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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你撑伞来我相伴
冷临又叫车把式套了车,这才带着婉苏出府。
“少爷,您坐这个垫子,奴婢新做的。”昨晚回到房间,便取了库房里一块有些发霉的土狍子皮做成这点垫子。检查库房,发现这皮子有些发霉,丢了可惜做了别的也不能够了,便做了垫子。
冷临坐下后只觉得软和,这个天气也不觉得热,抬眼看了看婉苏,想挤出一丝笑,却觉得脸上有些僵硬。
冷管家虽用心照顾自己,但总归是个男人,心还是不够细。好在冷临也不是个挑剔的主,但并不代表没有感觉。以往没有这待遇,如今既晓得,便知道对比了。
这边的冷临心里熨贴着,那边等在亭子里的王取已经站起身,看着河面准备吟诗一首。
听到车轱辘的声音,王取这才转过身。“冷大人,快请进。”
“下官来迟,叫王大人久等了。”到了相约地点,已是申时正。冷临下了车,双手抱拳迎上去。
“冷大人言重了,不迟,你我二人都来早了。”王取说着看了眼后面跟着的婉苏,心道这冷临怎地不似以往般独来独往,如今到哪里都带着这个丑丫头,实在不解。
注意到王取的目光,冷临抬头。
事情已经妥善处理,冷临心中也有了计较,不需谈到敏感话题,王取于是笑道:“今日不谈朝事,无妨。”
冷临微微点点头,随着王取进了亭子。
坐罢后,各自的仆人在身后伺候着。王取问道:“冷大人,你可知这亭子的由来?莫看它僻静少有人来,却是个前朝的古迹。”
“下官晓得,这是东亭,河对岸的西亭更是别致,只不过路途太远,更少有人去罢了。”冷临指指河对岸,隐约可见一处小点。
“是,一东一西,两个亭子都建在这流盼河两侧,是前朝一大景观。”王取说完双拳握在面前,恭敬说道:“万岁宅心仁厚,自即位以来便体恤民情,从未举办过龙舟赛事,所以这河便也萧条了。”
冷临微微点头只不语,心道万岁只顾着修道,自然没有时间举办这赛事。
婉苏看看左右,漫漫长堤,每侧只有这一座亭子,想必繁盛之时,观看龙舟的人只能挤在堤岸边翘首过眼瘾。
见冷临不语,王取便也不说些客套话,于是步入正题。“前番同冷大人说过的话,可千万谨记,你我同在一处,自是晓得这里面的门道。你可知这流盼河,原本不是这名字。”
“下官明白,王大人是想提醒下官,不该自己管的事,不可流盼,不然便会如这河一般,本是繁盛之地,转眼便是萧条戚索。”冷临说得很自然,叫人瞧不出是何心思。“下官多谢王大人提点,在此敬您一杯。”
王取一心拉拢冷临,也是好心为之,话便点到为止,只吃酒闲聊罢了。
婉苏站在两人身后,偷眼瞧着王取面中带红,若是个女子,定然颜色上好,不由得羡慕起来。
要说这流盼河,还真是少有人烟,两人吃酒闲聊了许久,也不见个人影经过。对于两人来说,这是再好不过的地界了,四处开阔尽入人眼,风景又极是别致。
因并非隐秘之处,所以不必担心有人怀疑二人私下结党,又因四处并无遮挡之物,两人也不必担心有耳目探听了谈话内容。至于身边的侍从,也多是信得过之人。
冷临话不多,王取似是早已习惯,一来一回也十分默契,倒像是多年的旧交一般。正谈的起兴,六月天便如孩童的脸,说变就变,竟飘来几多黑云,不多时便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有亭子避雨,有流盼河赏景,细雨同河面交相辉映,有美酒作陪,两人倒没有离开的心思,只想着雨后清爽一些再行离开。
婉苏正在后面站着,便见远处慢慢行来一行人,抬着一顶小轿,本是快步走着,待走到不远处时便放慢了速度,另有婆子凑近了轿子低语。
婉苏和冷临的方向正冲着那顶轿子,王取则是背对着,正低头饮酒絮絮叨叨。
冷临放眼看去,眸子忽地一紧,继而恢复了神色,又与王取相谈。
王取还未觉察,那轿子已经慢慢悠悠行到近前,只停在不远处。众丫头婆子原地待命,不时看看亭子里的人,轿内人也不下来,却偷偷掀起一条缝儿,正偷眼看着。
婉苏心道莫非是想进这亭子?这僻静地,这群人怎不走别的路,为何单单途经此地?莫非想用这亭子?来时却见亭内已经有了人,不能上前赶人又不甘心就此离去?
怕是要在此处等人,不然见亭子有了人,自行离去再觅良处便是。
见主子们不发话,婉苏也不多嘴,低头看到冷临发间现出一根青丝,只觉碍眼。他忙起来不分昼夜的,常常不眠不休,有根白头发不足为奇,反观那王取,倒是面皮细滑,红光满面的。
人的样貌,反映的是心内,冷临就是心思太重了,而那王取倒是活泛得很,想必凡事也看得开。
正想着,王取也发现了来人,回头看去,下意识刚刚转过头来,便又迅速再看,神色便不那么自然了。
婉苏看在眼里都觉得王取定是有什么心思,观人细致入微的冷临更是尽收眼底。跟着王取的目光,冷临也大大方方看去,视线只停留在轿边一个丫头的脸上。
虽是绵绵细雨,但在外站久了也是浑身湿乎乎的。亭子里的人倒无妨了,轿子旁边的丫头婆子可是苦不堪言,看着冷临和王取的目光都从焦急变作了怨怼。
“冷大人,时辰也不早了,您看……”王取收回目光,又闲聊了几句,这才开口暗示。
“眼看着也是酉时正了,时辰不早,王大人若是有事,下官便告辞了。”冷临微微勾起嘴角,一副了然的样子,起身任婉苏为自己披上披风,待车把式拿着油纸伞跑过来,这才准备同婉苏走出亭子。
王取的下人也将伞取了过来,为他撑好后便将大半个身子置与伞外,在台阶下等着王取走下来。
“王大人,请。”冷临官位比王取低,自然要让王取先走。
“冷大人先请。”王取执意叫冷临先走,多少有些叫人不解。
无意瞥见王取手心里露出的一条绳穗,冷临便也不再推辞,拱手道了谢,这才走出亭子。身后的婉苏紧跟几步,想要为冷临撑伞,却不小心脚踏起水花,溅到冷临官靴上。
“少爷。”婉苏吐吐舌头,看到回过头来的冷临,忙将油纸伞高举过头,自己半边身子则露在了外面。
冷临没说什么,拿过伞,待婉苏走近自己,这才将她罩在伞下一起走。
远处等待的丫头婆子终于露出了笑脸,准是寻思这两个碍事的人总算走了,一个婆子忙凑到轿帘处嘀咕几句,里面的人仍旧没有出现。待走到轿子近前时,冷临又看了一眼那个粉衫子丫头。
拐向自己的马车,冷临垂眸瞥过去,果然有什么物事从他袖中滑落,王取则好似浑然不觉,也出了亭子上了自己的马车。
两架马车并行离开,上了大路便分道而行。
婉苏想了想王取的模样,不禁抿嘴笑。
“你笑什么?”冷临抖抖身上的雨珠,侧头看着婉苏问道。方才自己撑了伞,这丫头没被淋到,自己半边臂膀倒是露在外面。
“奴婢笑,英雄难过美人关,王大人怕是魂被勾走了。”婉苏瞧那秀气的轿子,定是哪户人家的小姐,而那王取接连两眼,竟似识得那轿子和下人似的。
“此话不可对旁人说起,万不可入了王大人的耳。”冷临很是认真地说。
“奴婢晓得了。”婉苏不明白,却也不多嘴,只不解地看着冷临。
冷临将擦水珠的布巾递到婉苏手里,见其一脸的迷茫,叹了口气说:“王大人,是从宫里出来的,从小便在宫里。”
“皇子?”婉苏说完后,又试探问道:“内侍?”
冷临这才点点头,抬头顺着车子后窗看过去,只见王取的马车果然停了下来。
“方才等在外面的轿子,显见里面是个女子,王大人不会仗势欺人吧?”婉苏是女人,还是个敏感的女人,瞧见王取的表情,便知轿子里的女子是他爱慕的对象。
“不会。”冷临已瞧见王取的马车反转回来,不禁勾起嘴角,心道王取应是心急得很,不然不会不等自己走远了,便急不可耐地回转过来。
婉苏没再多话,只拿了巾子继续替冷临擦拭身上的水珠。她不是个迟钝的人,心里记着冷临的好,见王取的下人是整个身子都在外面的,自己怕得了伤寒,还遮了半边身子,没想到冷临却接过了伞,如此他倒淋了雨。
莫名其妙来到这世界,不得已要借助冷府隐遁起来,不得不做个下人,婉苏晓得得到必须付出,既然受了人家的照拂,自然要做好下人的本分,自己可从没想过什么人权。便是如今社会,若是受了人家的恩惠,还得回报呢,何况这里。
自己已做好了做下人的本分的准备,却没想到遇上冷临这个好主子,愈发觉得亏欠了人家的,只有加倍照顾他,心里才能好受些。
冷临垂了眸子,任婉苏的小手抓着自己袖口,另一手拿了巾子擦拭右边衣袖。那小手牵着袖口,手指不小心触到自己的手背上,凉凉的感觉,不禁往回收了收手。收回后又觉得心痒痒,便试着再伸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