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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实施打击太后的计划之前,罗寺卿还得探探皇上的口风,太后毕竟是他的母后,若是他有诸多顾虑,计划将难以推进。
那日早朝一结束,罗寺卿就找到肖公公,声称有要事禀呈皇上。肖公公不敢怠慢,即刻将其带至大庆殿的偏殿,宋度宗正在那里批阅奏折。自从赵焯遇害之后,他又开始勤于政务,他觉得只有努力做一个好皇帝,才能庇护好自己的妻小。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除边关告急,还有好几个地方也不太平,宋度宗的眉头就快皱到一处。
罗寺卿的求见让他异常兴奋。他总觉得正是自己的无能害死了爱子,他为爱子复仇的心非常急切。
听完罗寺卿的汇报,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毒杀焯儿之人果然就是这个妖妇,她不守妇道就算了,现在竟然还害死焯儿,是可忍,孰不可忍。爱卿,若是证据确凿,朕一定要将她打入冷宫,并秘密处死。”
罗寺卿道:“微臣知道该怎么做了。不过,微臣还有一事要劳一下皇上的大驾。”
宋度宗平息掉心头的怒火问道:“何事?”
罗寺卿道:“微臣深怕右相大人庇佑太后,难免投鼠忌器,故而恳请皇上先征询一下他的意见。”
宋度宗原本已经舒展开来的眉头又纠结到了一块儿,他站起身来不停地踱步,良久,他果断地说道:“爱卿尽管查办,若是证据确凿,朕将不惧任何人!”
有了皇上的支持,罗寺卿信心倍增,而且他也欣喜地看到,宋度宗确实今非昔比。
罗寺卿并没有直接找谢太后对质,他很清楚,没有铁证,这只老狐狸很难低头认罪。
他决定从慈宁殿的内监和宫女入手,他们全都被羁押在大理寺等候发落。
他首先提审的是那个已经检举过谢太后的小连子。
小连子其实已经入宫多年,一直在慈宁殿当差,面相也较为老气,只是因为刚进宫时被呼作小连子,这名字就沿用至今。
罗寺卿推断,既然他在没有用刑前就主动交代出太后和小斤的不寻常之举,可见他对太后已怀有不满,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受人指使。
罗寺卿决定给他来一个下马威,因此夏离子一把他带进公堂,罗寺卿便将惊堂木拍得震天响,木头上的卧龙图案似乎快要震裂,然后大喝一声道:“堂下之人可知罪?”
随后,公堂两侧的衙役敲响了手中的棒子,还发出了一阵令人心惊肉跳的“威武”之声。
小连子本以为自己检举有功,罗大人可能会赏赐于他,一看这阵势,乃悟那是多么天真的想法。他躲闪着罗寺卿利剑似的目光,哭丧着脸说道:“大人,奴才何罪之有?”
罗寺卿再次拍响惊堂木,声色俱厉地说道:“你在慈宁殿当差已多年,对太后娘娘的所作所为一清二楚,你知情不报,这还不是大罪吗?”
小连子瞠目道:“大人冤枉啊!小连子虽在慈宁殿当差,却并非太后娘娘的亲信,太后娘娘的那些事奴才知之甚少。”
罗寺卿起身盯着他问道:“那你倒是说说看,谁是太后娘娘的亲信?你若是胆敢隐瞒,或是胡说八道,小心本官打烂你的屁股。”
小连子身子微微后倾,怯怯地说道:“回大人,奴才绝不敢打诳语,太后娘娘的亲信是宫女小斤和内监小门子。”
“本官姑且信你一回。”罗寺卿道,“来人啊,将这厮带下去,顺便把小门子带上来。”
小门子年轻、俊秀,看起来也比小连子要精明许多,罗寺卿心想,也难怪谢太后会器重他,小连子多半是因为心生嫉恨,这才主动检举。
面对罗寺卿的追问,小门子滴水不漏,只道:“奴才平素对太后娘娘的服侍称得上无微不至,所以太后娘娘委实待奴才不薄,至于罗大人方才所言的那两件事,奴才一概不知!”
罗寺卿早就料到他不是善茬,于是即刻下令对其用刑。先是杖刑,去衣打了整二十仍不松口,继而是枷刑。立枷前,小门子奄奄一息地说道:“罗大人,奴才可是太后身边的红人,你要是把奴才弄死了,太后绝不会饶你!”
罗寺卿呸道:“太后娘娘自身难保,哪还能庇护得了你这个阉人?”
小门子的忠心毕竟有限,枷刑才开始不久,他就大声求饶,表示愿意交代。
不过,他只承认他确曾将太后口谕传给张梅夕,令其对胡贤妃投以断子露之毒,事情败露后,他又遵从太后懿旨,逼张梅夕自缢。
至于毒杀皇子一事,他声称自己毫不知情。而为了将功折罪,他倒是把谢太后和贾右相的苟且之事一股脑儿全抖了出来,还说他们或已闹掰。
录下小连子的口供并让他签字画押后,罗寺卿就算是掌握了扳倒谢太后的铁证。他拿着这份口供,信心满满地直奔慈宁殿。
谢太后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作为毒杀皇子的嫌犯,她已经被大理寺的衙役看管起来,失去了自由身。赵焯遇害后她一直茶饭不思,悲伤和惧怕两种情感反复折磨着她,短短两三天,她消瘦憔悴了许多,两鬓的白发竟已像藏不住的狐狸尾巴似的露了出来。
罗寺卿还是想求证她是否乃毒杀皇子的真凶,故而一见面就虚虚实实地说道:“微臣已经手握太后娘娘设计陷害皇子的所有罪证,希太后娘娘从实招来,争取得到皇上的宽大处理。”
谢太后哪想得到享有包青天美誉的罗平竟会将莫须有的罪名强加于她,内心忿忿不平。她跳到罗寺卿面前,指着他高挺的鼻子骂道:“好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你怎可血口喷人?右相曾多次想要弹劾你,哀家每次都据理力争,方保你不失,你何故到大理寺一走马上任,就恩将仇报,把这么一大盆污水泼到哀家头上?”
罗寺卿从不畏惧权贵,只见他不卑不亢地说道:“太后娘娘的恩情,微臣自会铭记于心,但微臣若是因此包庇太后,岂不是有负皇上的重托?”
谢太后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只得说道:“哀家对你如何姑且不谈,你倒是说说,哀家毒杀焯儿动机何在?”
“太后娘娘深怕贤妃娘娘有朝一日母凭子贵成功封后,然后找自己的麻烦。”
“哀家贵为皇上的母后,何惧区区一个皇后?”
“太后若是皇上的亲生母亲,倒也可以高枕无忧,可惜你不是。赵焯不仅是嫡长子,而且天资过人,入主东宫几无悬念,到那时,贤妃娘娘岂有不找你报仇之理?”
谢太后很没底气地说道:“哀家和贤妃早就冰释前嫌,哪有冤仇?”
“太后娘娘说得可真是轻巧!”罗寺卿轻蔑一笑说道,“太后娘娘指使张梅夕给贤妃投下断子露之毒,害她一度丧失了生育能力,这么大的嫌隙岂是说冰释就能冰释得了的!”
“你胡说!”太后娘娘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说道。她脸上的肌肉止不住地抽搐,表情十分痛苦。
罗寺卿扬了扬手中的口供,一脸轻松地说道:“慈宁殿的内监小门子已经如实招供,微臣有凭有据!微臣奉劝太后切莫再要抵赖!”
罗寺卿此语在谢太后听来犹如五雷轰顶,她无力地依靠在椅子上喃喃自语:“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罗寺卿乘胜追击,他抖了抖手中的口供讥讽道:“不仅如此,小门子还将太后娘娘和右相大人的私情一并交代在此,太后娘娘若是有雅兴,大可拿去好好拜读一下。”
像是最后一层遮羞布被无情地撕裂,谢太后能清晰地听到那虐心的声音。自从开始着了魔似地继续那段未了情,她总是提心吊胆,尽管知道这个秘密的人越来越多,可毕竟还未曾公之于众。
“别说啦!别说啦!”她跪落在地,双手抱头哀求道,“哀家承认,哀家确曾指使张梅夕给贤妃投下断子露之毒,哀家愿意接受皇上的任何惩戒,只求罗大人休要再提哀家和右相之事。但或许是为了自我救赎,哀家真心喜爱焯儿这个皇孙,绝无害他之心,毒杀焯儿必定另有其人,万望罗大人明鉴!”
谢太后痛苦万分的表情早就勾起了罗寺卿的怜悯之意,加上先前他一直觉得谢太后不大像是毒杀皇子之人,故而决定暂且先放过她。
这一壶已经够她受的了!真正可恶的是贾似道,她只不过是被他利用的棋子,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这么一寻思,他大手一挥,带着一帮手下,像凯旋的将军一样离开了慈宁殿。
天空瓦蓝瓦蓝,一群喜鹊在树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后苑浓郁的花香随风袭来,罗寺卿心旷神怡,气宇轩昂地走向福宁殿。
谢太后的心却像是跌落到地狱般绝望和痛苦,刹那间,她竟有人生如梦,四大皆空之顿悟。焯儿出世后,她是有过灭掉他的歹念,可天地良心,那个歹念在她见过赵焯天使般的面孔后早就灰飞烟灭。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她选择了回头,可怕的报应还是铺天盖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