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掖庭的夜晚冷冷清清,荒芜的原地里不时有流萤飞过,点点冷冷的绿光如鬼火一般,隐隐的照着黑幽幽的草木,让人能模糊的分辨出那花木的形状。
一轮残月如弯弓般挂在天上,留下了一个微黄的影子,月亮的旁边有朦朦胧胧的一团锈红,仿佛是用旧了的武器,可边缘却没有半分残缺。掖庭里有几进屋子,最里边的屋子有围墙与其它屋子隔开,里边关押的是那些犯下罪过等待发落的妃嫔。
现在这屋子里边只关押了一个人,那便是珲阿兰。
昏暗的灯光下,珲阿兰闭上眼睛,想睡,可又睡不着,眼前似乎闪过了雨欣惨白的脸:“小姐,你不要担心,我帮你将皇后娘娘的儿子给弄没了,你便放心罢。”
她为了自己不被赫连鋆揭发出来,竟然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将慕媛推进了湖里。慕媛的孩子没了,雨欣死了,自己被关在了这冷冷清清的掖庭。珲阿兰不住的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脸上一阵发红,心中有着沉重的羞耻,若不是自己看了那画册把持不住,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她还是兮月宫的椒房娘娘,不会被关在这个破旧的屋子,等着发落。
皇上会怎么样处置她?是降分位,赏赐杖刑还是废为庶人?珲阿兰望着床头那盏小小的油灯,正不住的摇晃着灯影,仿佛在告诉她一个未知的结果。
外边有“吱呀”的一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的响亮,珲阿兰不由得抖动了一□子,恐惧的望向了房门,这么晚了,怎么还会有人来掖庭呢?
门开了,门口站着几个内侍,为首的人拿着一卷黄綾。这些人她一个都不认识,不是皇上身边的薛清,也不是中常侍秦书,看到几张陌生的面孔,珲阿兰抖了抖身子,一双眼睛里满满的全是惊疑。
“珲氏阿兰德仪俱失,指使其贴身宫女雨欣谋逆皇后,其罪当诛,着即执行,钦此。”为首的内侍展开黄綾,面无表情的将圣旨念了出来,每一个字都是那样冷冰冰的,如一把刀戳在珲阿兰的心尖上。
“什么?不可能,皇上怎么会降旨杀我?我罪不至死!”珲阿兰见着几个内侍手里捧着一个盘子向她走了过来,不由得大为惊惧,她猛的站起身来指着那为首的内侍吼道:“你这是矫诏!皇上怎么可能会下旨杀我?我祖父乃当朝右相,大司马,我父亲乃骠骑将军,慕皇后小产与我有何干系,怎么会下旨定了我的死罪?”
走在前边的内侍笑得很柔和,手里托着的盘子里边有三样东西:白绫、酒壶和匕首:“娘娘,这圣旨着实是皇上下的,娘娘不相信可以先验过,如有疑问,请娘娘去九泉下找地君问问便知。”
珲阿兰跳了起来,手脚麻利的一把抓过盘子里的匕首,用刀尖指向那几个内侍,大声喝斥道:“你们谁敢过来,别怪我刀剑无眼!”
几名内侍见到珲阿兰着副披头散发发了狂的模样,也是一惊,几人看了看那为首的内侍。那内侍放下黄綾,抖了抖身子,低声说道:“娘娘,你这是何苦呢?还请娘娘早日上路,莫让小的们为难。”说罢朝几个内侍使了下眼色,几个人便步步紧逼了过来。
珲阿兰哪里肯轻易就范?她出身大司马府,从小便学了些粗浅的拳脚功夫,此时又关系到她的生死,身子里边激发出不少的力气,内侍手里的盘子被她打翻,酒壶翻了个身,毒酒从里边流了出来,盖子滚到了角落里,迎着灯光,发出了冷冷的银光。
为首的内侍见珲阿兰手持匕首,状若癫狂,自己带来的几个人都近不了她的身子,不由得大为惊骇,赶紧跑了出去喊了外边的守卫进来。看守掖庭的都是身强力壮的羽林子,珲阿兰又如何是天命的对手?不多时便已经被捉住了双手按在了地上。
“椒房娘娘,本来喝毒酒是个最轻快的死法,现儿毒酒都没了,就请娘娘两者择一罢。”那内侍举起了白绫和匕首道:“椒房娘娘,咱家建议你用匕首罢,用了白绫以后,死状甚是可怖,椒房娘娘这花一般的容貌可不是毁了。”
珲阿兰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一个冰凉的东西贴在了自己脖子上边,就在她想张开说话的时候,一阵剧痛贯穿了她的身体,她能感觉到温热的鲜血如箭般喷射了出来,地上全是殷红的一片。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突然间她没有了力气,什么话也说不出口,身子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内侍伸手探过珲阿兰的鼻息,微微点了点头道:“死了。”
珲阿兰眼睛睁得大大的,可她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她曾经向往的一切都离她远去了,她也再不用想着如何去得到皇上的宠爱。生命在这一刻终止,就如一朵鲜花,猛然被人从枝头拽了下来,扔在泥土里,慢慢的失去了它娇艳的颜色,最终枯萎腐烂。
“等着天明珲家的人收了尸回去罢。”内侍踢了踢珲阿兰的尸身,惋惜的摇了摇头:“好端端的,竟然想去谋害皇后娘娘,真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谁不知道皇后娘娘可是皇上心中最重要的人,可是吃了熊心豹胆不成?”
旁边一人应和似的点头道:“也亏了她的家世,谋害皇后娘娘还能落个全尸,还能让家人收尸,葬到自家祖坟,皇上算是仁慈了,否则这种罪过,不说连累家族,哪里能容她全尸下葬呢。”
“还不是珲家权大势大?怎么样也得看珲右相的面子!”为首的内侍打着呵欠道:“咱们先到外边去守着罢,这屋子阴森森的,呆着也怪是可怕。”
几个人走了出去,反手将门带上,天空的月亮往东边移了些,边缘那微微的一圈暗红此时已经不见,只是沉甸甸的黄色,周围的云彩都有了浅黄的晕影。子时已过,远处传来的沉沉钟鼓声让人不由得有了朦胧睡意。
皇后娘娘失了龙胎,悲伤过度,躺在床上三天三夜没有起床,皇上也跟着愁苦,上朝的时候都无精打采,大虞的朝堂和后宫里边都笼在一片愁云惨雾里,没有人高声大笑,宫人们走路的脚步都是轻轻的,唯恐吵扰到皇后娘娘。
慕太昭仪坐在慕媛的床边,忧心忡忡的看着侄女。躺在床上的慕媛,被大红的织锦被面衬着,脸色惨白,一双眼睛也失去了往日的灵活,只是呆呆的望着屋子的上方。
“媛儿,你如何要将自己糟践成这副模样?”慕太昭仪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她看着慕媛长大,从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慢慢成了大虞母仪天下的皇后,这期间经历了多少风雨坎坷,但从未见她是这般模样。慕太昭仪心痛的握紧了慕媛的手:“媛儿,你要坚强些,你还年轻,失去了孩子还会再有的。你总是一副病容的躺在这里,难道便不想到皇上心里会多么难受?”
一声轻轻的叹息声,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屋子里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的望着床上的慕媛。三天了,她没有说一句话,就是这样呆呆的躺在床上,直到慕太昭仪出现在长乐宫的内室。
这叹息声仿佛是那般不真实,叹息过后便再没有了声响,但是慕太昭仪却见到了侄女的眼角流下的泪珠。她朝春杏伸出手,接过帕子,轻轻的替慕媛将泪水拭去,继续在她耳边道:“媛儿,姑姑知道你心疼这个孩子,可他究竟和你命里无缘。你当下是不是更应该珍惜你命里有缘之人?”
“姑姑……”慕媛的眼泪止不住的落了下来:“姑姑,媛儿心里好苦。”
“娘娘开口说话了!”屋里的宫女们都高兴了起来:“快去向皇上报信儿!”蓝慧撩起裙子,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长乐宫三天的愁云惨雾,总算有了缓解。
“媛儿!”得了信的赫连睿几乎是跑着回来的,跨进屋子见到慕太昭仪坐在床头正和慕媛絮絮叨叨的说话,一颗心总算是落了下来,他大步走到床前,坐到了另一侧,朝慕太昭仪真挚的说:“多谢姑姑了。”
慕太昭仪心里也吃了一惊,这是赫连睿第一次喊她“姑姑”,这种感觉真是奇妙,让她产生了一种幻觉,这里不是大虞的深宫,而是一家平常的农舍,有着浓浓的亲情。
“皇上,皇后娘娘精神不佳,我想陪她去别苑小住几日,也好让她散散心,纾解下烦恼。”慕太昭仪已经想好了主意,媛儿该暂时离开这后宫,以免触景生情,到别苑住上一段时间再回来,这样对她身子会好些。
“全听姑姑的吩咐。”赫连睿伸出手去握紧了慕媛冰凉的手:“媛儿,你去别苑小住几日,我会经常去看你的。”
慕媛朝赫连睿点了点头,两行清泪又滚落了下来,赫连睿看了心中难受,将她搂紧了些,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媛儿,你可得照顾好自己。”
“皇上,媛儿会在别苑好好调整心情,你便别再挂心了。”不想让他担心,慕媛点了点头,用手轻轻的环住了他的腰,两人沉默的坐在那里,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内室的门外,有一道人影徘徊不去,他背着手站在外边,犹豫着是否进去。身后的内侍小声的提携他:“殿下,你为何不进去了?不是说想来看皇后娘娘的吗?”
赫连鋆沉着脸转过身去朝他叱喝:“要你多嘴,我难道还不知道吗?”
他嫉妒阿娘肚子里边的孩子,生怕他会分去阿娘的关爱,于是才会对珲阿兰那般说,过了几日,便连他自己都忘记了说过这话的时候,珲阿兰的贴身侍女却真的出手了,阿娘没有了孩子,也差点淹死在金水湖里,一想到此处,他便怒不可遏,恨不能将那死去的雨欣弄活过来再亲手杀了她。
他并没有想要阿娘有半点危险,真的,可一切都与他的愿望背道而驰。
第一百六十章
七月的天气,骄阳似火,京城里到处都是火热的一片,走在街头,行人都会不住的举起衣袖来擦汗,眼睛望着天上那个白得耀眼的日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今年的日头怎么就这么毒辣!”
西山别苑却还没有这般炎热,到处都是荫荫夏木,枝头有黄鹂宛转啼鸣,走在这幽静的山路上,凉风习习,如何也感觉不到炎热。
“娘娘,魏凌能不能求你一件事情?”慕媛的身边走着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年纪大约十*岁,穿着淡青色的衣裳,挽着慕媛的胳膊正在林荫小路上行走。
来西山别苑住了快十天了,慕媛的身子逐渐的恢复过来,精神也好了些,慕太昭仪本来是陪着她过来的,后来因着保太后和太皇太后约她去大相国寺参加法会,所以先回了京城。赶巧西山别苑不远处便是魏国公府的农庄,守灶女魏凌没事情做便来了西山这边行猎,知道了慕媛在西山别苑修养,所以跑过来陪她散心。
“你要求我什么事情呢?能做到的我自然会帮你做。”慕媛看了看身边的魏凌,英气勃勃,没有穿曳地长裙,而是穿了一件衫子,下边是一条绸裤,裤子外边罩了一条到膝盖处的裙子。幸亏胡人不怎么讲究穿着礼节,否则若是被那些汉臣们见到,恐怕又要大呼不合规矩。
“娘娘,还是那个问题,我想从军。”魏凌一只手把玩着手中的弹弓,望着眼前松涛阵阵,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豪气:“我从小便饱读兵书,一心想为祖父父亲报仇,可恨身为女子,竟不能上阵杀敌。身为魏家的守灶女,难道不是要挑起家中大梁?娘娘,你得帮我去和皇上表兄说说才是。”
慕媛见她一副着急的模样,笑着点了点头道:“我和你对弈一局,若是我觉得你棋力到了,自然会与你表兄去说。”
魏凌听了双眼放光,兴奋的拍了一下手掌:“就这般说定了!”
宫女们在凉亭里摆上了一张棋盘,慕媛和魏凌相对而坐,两人执子开始对弈。春杏和蓝灵看不懂下棋,两人站在一旁四处张望,就见山下的小路上隐隐约约有几个小黑点,正慢慢的往这边移了过来。走得近了,方才发现最前边的那人穿着一件明黄色的衣裳,两人相视一笑:“皇上又来了。”
住到西山别苑还不足十天,皇上便已经来过两次了,真是心疼娘娘得紧。每日都是下午过来,第二日蒙蒙亮便走了,今日,又来了!两人相视一笑,也干扰正在对弈的两人,轻轻的走出了凉亭,在路边恭候着皇上的到来。
赫连睿走到半山腰,便见到春杏和蓝灵侍立在那里,不由得微微一愣:“皇后何在?”
春杏与蓝灵行了一礼,指了指半山腰上的那个凉亭道:“魏国公府的小姐过来了,正陪娘娘下棋呢,奴婢们在上边见着皇上过来了,便在此处候着。”
赫连睿点了点头,抬腿便往凉亭里面走,一边问了慕媛这几天精神可好,有没有吃好饭,晚上睡觉是否踏实。春杏跟在旁边都一一回了,答话之间,赫连睿便已经走到了凉亭里边。魏凌见了赫连睿过来,站了起来行礼以后便朝他求救:“皇上表兄,快来帮我,皇后娘娘着实厉害,我和她对弈,毫无还手之力!”
赫连睿低头看了看棋盘,白子呈吞吐之象,锐然进军,黑子劣势已昭然盘上,无可挽回,笑着摇了摇头道:“你便认输罢,我与皇后动情都从未赢过她。”
慕媛此时也笑盈盈的站了起来,走到赫连睿身边望了他一眼:“怎么又过来了?”
“还不是放心不下,想来看你。”两人一问一答,眼睛只望着对方,旁边的人都成了摆设,丝毫没有干扰到他们。魏凌站在那里,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由得羡艳起来:“娘娘,皇上没来的时候,魏凌可是帮了你的大忙,陪你打发时间,现儿皇上来了,娘娘便把我扔一边了!扔一边倒也罢了,可你也好歹要记得给我提提我说过的事情!”
慕媛这才将目光从赫连睿身上收了回来,指着棋盘里的棋子道:“魏凌,你虽说饱读兵书,可从对弈看来,却自恃傲气,对于全盘观望不够,只会锐意进取,却没有想到被我抄了后路,这乃是兵家大忌,你还得多多练习才是。”
赫连睿在棋盘前边坐了下来,饶有兴趣的看了看棋盘里边的棋子,摇了摇头:“表妹,你还得好好修炼才行呢。”
“皇上表哥不给我机会,我到哪里去修炼?”魏凌站在一旁直嘟嘴:“我们大虞又不是没有女子从军的先例,太祖时便有皎月将军,她难道便不是女子?为何皇上表哥总是不准我上阵杀敌?”
魏凌站在那里,一脸的焦急,赫连睿看她那模样,心中也是叹气,魏国公府现在只剩寡母孤女,他实在不愿意让魏凌也走上祖辈父辈的老路。魏良娣临终前交代过要他好好照顾魏氏一族,魏凌作为魏国公府的守灶女,身负重担,怎么能将她派到边关去?
“皇上表哥,我不还有个妹妹吗?你别想太多,我去了边关,自然有妹妹照顾母亲,你便准了罢!”魏凌从腰上解下檀弓来,对准绿树枝头,“嗖”的一声,一只黄雀应声掉到了地上,赫连睿看了看她,不由得开口称赞:“身手不错!”
“皇上,你便准了罢。”慕媛也在旁边替魏凌帮腔了:“你便将她派去那边磨练两年,也好满足了她的心愿。”
见慕媛开口帮魏凌说话,赫连睿心中高兴,也点头同意了,魏凌高兴的拉住慕媛的衣袖摇了又摇:“还是我这位皇后表嫂说话有用,我便是磨破了嘴皮子也不见皇上表哥点头,方才皇嫂说上一句,皇上表哥马上就答应了!”
第二日,魏凌便收拾了东西去了边关,西山别苑马上冷清了不少,慕媛住了些日子,也觉得自己该要回宫了,现已经是七月末,赫连鋆八月十六过生日,今年他满十一,该给他挑选一位绵福了。
一想到赫连鋆,慕媛不由得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在西山别苑小住的这段时间里边,他也曾来探望过自己一次,可他比以前明显的要沉默了许多,他不再似往常一样缠着自己不放手,仿佛一夜之间便长大了一般,站在旁边规规矩矩的请安问好以后便走了。就连蓝灵都觉得惊讶:“大皇子殿下怎么就和变了个人似的,原来他不是最喜欢黏住娘娘不放,现儿却生疏得紧,完全不似以前。”
慕媛望着烟青的山峦,沉吟了一声:“鋆儿马上就十一了,懂事了罢。”
回到宫里,慕媛觉得这熟悉的环境变得有些陌生,仿佛有人抽掉了一段光阴,但依然能见着那片影子一般。她在长乐宫里徘徊,似乎有一点刺痛依然在心底里,点点滴滴,不住的浮现出来,只是她极力在压制着自己这种感觉。
赫连睿将批奏折的时间缩短了些,尽量多花时间陪伴着慕媛,有时候两人只带了薛清出去,在御花园的深处坐在草地上闲聊,就如最寻常的夫妇那般。他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她也不是那雍容华贵的皇后,两人只是在说着生活里边的各种小事。
“鋆儿十一了,该给他选绵福了。”慕媛长叹了一声,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日子竟然过得这么快,赫连睿,我已经认识你十多年了。”
“我还记得那个下雪的早晨,你闯进东宫的后院。”赫连睿伸手搂住了她:“看到你的第一眼,我便觉得你很特别,很想将你留下来。”
光阴似乎迅速的倒退了回去,他们彼此相望,眼中见到了当年的那个自己。慕媛笑着叹了口气道:“一眨眼府过去了这么久——我们该给鋆儿挑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做绵福?”
“最好问问他自己的意思。”赫连睿皱了皱眉:“记得那时候母亲给我挑选绵福的时候,我极其讨厌珲阿若,可她还是将她指了给我,你不知道我当时的那种心情。”他轻轻的抚摸过慕媛细白的指间,在上边停顿了下,不住的划着圈儿:“我不希望鋆儿也会我经受同样的事情。”
“嗯,我会先问过他。”慕媛点了点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种感觉她能懂,即便是赫连鋆喜欢的只是一个宫女,她也照样会把那宫女赐给他,只要他喜欢。
第二日,慕媛便差人将赫连鋆喊到了长乐宫,一路上赫连鋆忐忑不安,不知道慕媛找他有什么事情,这些日子以来,他既盼望见着慕媛,又害怕见到她。每次看到慕媛,他便总觉得很局促,很想像以前那般抱住她撒娇,可他心里明白自己的那种感情已经发生了变化,那已经不是单纯的母子之情,而是一种爱慕,是一种永远也得不到回馈的感情。
“鋆儿,你很快便要十一了,母后和你父皇商量过了,打算给你指一位绵福。”慕媛见赫连鋆垂手站在一旁,头都不抬,心中也是有些奇怪,以前那活蹦乱跳的赫连鋆似乎再也找不到身影了,她觉得有些惆怅。
“绵福?”赫连鋆喉头一紧,抬起头来望向慕媛,当望到那双明亮的眼睛时,他心里又突然有些胆怯,将目光调转过去。
“哟,鋆儿听到说绵福便害羞了。”慕媛很明显会错了意,笑着望向赫连鋆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母后过两日便邀请一些贵女进宫,你自己挑挑看。”
赫连鋆的喉头一紧,脸涨得通红。“我只要母后这样的女子”,这句话在他的舌尖上盘旋了很久,可始终却不敢说出口,最后他闷声闷气说道:“就由随母后安排便是,鋆儿没有特别的喜好。”
“鋆儿,你害羞了。”望着他一脸通红,慕媛不由得也是一乐,朝旁边的蓝灵道:“去文心殿帮我要份名单,京城里边正三品以上的官员,家有十四岁大的女子,全部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