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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氏正在屋子里,和孔管家交头低语,两人头挨的很近,都盯着金氏手上的那两半玉坠,金氏拿着那玉坠对着烛火照了照,又试着将它们合在一起端详,“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啊,她怎么就那么宝贝的藏着!”
孔管家接过去在手里掂了掂,“完整的话还成,摔碎了可就不值钱了——除了这玉坠,你就没发现别的?”
金氏摇摇头,皱着眉说,“小桃说看见她昨晚在那卷纸上写了什么,我还以为是酿酒的方子呢,结果进去翻了半天,就是一堆破烂经文!我在旁边居然还找到这娼妇私藏的一罐酒,气得我,一脚把那酒都踢翻了,让她鸡飞蛋打!……当时这玉坠被包的挺严实夹在里面,我以为里面藏着秘方就带回来,哪知什么都没有!”眼波一转,又从身后拿出张纸来,“还有这个画像,这小娼妇,八成是想了哪个野男人,藏着这个每晚偷看!”
孔管家眯起眼睛,正待细看,房门突然被推开了,爽儿快步走了进来。两人忙分开身子,金氏正襟坐上首,孔管家站在一旁。
金氏看爽儿神色不善,猜她是知道了。金氏做下这事,毕竟心虚,但当着爽儿却是绝对不能表现出来的。于是金氏干咳了一声,肃着脸问,“你来做什么?”
爽儿站定了身子,施个礼,“二夫人,咱们这府里有贼。您今天差奴婢办事,奴婢晚上回去却发现屋子里进了外人,把我的东西都翻乱了。”
金氏脸上露出诧异神色,“府里戒备森严,怎么会有贼?你搞错了吧!”
爽儿摇摇头,“奴婢没搞错,奴婢的东西都被这贼翻过了,还丢了件东西。”伸手将那张沾了鞋印的纸拿出来,“有鞋印为证,是个女贼!”
金氏一看那鞋印,心里就有点慌,暗想自己当时怎么不小心把鞋印踩在上面了,转了转眼珠,强做镇定的道,“也许是你同屋的丫环踩的,或是你不小心踩上的都有可能,别大惊小怪的。一个女人哪有那胆量进你屋子去偷东西呢?你又有什么值得她偷的!”
“奴婢也不明白,奴婢只是个下人,屋子里也没什么值钱的,那女贼进去要找什么!”爽儿的眼睛紧紧盯着金氏,“而且,之前一直好好的,偏今天二夫人让我去办事,那贼就进去了,您说巧不巧?”
金氏眼睛一瞪,“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说这贼和我有关了!”
爽儿眯了眯眼,退后一步,“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觉得这事实在是太巧了。更何况,奴婢还在屋里发现了这个!”
手伸出来张开,掌心是一枚凤钗。
金氏眼睛都直了,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自己的鬓旁,发现那金钗果然不见了!金氏没想到金钗会落在屋里,现在被爽儿拿到了证据,她一时慌张,便没有答话,只拿眼睛狠狠瞪着面前的女子。
爽儿冷冷扯了下唇角,“二夫人,您是主子,要查奴婢的屋子奴婢自然半句话都不敢说。只是奴婢有样重要的东西不见了,是个碎成两半的玉坠,二夫人若是看到了……”
“你住嘴!”
金氏终于反应过来了,想着自己是主子干什么都是天经地义,怎么能被一个奴才问住,她狠狠瞪着爽儿,“该死的贱婢,你这是说本夫人是贼了?凭一个凤钗就要污陷本夫人,你好大胆子!这凤钗从前天起就不见了,我正找呢,原来是被你偷了!来人呐——”
冲着进来的几个家丁大喊,“把这该死的奴才拖出去给我打!”
最好一下打死了,看你还敢要什么玉坠!
爽儿眸光一闪,没想到金氏能这样厚颜无耻的倒打一耙,她拼命挣扎着身子,想要从那几只手中逃脱,奈何一个女人的力量怎能敌得过几个强壮的男人?爽儿被那几个家丁连拖带拽弄到院中,用力掼到地上!
爽儿被那一下摔得头晕眼花,觉得口中有淡淡的咸味漫出来,怕是流出血了。她紧紧咬着牙,想要直起身子,身后却有两只强壮的手臂用力压着他的肩,不让她起来。
“把这个以下犯上,偷窃主子财物的奴才给我狠狠的打!”
金氏站在屋外的台阶上,看着被压在地上的爽儿,得意的高声叫嚣。
爽儿被人压着直不起身来,趴在冰冷的地上,心里冰凉冰凉的。
她刚才过来的路上就想到了金氏不会轻易认账,她俩一主一仆,地位相差悬殊,她去了十九会吃亏。爽儿也想过再等一等,找机会慢慢去寻那玉坠,但是思来想去,这府里没一个人是帮她的,她就是再等也不可能等到机会!反而是时间抻得越久,那玉坠要回来的可能就越小。若是别的也就算了,但那玉坠是萧义山留给她的唯一东西,她实在放不下也不能等!
只是没想到金氏竟这样恶毒,不但不还玉坠,还反口诬她!
看着两个家丁拿着棍子围上来,爽儿知道这是要打她了,不敢再看,绝望的闭紧了眼。
棍子扬起,带着呼呼风声,显是用了十足的力;爽儿的心重重往下沉去,当是时——
“吵什么呢?”
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传过来,院子里霎时安静了。金氏本来正横眉立目的叫嚷,看到樊离,眼睛闪了一下,立时换上一脸妩媚的笑容,“侯爷……”迎了上去。
樊离被金氏拥着慢慢走到院子正中,看着地上的女人,“这是怎么了?”
那两名上刑的家丁刚举起棍子,看到逍遥侯过来忙放下了,恭着身子退到一旁。爽儿闭着眼睛等了一会儿,没有迎来预想中的疼痛,慢慢把眼睛睁开,看到眼前那双男子的官靴,她被压在身下的手微微动了一下,仰起头,看着那个人。
樊离的个子本来就高,现在他站着爽儿被人按着身子趴在地上,以爽儿仰视的角度看过去,更觉得樊离的身形像座山一样,连影子都能压死人的感觉。
金氏见逍遥侯看着女子一言不发,突然想起是他将她领进府的不会二人还有瓜葛吧?她生怕爽儿说出什么来,便恶人先告状,“侯爷,这贱婢以下犯上,跑到妾身房里大呼小叫;手脚也不干净,还偷我东西!”
樊离抬下眉,看向金氏,“是吗?她偷你什么了?”
“她……她偷了妾身的凤钗,就是之前您送我的那只,您最喜欢妾身戴的,被她偷了!”
“居然做出这种事……”
樊离若有所思,垂下眼帘,看着地上的女人,“你认吗?”
爽儿在刚才听金氏说那番颠倒黑白的话时,就气得咬牙,但她知道这侯府规矩多,主子说话时下人不能插嘴,不然就要先挨板子,于是她一直恨恨瞪着金氏。待到樊离问她了,爽儿想着,金氏无耻诬赖她,樊离更是个禽兽,估计也不会帮她,但是当着这么多人,谅来他们也不能太过份,面子上总得讲理!
于是爽儿咬着牙说,“奴婢不认!是她白天偷进我房里拿了我的东西,这凤钗是她自己落在地上的!”
樊离面无表情,金氏却急了,“死奴才你胡说!我一个主子进下人房里干什么?你那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能让我去偷!”
一双眼睛恶狠狠瞪着爽儿,恨不得过去吃人。
樊离微微眯了下眼。
他自刚才看到爽儿被人按在地上要打,心里便升起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恨她,觉得她虚荣势利,见异思迁,所以故意把她安排在金氏身边,为的就是要金氏整治她。
他想让她受不住了求他,就像她说的那样,“心甘情愿”的向他邀宠;这样他就可以狠狠羞辱嘲笑她,让她心里加倍的痛苦!
他一直想让她痛苦,甚至不惜用尽各种极端的手段;但是,他所想的那些手段里,可不包括让别人打她!
樊离想,我若真想这样,早自己动手了,还用等到现在!
樊离心里隐隐的有点不痛快,待听到爽儿和金氏互相说对方偷了东西,又觉得有点好笑:你一个奴才和主子争辩,能有好吗?眼前放着容易的路你不走,非要选难的,可不是自讨苦吃!
樊离一心想要爽儿求他,故而明知金氏刁钻,说爽儿偷凤钗十九是诬陷也没点破,只看着爽儿,“二夫人偷你什么了?”
爽儿见樊离的唇角隐隐扬起来,知他是看到她受苦幸灾乐祸;她想着此人心肠毒辣,自认识起就没对她好过,纵使她把那说出来他也不会帮他,更何况,只是两半摔坏的玉坠,根本不是什么宝贝,说金氏偷了这个有谁会信!
爽儿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脑子冷静下来,扬声说,“奴婢屋里的东西被人翻乱了,有个小物件不见了;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那对奴婢很重要!奴婢在屋里发现有张印着脚印的纸,旁边还有二夫人的凤钗,奴婢想着,二夫人或许知道,一时心急,就过来了。”
“既然不是值钱的东西,何必闹那么大动静,再买一个就是了。”樊离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又问,“你说在屋里看到二夫人的凤钗,当时可有旁人在场作证?”
爽儿的拳一下握紧了。她低声说,“没有。”
当时她回房时石榴和小桃都不在,只她一个人,哪来的证人!
樊离没有说话,金氏却抓住了把柄,得意道,“就是的,你口口声声说是本夫人去了你房里遗落的凤钗,谁能作证?我还说是你偷了我的钗又来含血喷人呢!”
看爽儿双目圆瞪,眼睛里似都要喷出火来,金氏心里更得意了。她恨爽儿总不驯服,不肯乖乖的酿酒;更恨她当着逍遥侯的面说破她偷东西的事——幸亏这逍遥侯多问了一句,不然她还真不好撇清!既然已经撕破脸,估计那贱婢也不会再安心给她酿酒了;既这样,她干脆狠狠给她个教训,让她名声扫地,最好逍遥侯因此厌恶她,逐她出府,就除去眼中钉了!
念及此,金氏眼中现出恶毒的光,她紧紧靠着樊离的身子,娇声说,“侯爷,这贱婢不但偷了妾身的凤钗,还心思龌龊,成天想着野男人!”伸手从身后拿出一张纸,展示在众人面前,“您看,这就是从那贱婢住处寻到的!”
樊离根本不在意那凤钗,但听到“野男人”三字,心里却是一动。他向金氏手上的证据看去,待看清那是什么时,眉梢突然几不可察的动了一下,眼神瞬间阴郁了下来。
爽儿看到金氏手里的画像,却是立时瞪大了眼睛,心都揪紧了!
她思念萧义山,画了他的肖像夹在经文里,怎么也被金氏得到了!
金氏见爽儿看到画像就呆怔得说不出话来,再看逍遥侯也是一见那画像就眼神阴郁,面色难看至极,心里那份得意就别提了!
她当时在爽儿房里找不到秘方,却看到那玉坠和画像,本来以为玉坠里藏着秘方,画像则是爽儿暗中私通的野男人;她的打算是拿画像要挟爽儿,逼她说出玉坠的秘密。结果玉坠就是寻常玉坠,画像反倒派上了用场,也算没有白跑这一趟!
金氏心里得意,看逍遥侯面色阴沉,决定再给他心里添一把火,于是紧挨着樊离的耳边继续道,“侯爷,这贱婢不但私藏男人画像,还做了更出格的事!——妾身当日信任她让她帮着酿酒,她竟然在酒酿好时,偷着留了一罐放在她房里,是小桃亲眼看见的!那酒便是您寿宴上用的醉猫,私留主子的东西就是死罪!……小桃还对妾身说,她看到这贱婢将酒和画像放在一起,一晚上反反复复的不知看了多少遍!定是这贱婢要留了酒给这画上的野男人享用!她偷妾身的凤钗,自然也是为了和那野男人私会时,自己戴着好看了!”
一番话说下来,金氏自己都佩服自己的机智,她将这几件事联系起来,说得严丝合缝,那贱婢,这回是百口莫辨了!
樊离一直沉默的听着,并不说话。
金氏每说一句,他面上的阴沉就增多一分,待金氏说完,樊离已是面沉似水,一双眼睛里更是阴云密布,眸色黯沉的吓人。
他定定看着地上的女人,“她说的,都是真的吗?”
爽儿在金氏拿出萧义山的画像时已是呆住了,待听到是小桃将这些告诉金氏的时,她瞪大了眼,仿佛不能相信这是真的!
那种被背叛被陷害的感觉让她欲哭无泪,她的手指紧紧扣着身下的泥土,指甲都要弯断了!
待樊离问她时,爽儿只是用空洞的眼神回望着他,却没有答言。
还有什么可说的……
樊离的眉微皱了一下,有丝黯淡的光飞快的在他眸底闪过,他看着爽儿,用极慢的语速,又问了一遍,“是吗?”
爽儿仍是不说话,她甚至闭上了眼,不再看那些人。
是……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萧义山他,已经死了!
死了……
金氏见爽儿阖上了眼,一付心灰意冷任凭宰割的样子,心里得意的简直要笑出来!——你这小娼妇,跟本夫人斗,能斗得过吗!
她眼珠一转,又有了主意,拉着樊离的手臂,娇滴滴的说,“侯爷,现在终于真相大白,这种恶奴非得好好教训不可!只是这贱婢是侯爷带进府的人,妾身也不好处置她,还是交给侯爷,由您发落吧。”
逍遥侯最恨的就是勾三搭四又说谎的女人,她将这小娼妇交给他,他只会比她罚的更重更狠!不必她动手就能除了这贱婢,真是不错!
樊离微眯了眯眼,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女人,“好,将她带下去,本侯,要细细的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