着。如果他真的这么认人,一定要挨着母亲,顾琰怕是就不会觉得他好带了。实在是因为拉撒换襁褓这类麻烦事儿都有人代劳了缘故。
端娘劝道:“王妃,这是天大的好事啊。没想到皇上也同普通人家的老太爷一样啊,就媳孙子。这被孙子尿了满手听说还笑眯眯的呢。”
“怕是也只有团子有这待遇了,就怕太得宠了惹人眼红。”
端娘想起皇帝还另有二十多个皇孙,所以,媳的应该不只是孙子。还是最心爱的儿子给生的孙子。
顾琰揉揉额角,“要护着这小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大,我还不知要用多少心思呢。”阿允三岁就差点被废后的人推到冰湖里冻死,还顺带坑了贵妃和当时的三皇子一把。他那个时候何啻于是皇帝眼珠子啊,都被人找到这么好的下手机会。团子虽然是养在王府,可是进宫的机会肯定不少。这么小的孩子完全没有自保能力,全靠身边人保护啊。而且这年头孝子的夭折率也太高了,拉个肚子都能让人去了。
端娘只得劝慰道:“养儿百岁,长忧九十九。就是小世子长大成人,娶妻生子了,王妃还是得不停得为他操心的,都是这个样子的。”
“谁说不是呢,不过日子还是得过。”
就这么着,顾琰终于熬到了满月,称之为解放也不为过的。她踌快的洗了个澡,不过出来脸色还是不好。坐月子期间还能自欺欺人下,可是这脱出来才发现自己真的是走形得厉害,简直都不能看了。只除了一身肌肤作养得越来越好,腰腹却是自己都不忍卒睹啊。
郁闷的穿好衣服出来,就看到萧允喜滋滋的抱着团子坐在榻上,一手还摇着手铃逗他。他如今已经完全丢开拐杖了,只是不能久站而已。几天前就争取到了抱儿子来的权利,这两天也是抱着就不撒手。还说孙小丁说的果然没错,这小小婴儿就是跟一把剑差不多分量,不带鞘的。
这会儿见顾琰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便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该我抱了吧。”顾琰走过去摊开手。
萧允抱着转了个方向,“我过两天就要出去当差了,到时候就是你一个人的了,想怎么抱怎么抱。这会儿别跟我争!”
顾琰瞪大眼,“你这伤才两个月。”
“休养得够久了。等这小子的满月宴咱们的乔迁宴之后,我就去刑部。”
顾琰皱皱眉头,“王太医同意了?不是被你逼迫的?”
“放心吧,我有分寸的。出入都坐轿子,四个轿夫都是练家子下盘稳当得很,断不会颠簸到的。我可万万不想留下丁点后患的。”
顾琰想了想,这可是关系到有没有资格夺嫡的,想来他也不敢乱来,于是便没再说什么。
萧允抱着儿子凑上来,“琰儿,咱们什么时候才可以……”
“你才丢了拐杖啊,能不能想点别的?两个月啦!”
“我就是不丢拐杖一样可以。”
顾琰有些无语的看着他,这个就叫做身残志坚么?
说话间端娘进来禀报:“王爷、王妃,边城贺小世子满月的礼物到了。这是礼单。”
顾琰接了过来,这张礼单很长啊,上头有孙小丁秦菀的礼,有舅舅舅母的礼,还有萧允军中袍泽故旧的礼,嗯,还有琅琊山故人的礼。等等,这喀什米尔披肩与带着希腊风情纯羊毛地毯是、是方大哥送的吧。一定是他!他果然回来了。阿允居然都不告诉自己一声。这个小气的家伙!
顾琰直接吩咐人把披肩和地毯和其他一些东西送进来,剩下的先入库。萧允一时倒也没留意这么多。只乐颠颠的一心一意的逗着儿子。如今出了月子,包裹可以不用了,穿着单衣小褂的小团子已经长到十二斤,面上表情也丰富了许多,能跟大人对视一会儿了,用手指碰碰手心还会张开手一把握住……萧允玩得很起劲。
直到顾琰把披肩批到身上对着镜子扭来扭去的照,这才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披肩谁送的?”他不认得什么喀什米尔风格,只觉得少见。开始想着是不是西陵那边的东西,后来觉得也不像。电光火石间忽然福至心灵,好你个方子墨!居然打着这个旗号往我府里给琰儿送东西。贼心不死哪!
其实萧允瞒着没让顾琰知道的还不只是方子墨被孙小丁言辞恳切的信打动归国,重新担任了镇西军军师一职的事,还有呼延王子已用血腥手段统一四部。他以纳妃宴请为名请来了其余三部的首领,然后以伏兵杀之。再然后在天朝这边的支持下武力征服了那三部。这个过程中死伤无数。不过呼延四部如今和天朝是牢牢的牵系在了一起,因为那三部和西陵暗地里联系都有些紧密。而呼延王子也不过是先下手为强。只因为此人曾经当众称顾琰为救命恩人,萧允便没有提起。其实本来外头的事他不同顾琰说也是正常的,不过除了这两件旁的事他倒是都说了。因此就只能是刻意的隐瞒了。
当下见顾琰对那张异域风情的披肩颇为满意的样子,某人便不爽了,“来人,开库房门。”一边说着一边扯了顾琰出门,同时不忘扯下她肩头那张披肩。
“干什么啊?”
“不是喜欢这些外头来的东西么,咱家也有不少。你还没有去库房看过吧?”
这个,的确没有。自家的东西顾琰都只在账册上看过,实在成亲后在边城呆了许久,回到厩又是怀孕之身只安静休养没顾上。也因为是自家的,所以不急着参观。
秦王府的库房自然不只一间,萧允直接拉了顾琰去其中专门堆放梁国公送来的那些海外物产的一间,可谓是琳琅满目。宝石、香料、象牙、犀角、织毯……这些东西被商船带回来,往往炒到天价,大户自家也爱收集。梁国公便每每从中挑出彩的送来,萧允都是直接让人入库,然后让白芷按照先进后出酌情送礼。这会儿把顾琰拉来的意思自然很明显,看不得她那么喜欢那件披肩罢了。
顾琰一一拿起,把玩一番拿了几样摆件准备回去放在屋里。
“好了,我知道了。回去吧,省得团子回头吃了奶回来看不到我们又闹腾。”其实她就是看着那件披肩想一下方子墨等人在海外的游历该是何等踌。再看看这屋子里的东西,要不是萧允一心争位,他们一家跟着商船出去走个几年多好啊。
回到屋里,顾琰将拿出来的摆件一一安放在屋里的窗台、多宝阁上。等她忙过了宴请的事,还真的要好好理一理家里的财了。这么许久,怕是下头的人贪了不少。水至清则无鱼,之前她养胎期间不是太心黑的就懒得追究了。不过如果要当她是冤大头可不行。再加上铺在地上的羊毛毯,这间正房顿时也异域风情起来。甚好,库房里还有一进是专放各式家具的,她可以时不时的给屋子换风格。至于那披肩就先收起来了。
末了坐回去抱着团子走动,就听到重新看起卷宗的萧允忿然道:“我还不信了,这田地能越变越少!”
顾琰瞥了一眼,是户部关于田亩数的卷宗。这个,田地自然不可能减少,历年还在开垦荒地呢。只能是大户兼并然后瞒报了,这样就可以少交税赋。这些大户就被称为门阀、世族,拥有极其雄厚的人力物力财力,算是地方的一霸。他们肥了,但国库的收入却大大的减少了。因为天下田地在他们手中的,有时候高达三分之一。
看萧允这么忿然,顾琰没有出声。这个问题是历朝历代都不能从上到下解决的,因为封建王朝的江山就是靠着这些大大小小的门阀撑着的。孟老夫子都说为政不难,不得罪巨室。这些,就是巨室。就是皇帝也没办法在和整个的门阀对峙中达到政令通达。汉光武就曾想度田,结果因为功臣大户的阻挠不了了之。唯一能暂时解决这个问题的就只有从下到上的农民大起义了。
萧允想解决这个问题,怕是难咯。不过这也说明,这些卷宗他是真的看进去了。不能解决但是可以缓解,所谓的改革不就是这样。这些就留给他和他那些幕僚去愁吧。这些日子即便顾琰正在坐月子,也可以对前院进驻了越来越多的人略知一二。无它,听报账就知道多了不少相关开销。
看萧允拿着卷宗出去,顾琰道:“宴请的日子定在下月初十你看怎样?合适的话就拟一个宴请的名单出来,让文书把帖子写了派人送去。”
萧允点点头出去了,团子朝他的背影咿咿呀呀的几声。顾琰颠颠他,“爹爹有事儿,咱娘俩玩吧。”她得把减肥提上日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