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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经常会犯贱,尤其是无聊的时候。
在老皇帝跟前当差的时候,陆华浓天天都想放假。如今终于有机会休假了,才几天工夫,他却觉得无聊了。
无聊了怎么办?
一般权贵的做法是呼朋引伴,酒色财气一应俱全,总而言之就是四个字:吃喝玩乐。
陆华浓也想这么做,不过他现在是称病,不能呼朋引伴,不能去瑶池仙寻欢作乐,甚至不能招妓,于是四个字只剩吃喝二字。可他那个破坏身子根本经不住折腾,吃要小心翼翼,喝只能浅酌,非常的不尽兴。
奉阳王太无聊了,甚至犯贱地怀念起上班来。
距离孙太后大寿已经过了五天。大寿次日,百官上朝时,太监宣的是太后懿旨,说陛下因国事繁重而病重,需仔细调养,暂停早朝,请文武百官各司其职,一切待陛下大好后定夺。官方声称天子是重病,但文武百官私下已经暗传天子是中毒,宫里宫外都在排查凶手,至今还没查出个所以然来,所有人都绷紧了皮,生怕被牵连。
而瑶池仙那些扣留在宫里的戏子和舞姬们也被放出了宫,施阳还特意派人来奉阳王府禀报了一声。
五日过去,早朝依旧停止,太后也没有新的旨意,知情人都知道这是老皇帝还没醒。几位皇子私底下有什么动静,陆华浓并不想知道,至今还没有其中一人上门他已经很欣慰了。至于那个天天都来探望他顺便说几个小道消息的明王,那根本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从明王口中得知,老皇帝确实没醒,陆华浓估摸着那些个太医还是没找对方法。想过了也就抛诸脑后,不再烦神。
到了第六日,孙太后开始频频召陆华浓进宫,全都被陆成以陆华浓病得不能下床为由挡了。弘王和敏王府上也派了人过来打探消息,陆成一概用同样的理由回了。
深夜,孙太后不理会苏嬷嬷的阻拦,亲手掀开了老皇帝的被褥,一眼就看到了老皇帝肿胀得青紫的双脚开始溃烂。因为深怕天子遇风着凉,这寑殿里的门窗都关着,又有十几个暖炉烧着,老皇帝溃烂的双足散发出一阵阵恶臭,却散不出去,全部弥漫在寑殿里,使得老皇帝更像一具腐尸。
季贵妃只一眼就轻呼了一声,偏开头去。
孙太后怒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医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致看向他们的英雄张太医。
孙太后只得盯着张太医,冷声道:“你说!皇帝的脚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越来越严重了?”
张太医抹了抹额上的汗,道:“回太后娘娘,陛下这是毒发了。微臣已经用了很多法子为陛下解毒,奈何此毒太厉害,微臣也无能为力了……”
“哀家不听你扯这些个没用的东西!若是皇帝因为你们的医治出了差错,你们就等着满门抄斩罢!”孙太后咬牙切齿,已是动了真怒。
太医们立即面露大惊,张太医适时地挺身而出:“太后娘娘,这可使不得啊!诸位太医皆是我卫国杏林领袖,若因人力非可及之事而落得满门抄斩,日后怕是没有人再入宫做太医,我卫国杏林也将式微啊!”
“混账!”孙太后直接抄了手边的药碗就砸了过去。
张太医倒是没想躲,其他太医却七手八脚地把他拖开了。开玩笑,这么个吉祥物要是死了,日后谁帮他们顶罪?
“狗奴才,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威胁哀家?”孙太后颤巍巍地指着张太医,在苏嬷嬷的安抚下,好不容易平复了心绪。
她冷笑一声,道:“哀家跟皇帝不一样。哀家已经活到这把岁数,还能活多久端看天意,用不着你们这些废物,对你们自然也不像皇帝那般舍不得。哀家今日金口玉言,如若皇帝真的出了事,你们都为皇帝陪葬去罢。只要有银子,有权势,哀家都不信搜罗不到太医!”
搁下狠话和被吓得肝肠寸断的一干太医们,孙太后一路快步走出内殿,一路低声说道:“把这里封锁起来,这寑宫里所有的人都不许出去,绝不能让皇帝病情严重的消息走漏出去!”
苏嬷嬷连声应下,又低声回道:“奴婢刚刚已经问过几位太医了,几位娘娘伺候的时候虽然殷勤,但却从未主动掀起过陛下的被褥,太医们也怕陛下的病情泄露会牵连到自己,至今还未透露给任何人知道。”
孙太后点点头,道:“这样是最好不过了。”
季贵妃一路跟着听着,此时开口说道:“就算如此,几妃恐怕也猜到了几分,最近京城的形势很不对劲,就是这宫里头的守卫也森严了起来!”
宫里头守卫森严是应该的,戒严是孙太后和季贵妃联合下的令,可若是对孙太后和季贵妃自己的人手也严起来,这就令人深思了。
“太后娘娘,陛下若是再不醒,可就要真的出事了!”季贵妃急道。
整个京城,最不想老皇帝死的除了孙太后和陆华浓外,还有季贵妃。
季贵妃的儿子八皇子年纪尚幼,既无政绩又无爵位,季贵妃的娘家闵乐侯府虽然地位高,却是比不过有王太师坐镇的王家和当朝宰辅李家,也就是说,八皇子卫承璧完全与皇位无缘。别看季贵妃如今是后宫妃嫔中地位最高的,一旦新君继位,势必要封自己的生母为太后,她既非新君生母,又非正宫皇后,只能得个太妃的封号,后宫大权也要乖乖交出来。八皇子年纪尚幼,前途不明,连个爵位都没有,还要在新君手下讨生活,到时候他们母子俩的生活不会好过。
事实上,季贵妃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天子真的不行了,她便去支持生母早逝的敬王,敬王并无交好的妃嫔长辈,登基后自然会册封她为皇太后,她再好好辅佐新皇后打理后宫,敬王想必不会亏待她和八皇子。
孙太后停了脚步,半晌才叹道:“治还是要治的,只是现下找不着人治……”说到这里,她咬咬牙,问苏嬷嬷道:“奉阳王府怎么说?”
“说是病得起不来床了,烧得糊涂。”苏嬷嬷回道。
“他这是怕被泼脏水,避嫌呢。”孙太后沉声道。
苏嬷嬷闻言提道:“要不老奴亲自去奉阳王府走一趟,对奉阳王阐明利弊。奉阳王是个明白人,想必知道陛下活着对他来说只有好没有差的。”
“他若是有把握,就不会避得这么彻底了。他要是接手了,出了差错,罪名可不小!”孙太后叹道。
事实上,孙太后若非没了法子,也不会在想起陆华浓那日的一举一动后,猜测其大约懂些内情,三番五次地派人去请他了。
“你不能走!这宫里里里外外的,怎能离得了你!”孙太后咬牙道:“明日再派人去请!”
季贵妃急道:“可是这么三番五次地请奉阳王进宫,其他人不是就猜出陛下病重了么?”
“正如你所言,他们已经猜出了几分,如今又何须畏手畏脚?说不定再过几日,哀家派出去的人连宫门都出不了了!”孙太后难言凄凉地说道。
听孙太后这么一说,季贵妃也有些感同身受。她抹了抹眼泪,道:“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么?要不请敬王进宫……”
孙太后的眼神顿时像利刃一般,刺得季贵妃住了口。
“这个法子你想都不要想!若非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兵行险着!一不小心,就是天下大乱!”孙太后一字一顿,异常认真地说道。
季贵妃见她说得严重,立即把自己的那点私心暂时收起来。
此时,苏嬷嬷说道:“太后娘娘和贵妃娘娘还是先进偏殿罢,这里风大,小心着了凉。”
她说着就要来扶孙太后,孙太后却不要她扶,看向季贵妃道:“贵妃,你来扶哀家!”
季贵妃是晚辈,理当听令。如今二人又利益一致,季贵妃扶着孙太后的时候便没有心不甘情不愿了。
孙太后拍拍季贵妃的手,耳语道:“方才那句话日后再不能提起了,否则陛下醒了之后知晓了,该多想了。”
季贵妃心头一惊,抬头看了孙太后一眼,却听得孙太后说道:“仔细门槛!”
她连忙低头看脚下,过了门槛才低声应了是。
孙太后那句话既是提醒,又是威胁。只要天子能醒,季贵妃日后就要敬着孙太后,否则她那句请敬王进宫的话就是勾结敬王谋反的证据,势必不能为天子所容。
孙太后坐定,喝了口茶,过了一会儿才道:“明儿个先去把王家二小子请来!”
苏嬷嬷自然应下。
季贵妃疑道:“娘娘,那王家可是敬王的母族和妻族……”
孙太后摇摇头,道:“不急,听哀家说给你听。王家虽然和敬王打断骨头连着筋,可王润却是个天性秉直之人,皇帝对他素来慈和,他也极得皇帝的宠信,年轻的一辈中他算是独一份。他和皇帝相处多年,想来也是不愿意皇帝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