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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时25分,松尾山,清军禁卫第二师前沿指挥所。
师长刘百良少将正在一张纸上默写部队的番号和指挥官名字:禁卫第二师:
辖直属队,
禁卫第四旅(旅长贺鹏程准将),禁卫第五旅(旅长陈星云上校)。
集群总预备队(预备队司令王镇上校):辖禁卫第三旅(旅长王镇上校),
禁卫第六旅(旅长梁天河上校),混成骑兵第一旅(旅长向蓝上校),独立重炮第二团(团长秦飞叶中校)。
“就这么多了——”刘百良自言自语道,“四万二千人,54门一五零重榴弹炮,100门七五山炮和野炮,120门五七轻山炮,外加90挺机枪,这样的兵力火力,还不能击溃一群乌合之众的话,我真该把脑袋伸过去让刘云砍了。”
掏出镀银的怀表看了一眼,刘百良快步走向指挥所一角的防护观察孔,他的两个参谋正在那里凑着望远镜观察藤古川对岸敌军阵地。
“雪终于停了,”刘百良望着河对岸南宫山臃肿肥硕的轮廓,心中自信又平添了几分。
“传我的命令,校射气球立即升空,两点五十分开始炮火准备,三点二十分第一梯队发起冲击!”
“是!”
目送走通讯兵们,刘百良转到地图桌前。布满等高线、锯齿线、河流道路线、大小圆圈以及红蓝箭头的作战地图右下角,一枝红得耀眼的大箭头直指标有“419m”高度的南宫山,箭头底端的细长锯齿线后,三个红字“4jl”被一圈红线包围,清晰而明显,它代表禁卫第四旅——攻击南宫山的第一梯队左翼部队。
隶属禁四旅的禁卫第十“狮吼”团,将作为第一梯队左翼前锋,首攻南宫山北麓阵地。团长肖烈日中校对这样的安排非常满意,近半年来,他的狮吼团历经恶战,早先登陆仁川时的老兵至今只剩下了不到一百人,补进的新兵登上日本后连战数阵,也都磨成了老兵,所谓将雄兵猛,“狮吼团”的名号早已享誉全军内外,被当成攻坚之锤实在理所当然。
闪亮的焰火开始在披雪的山坡上绽放,肖烈日披着件白色斗篷,手上一把砍刀插入雪地中,倚在一块巨石边静静欣赏这罕见的人间美景。自从神户之战中被顶头上司贺鹏程狠批一顿之后,肖烈日不得不收起了他那把引以为豪个性十足的青龙郾月刀,换上一把不怎么惹人注意的制式砍刀,总算没再遇上什么麻烦。
“三点五分了。”肖烈日看着怀表自言自语,又即转向身边的一营营长苏三岭:“一营出击!”
“是,一营,跟我来!”苏三岭手提左轮枪,踏着没过脚背的积雪,带领四百多名步枪手向山坡上的敌阵地缓慢而笨拙的爬去,鲜艳的赤底金龙战旗在纯白雪地的背景中显得尤其嚣张。
两分钟后,二营也投入了战斗,可是所谓战斗,在步兵们接近敌人工事前,几乎等于没有发生。
工事,那些填充着死尸与刀枪棍棒的畸形土坑,那些用麻布包上泥土堆积起的变态坟墓,那些简陋而粗糙只能埋人而不能救人的愚蠢土洞,真的可以配称之为工事吗?
那充溢霸气的名称——白虎队——并不能给那些热情有余战技全无的农民和市民们任何裨益。填满新式炸药的爆破弹并不打算区分军人与平民的实质区别,更不会理睬民团团员手中持有的不过是幕府时代的火枪鸟铳与刀矛弓箭,冲击波和弹片吞噬他们所能吞噬的一切。
于是当苏三岭手擎着龙旗踏上预定攻取的敌军第一道战壕时,只看到自己的部下们正用步枪屠杀一群满头灰尘血污的野蛮人——这些野蛮人像疯子一样,不停地跌倒爬起,瘸着腿或耷拉着半条胳膊,挥舞断掉的火铳、长枪的枪头、日本刀的刀柄残片,怪叫着迎向清军步兵的枪口。
苏三岭把龙旗插在尚发散着火药烟气的松沃泥土上,扣动左轮枪的扳机,愉快地加入了这合情合理的屠杀中,虽然右臂上的伤口还不时隐隐做痛,但苏三岭仍确信自己并非在浪费七点六二毫米手枪弹,“至少打中两个”——他这么想。然而,当更多的疯子源源不断地涌现,当黑火药填充的老式炮弹不时在龙旗四周炸响,当圆形的火铳弹头从苏三岭右臂上的旧伤口附近贯穿而过,苏三岭才终于清醒过来,战场与屠宰场,毕竟不能等同而论。
两名医兵扯上苏三龄就往山下拖,苏三岭捂着伤口大喊大叫——半是因为恼怒,半是因为疼痛。
“***,放开我,竟敢让老子再挂彩,老子要跟他***把帐算清楚!”
“我帮你算!”肖烈日擎着金狮吼天的团旗立在苏三岭身后。
“团长,我不服啊!”
苏三岭竖起手上大刀:“我管你服不服,上次你帮我写认错书,我欠你份情,今天咱们就一笔勾销——老子最烦欠人情!你呀,休息去吧。”
听得团长如此一说,两名医兵不管苏三岭指天骂娘,发了狠一路拽下山去,立即施药包扎不提。
却说肖烈日率三营上得山头时,阵地上已是混乱不堪,披白色斗篷的步枪手与披灰色蓑衣的火铳手正互相将枪口顶住对方的身体开火,北洋机器局所造毛瑟88步枪上的细长刺刀正与江户幕府铸造所产的精致日本刀频繁亲吻,人们嘴里呼出的、血中冒出的白汽与枪弹迸发的硝烟正如胶似漆地缠绵。
“三营跟我来,把小日本赶下山头去!”
肖烈日团旗一举,大刀一挥,上了白刃的步枪手迅即冲杀上去,当然,其结果自然是令局面更加不可收拾,肉搏战成了这山头阵地上的完全主题。
“团长,机枪连上来,三挺重机枪——”警卫连长罗坤气喘吁吁地半跪在肖烈日侧边的雪地上。
“机枪,有个屁用?都成一锅粥了,妈拉个巴子的,我那杆青龙郾月刀在就好了。”
罗坤往身后一扯,拖出个布袋子,袋子口伸出一根长长的白杆子,杆子底端饰着龙云纹柄。肖烈日眼睛立时一亮:“好你个罗坤,真他娘的雪中送炭啊,来,你扛,跟在我后面,今天不杀个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老子他妈决不停手!”
罗坤道了声“是”,急为肖烈日解开了裹刀的布袋子,只见刀背厚重,刀刃闪亮,刀身似月牙,刀面刻青龙,青龙郾月破青天,白刃寒透照白雪。这宝刀的来历,肖烈日即使对最亲近的人也不透露半字,似乎是故意要令其成为一个千古之谜。
此刻,罗坤更无心做无聊事,只遵命接过金狮吼天团旗,紧跟在肖烈日身后,目睹力大过人的团长砍瓜切菜般杀人,又踩着那残骨碎肉前行,如入无人之境,心中兴奋至及,便抓紧了旗杆,把团旗举得老高,口叫:“禁卫军万岁!禁卫军,前进!”
这一叫激起了一连串的“万岁”、“前进”之声,全团士气为之一振,人人如脱胎换骨般精神万倍,真个是勇似虎,狠似狼,视生死为虚无,直汇成一股如虹气势,把对方硬生生压了下去。
待后继部队上得阵地时,肖烈日已率全团主力趁势追杀下山,将敌残军败卒逼入山脚的狭窄谷地中一通乱砍豪捅,几乎尽数杀光。
南宫山北峰上的激战,便以最野蛮凶狠的方式做了个了结。
事后清理战场时,山上山下共清出完整尸首四千多具,残肢碎骨大约可凑成整尸又两千余,虽说炮火之威力可视为主因,然而,狮吼团以二百五十一人伤亡的代价迅速攻占了南宫山北峰,已经让禁二师师长刘百良宽慰不已了。
※※※
南宫山北峰下,刘百良的前沿指挥所已在山脚的一片岩石群落间驻下,传令兵和联络官骑着马在周围奔来跑去,一派紧张气氛。
“禁四旅已攻占北峰,禁六旅夺取了南峰,禁五旅在主峰下受挫,五旅旅长陈星云道,因主峰地势险要,沟谷纵横,炮火死角多,恐无法按预定计划急速拿下主峰。”
“知道了。”刘百良右手食指按着地图桌一角,左手握着三年前钟夏火送给他的镀银怀表,大脑飞快地运转,随之而来的是卡路里和糖元的大量消耗。他只需作出几个可能性中的惟一抉择,像作选择题,在某个答案前打上勾,似乎就是这么简单,事实却并非如此。
“传令,贺鹏程的四旅和梁天河六旅各抽出一个团协助陈星云的五旅围攻南宫山主峰,四、六旅其他部队原地驻守,作为预备队。预备队未接到本师长之指令,不得擅自行动。向蓝的混成骑兵旅经南宫山北麓向关原以东的垂井突进,切断关原前线敌军退路,随后向关原车站迂回攻击,王镇的三旅协同向蓝骑兵旅夺取垂井,之后掩护骑兵旅攻击关原站。向蓝旅和王镇旅完成夺取关原站之任务后,若损失不超过全员之四分之一,应立即调头北上,向金生山方向之敌攻击。命令到达后各部应立即执行,故意拖延者军法处置!”
作战参谋絮絮梭梭地抄写完毕后随即向几名传令兵分别交代,刘百良目送着传令兵们从前沿指挥所的营帐中相次离去,揉了一下太阳穴,轻轻地舒出一口气。
日本的命运,似乎要在这拥塞了十几二十万大军的狭窄盆地中决定了,中国的命运呢?
刘百良很想知道,自己、钟夏火、丁介云、刘云、文易一干人等,究竟能创造出怎样的历史呢?这十九世纪末中国的命运,真的掌握在他们这些时空的悖逆者手中吗?抑或他们自己也不过是命运的玩物,因由造物主的恶作剧,在一个波澜壮阔的背景下卖力地表演,所得到的却不过是上天放肆的嘲笑和评论者笔下的纷乱文字?
“我想看到,一个人人生而自由的国家。”刘百良想起四年来文易常常叹出的这句话,刘百良并不相信世间真有所谓的自由,但他感性的因素却不时令他对这句话产生莫名的兴奋。
“自由。”刘百良轻轻念叨着,他的思绪回到了时空传送之前的那些日子了,或者,更远一些,确切地,应该是宣誓效忠刘云之前。
那时候,自己只是一名小小的排长,每天都全力以赴投入日常工作中,组织训练学习,与士兵们交流,跟连长钟夏火通气,不时又被营里的政委找去谈话,日子过得普通平常,不会很幸福,也不觉得很痛苦,只是乏味得想自杀。
但那乏味,他决不会表露在外,他刻意地伪装成事事关心的积极分子,事实上,他也得到了几个积极分子的称号,可他依然无法进入状态,他感到了无生趣,但他又没有理由放弃——那个世界里,不容得没有正当理由的放弃。
直到后来,他发现了同类,另一个伪装者,那就是自己的连长钟夏火。
钟夏火最喜欢看的书是《水浒传》,最喜欢做的事情是杀鸡,最爱喝的酒是二锅头,一开始,刘百良对他连长的了解不过如此。
伪装者的共通性和冥冥中的默契令他们渐渐发现到彼此灵魂里潜藏的非常秘密,他们走得越来越近。
“我觉得,你想自杀。”钟夏火半醉半醒时吐出的这句话一举攻破了刘百良心灵上苦苦支撑的脆弱防线,刘百良当时没承认也不否认,他给予了钟夏火沉默,钟夏火返还给他的,是希望,和真实。
不久,钟夏火把他引荐给了时任特战团团长的刘云,经过数月的考察和摸底,刘百良得以正式加入冒险队,而那加入的仪式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向刘云宣誓效忠。并没有太多的繁文缛节,只是在一个阴暗的小房间里,在钟夏火和其余十几个蒙着黑面罩的人物见证下,向位于上座的刘云庄严诵读事先默背于心的简单誓词。
刘百良还记得,当时自己在激动中,背错了一个字,然后主动要求重背一次,却被刘云劝止了。刘云说:“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我们都只有一次机会,即使做错了也没有回头的可能,只好一直向前,或许可杀出一条路来。如果在迈出步子之前,早已打好了重来一次的算盘,那样虽然可以在心中加上保险安稳的砝码,可放弃与背叛的可能也必然就水涨船高。”
“创造历史”、“重新安排亿万人的不平命运”、“建立一个人人生而自由的国家”。这些理想信念,仅仅是刘云文易的表面口号,还是全体三十六名冒险队成员的真实想法呢?
刘百良不愿多想,至少他现在不再感到乏味,至少他不用再伪装什么,至少他正在做的事情尚能让他体会生命熊熊燃烧的炽烈。
“钟夏火,我们都得到了想要的自由,要好好把握才行。”
刘百良面对灰白色的帐壁,想到几千里外的北京城里,钟夏火必然像一头被囚的野狼般烦躁不安罢。
※※※
刘百良的命令下达后一小时内,向蓝的骑兵旅就轻易扫荡了叛军设在垂井的补给基地,紧接着,五千名骑兵铸造的锋利矛头自东向西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直指关原中心。
二十六岁的上校旅长向蓝,系出自蒙古贵族之家,自幼上马背,马术精湛过人,又曾率自家亲兵马队与前来挑衅的外家部落及俄国哥萨克马队多次交手,熟悉骑兵作战。
91年入帝国陆军大学骑兵特科,毕业后历任禁一师骑兵团二营营长,禁二师骑兵团团副、正团长,在朝鲜战场上曾率部逆袭敌将乃木希典亲领冲锋的精锐步兵队,斩杀乃木希典,并击退跟进支援的日军骑兵联队,保救了整个中和战线。关原战前,丁介云决定组建一支机动骑兵部队,在选定指挥官时,毫不犹豫地召来了向蓝,当场任命之,可见才华过人,名声在,。
这位骑兵上校的容貌却似乎与其蒙古族血统不甚相配,他长着一张不生杂须的嫩白娃娃脸,俊美有余威武不足,不过这并未影响到他在军中的威望。士兵们需要一个能给他们脆弱的精神予以坚强支撑的指挥官,将军们需要一个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充分理解上级意图的部队主官,向蓝能够满足他们的需要,这就足够了。
头戴缀着乳白色蓬松羽饰的骑兵上校军帽,内穿打着双排扣的紧凑骑兵服,外披黑呢子大衣和纯白色防水斗篷,向蓝双手举着装饰有红色龙纹的木壳单筒望远镜,正仔细观望数里外烟火冲天的关原市街。
一队队黑衣白篷的禁卫骑兵从向蓝身边依次经过,马蹄踏雪声既密又急,向蓝放下望远镜,满意地看着部下们有条不紊地展开行动。
采用欧式训练法的禁卫骑兵部队始建于四年前,向蓝初入陆大骑兵特科学习时还有些不习惯,但随着全新战术概念和主战兵器的引入,他很快完全沉迷于其间。
卡宾枪——削短枪管的轻型步枪——彻底淘汰了弓弩和火铳,欧式的窄幅马刀也取代了传统的弯刀和大刀,成为轻骑兵标准的武备。部分骑兵团还装备了步兵用的毛瑟步枪,以便下马作战,他们被按欧洲习惯称为“龙骑兵”。轻巧的五七毫米山炮经过改造后作为制式的骑兵炮使用,在每个骑兵团配备三到六门作为火力支援。装上轮子的马克沁机枪也被纳入了骑兵团的装备序列中,每团配备三到六挺不等。拥有大炮和机枪的骑兵团适宜执行从侦察到破袭的各种高机动任务,当若干骑兵团组成旅、师级的庞大单位是,其合成起来的冲击力是不言而喻的——当然,在火器时代,离开步兵支持的骑兵,注定成不了大事。
向蓝在心中默数自己手下部队的番号:“禁卫第一师骑兵团,禁卫第二师骑兵团,讨逆中央军团第一骑兵联队——全是轻骑兵部队。”
“只能进行一次冲击,然后立即把部队收拢回来,由后继步兵部队跟进扩大战果,骑兵在城镇中与步兵纠缠只能是找死。”
向蓝回想着自己既定的战术方针,觉得已经是正确中的极至了,只待部下切实地去实施,再于关键时刻,梢加指导,完成上级交代的任务应不成问题。
“还有步兵部队的配合程度。”向蓝在想象中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他左看右看,目光所及并未觅到自己想见的人,于是发话问身边的参谋:“三旅王旅长还没来吗?”
“在你后面。”满脸浓密胡渣的禁三旅上校旅长王镇胯着匹中原常见的粟色大马晃入向蓝眼界。
“王旅长,我旅对关原站的攻击即将发起,届时我骑兵部队须与步兵密切配合,才有可能收到最大效果——”
“我旅正为此而来。”二十五岁的王镇虽与向蓝年纪相差不大,却少了许多年轻人特有的热情与直率,多了些沧桑的阴冷之气。
向蓝手指不远初的关原中心市街道:“我旅皆为轻骑兵,下马作战非我所长,所以我打算发挥轻骑兵的冲击力,向防御松散的敌阵线后方突击,造成敌军混乱,之后我会相机收回部队,让开道路由王旅长的步兵突入市区,如若贵部能清除狭窄道路上的多数障碍,则我骑兵即可随之再次投入战斗。”
“没问题,就这样吧。”王镇淡淡地说,策马走开了,他来自二十一世纪,自觉与一百三十年前的古人没有多少共同与员,也就无须多加废话,只做分内之事便罢。
向蓝对王镇之名早有耳闻,知道他来历奇特之外,平素也少言寡语,不爱搭理生人,却无心多想,乃继续专注于战事之上。
稍顷,向蓝麾下的禁卫第二师骑兵团由麒麟踏火团旗所指引,展开成多重梯队首先发起了疾风掠地般的猛烈冲击,战马践地有声,马刀指天如林,骑士呐喊似淘,军官头顶羽饰飘飘,战士身后披风飞扬,旗杆之上军旗招展,一千五百名轻骑兵瞬即没入木屋小楼构成的简陋市街中。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
向蓝只听得市街方向枪炮声喊杀声渐渐稀远,却不见禁二师骑兵团的弟兄们收队而回,心下大觉不妙,正欲命身边的直属侦察骑兵连前往探个究竟,又见一匹黑色战马载一名帽檐裹红布的传令兵飞奔而来。
不待那传令兵勒马停住,向蓝劈头问道:“怎么回事?你们团长在干什么,不是要他突击三分钟后即收拢队伍返回吗?他赖在那里可好,后继部队还怎么冲?”
传令兵在马上敬了礼,双手抓着缰绳回道:“报告旅长,我们团长发现敌军遭我骑兵冲击后已斗志全无,四处溃散逃却,团长请旅长立即率后继各团跟进追击,必可大获全胜,我团现已展开追击,望旅长恕我团长违令之举。”
向蓝道了声:“你倒挺会体你们团长说话。”便转向身边众参谋:“传令,一师骑兵团在右,讨逆骑兵联队在左,全军以连纵队展开,向关原车站,出击!”
向蓝这一果断的举动促成了叛军中央阵线上第二师团所部的总崩溃。在与当面的讨逆中央军团所部拼死苦战近五个钟头后,第二师团的官兵们根本未曾料到后方和侧面竟会出现如潮水般一波波涌来的对方骑兵,士气由是一落千丈,军官开始弃兵而逃,兵又随之弃阵地而去,然而人总归跑不过马,众官兵背后中弹、中刀毙命者不计其数。
这样的混乱局面中,第二师团师团长山口国正做了一个恶俗的决定——剖腹自杀。
“多摩君,等一下帮帮忙,把我这无用的头颅砍下,带去大山元帅处,以免受敌军之羞辱。”山口边往刀上浇清酒边嘱咐面前的中佐侍卫官多摩总三。
“承蒙交托重任,属下定认真办理。”多摩头一低,完美的九十度鞠躬。
“还有,”山口从军服内袋中抽出一封信来,“这个,你或许还记得,说是炽仁下的战书,其实乃劝降书。这些天来,我一直犹豫不决,现在,我终于肯定了自己的立场,做出了最后的决定——这个,也拿去给大山元帅吧。”
“是。”多摩双手接过信,塞入内衣口袋中。
“那么,拜托了。”山口掀开内衣,刀尖对准下腹,面露陶醉地正欲动手,单薄的木门忽然“哗啦”一下破开了,一匹健壮的白马高举双蹄呼啸而下——一名禁卫骑兵下士稍稍打扰了山口国正中奖的剖腹仪式,这个下士的战马踩到了山口将军的脑袋上,造成了与山口将军最终目的相类似的后果——下士无法分清战死与自尽之间复杂而无聊的比较关系。
多摩总三被那名大大咧咧的下士砍断了左臂,他及时举起右臂,并哭叫着摇晃脑袋,总算得到了对方的理解。对方没有加害他,径自勒马离去,把他留给了姗姗来迟的禁卫步兵。
于是,第二师团师团长山口国正中奖,便不得不在阴间忍受遗愿无法实现的折磨——他的头颅已在钉了厚实马掌铁的坚硬马蹄下化为了一团模糊的骨浆,他的那封署名有栖川亲王炽仁的劝降信也永远无法呈送于大山岩元帅面前了,执信的多摩总三中佐很快被俘,然而即是多摩本人也未曾预料到,那封信的最终归宿,竟是在大海对面的一座战争历史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