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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馨苑,梦宝看着眼前端着茶盏轻啜的李氏,有些激动的捏着自己的衣袖。
来了,来了,真的把她引来了,休书的事说不定今日就成了。
李氏悄眼看着她,只当她是紧张,心里的火气平了三分,又有些得意起来。
到底是年轻晚辈,做了这种事自己心里心虚,害怕起来了。
她缓缓放下茶盏,道:“前日梦宝跳下玉溪池去救我家蓉儿,虽说周围还有不少会水的船娘,她大可不必如此,不过到底是为了蓉儿好,我这个做娘的怎么也该来看看,给梦宝道个谢。”
这话说的有意思,我家,大可不必如此,道谢,里外里的把梦宝排斥出去当做外人,还暗指她借着沈玉蓉沽名钓誉。
而且她明明是对梦宝道谢,这话却是对一旁的沈南竹说的。
沈南竹在凌安窑掌柜离开后就已经把那日荷花宴上的事情问了个清楚,此刻闻言并未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梦宝。
梦宝强自克制着心内的激动,笑道:“母亲不必客气,六妹妹也是我的妹妹,她的名誉若是受损,对我和府里其他几位姐妹也是不好,尤其是二房三房几位尚未出阁的姐妹。我当日虽然拿毯子给六妹妹遮挡了,不过因为事发突然,她落水前到底有没有被水榭上其他什么人看到我还真是不大清楚,母亲最好查清楚些才是。”
李氏握在手中的帕子一紧,气得咬牙。
她说她跳水救人之事,她却说沈玉蓉衣衫碎裂之事,还特别强调水榭上的人。
水榭上都是男子,那不就是说沈玉蓉被男子看去了吗?这话可真是歹毒!
还说什么查清楚。当时水榭上那么多人,眼睛长在人家身上,人家看没看到她上哪儿去查!怎么查!难道要上赶着去问人家,“你看了我家女儿的身子没有”吗?
其实大家都知道,当时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正吟诗作对的人身上,没什么人注意他们这边儿,等大家听到动静回过神的时候。沈玉蓉都已经掉到水里了。
再说了。她是掉下去的瞬间衣衫才开裂的,为了拢住衣衫,甚至不惜松开了梦宝的手。而之后从水中上船时梦宝又拿毯子给她遮挡了,所以即便是府里也极少有人知道她衣衫开裂之事,只当她是没站稳不小心掉了下去。
李氏气的想骂人,偏偏又无从反驳。毕竟她也无法一口咬定沈玉蓉就没被别人看去,梦宝这话说的虽然难听。却是找不出错处。
她心中愤愤,拿眼睛瞄向一旁的沈南竹,想看看他会说什么。
谁知沈南竹却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般,仍旧什么话都不说。默默地坐在那里,看上去到和他那一心想要求仙问道的爹有些像了。
李氏怕再说下去反倒坏了自己女儿名誉,只能不甘的将这个话题带过。貌似无意的看了一眼这室内的摆设。
“听说凌安窑给老夫人送来了不少好东西,老夫人有让人都送到静馨苑来了。怎么没见你们摆出来?这好的瓷器啊也不能总放在库里收着,还是要时不时的拿出来见见光,打理打理才是,不然放久了难免蒙了尘,反倒不好。”
她并未直接开口索要,而是故作无意的提起。
但她一个做母亲的提起了,梦宝身为人媳,不主动拿出几件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梦宝听到进入了正题,攥着衣袖的手又紧了紧,面上笑得愈发温和:“那些东西原本是凌安窑的掌柜特地送来给祖母的,虽然祖母又给了儿媳,但儿媳怎敢全都留下独自享用,就只留下了一只平安瓶,其余的都给二婶母和三婶母他们送去了。后来又想起忘了莫姨娘那里,就把那平安瓶送去给了姨娘。不过到底是轻了些,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李氏气的差点儿倒仰,指甲狠狠地掐进了自己的掌心。
全都送出去了?只留了一只平安瓶?平安瓶后来还送去给莫姨娘了!
莫姨娘是什么人?沈玉青的生母,地位也就比府里的奴婢稍微高了那么一点儿而已,再说的难听一点儿连她身边伺候的大丫鬟和管事妈妈都不见得比得过去。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苏梦宝却送了一只平安瓶过去,现在还说觉得送的轻了,心里过意不去?
那她这个继母呢?她这个侯府的当家主母呢?她什么都没送给她还一点儿都不觉得不对吗?她这是在说她在她心里连个姨娘都比不过吗?
李氏觉得又有些上不来气,手扶着胸口再也忍不下去了,指着梦宝的鼻子就要开骂。
梦宝紧紧地盯着她,攥着衣袖的手越来越紧。
一直沉默不语的沈南竹此时却忽然开口道:“母亲荷花宴那日言指凌安窑的东西比不上龙泉窑,似乎对凌安窑的瓷器多有不满,我以为母亲不喜凌安窑的东西,故而没有让梦宝给母亲送去,母亲见谅。”
室内顿时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李氏和梦宝都是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这是……什么情况?
梦宝下巴差点儿掉到地上。
李氏又是一阵眩晕,若不是坐在椅子上的话只怕真要栽倒过去了。
世子?竟然是世子?怎么会是世子?
她可以为难苏梦宝,可以仗着婆婆的身份打压儿媳,但是世子,定南侯府的下一任继承人,他就是有错她也不能拿他怎么样,更何况他没错!
李氏羞恼不已,脑子嗡嗡作响,胸口窒闷不堪,只觉得再在这儿多呆一会儿她都要把心头那口强忍下去的血喷出来了。
她艰难的打了声招呼,屁股还没坐热就站起了身,几乎是整个人倚在刘妈妈身上走了出去。此番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一出静馨苑的院门就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梦宝直到她走出去都有些没回过神。
这是什么情况?
说好的恼羞成怒呢?
说好的拍案而起呢?
说好的不死不休有你没我呢?
事情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她好像都看到休书飞到眼前了却又莫名其妙就消失不见了?
梦宝眼眶忍不住泛红,呆坐在那里死死地攥着自己的衣袖。
沈南竹伸手将她一直紧紧攥着衣袖的手拉了起来。轻轻握在手中:“别怕,一切有我。”
梦宝这回真要哭了,即便强自忍耐着眼中还是不由泛起一层泪光,抬起头默默地看着他。
有你……有你……真是……有你的!
沈南竹看着眼前泪光闪烁的女子,白皙的脸庞细腻柔嫩,原本明亮的眼睛此刻泪光闪闪,泪水似乎随时会随着睫毛的颤动滑落出来。看上去格外诱人。
原本只是出于尊重的维护体贴。现在到真有了那么一点儿疼惜爱怜,轻轻的将她半拥在怀里,缓缓的拍着她的肩背:“别怕。别怕。”
愤怒的小兽在梦宝心中奔腾而过,对眼前男子的畏惧抵触又让她不敢发怒,只得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说了句我没事。然后奔回到内室,一头栽倒在床上。再不愿起来。
自打见了这个男人,一件好事都没有!一件都没有!
沈南竹回到内室,就见她脸朝下躺在床上,锦被蒙着头。
这是在哭吗?听人说女人哭的时候都喜欢男人抱着。她怎么反倒自己一个人跑去哭了呢?真是奇怪。
难道自己抱人的姿势不对?
或许真是如此吧?不然怎么自从她进了门就一直不太喜欢被自己抱着呢,同床的时候也是如此。
他自幼性子冷淡,尤其不喜欢与人贴身接触。是而一直没有通房,连随身伺候的小厮也极少近身。都只是照顾一下他的饮食起居而已。
后来娶了妻,因这是人生必要的一步,虽然不习惯,倒也坦然接受了,只把对方也当做自己生活中的一部分,相敬如宾而已。
现在看来自己在这方面的经验确实是太少了,仔细想想两人之间连房事上也不大和睦,以往每一次事后她都要哭上许久,一开始是哽咽着哭出声,后来是默默的哭……
他以为房事对她来说是痛苦的,就像自己以往不喜欢跟人接触一样,所以若非必要的话后来都尽量不做了。
不过若是因为自己做的不好而让她不适,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活了近二十年,他学了很多东西,却从未学过该如何去拥抱接触别人。
因为抱孙不抱子的规矩,父亲以前虽然把他带在身边自幼教导,却从未抱过他。
至于母亲……母亲抱过他吗?
或许在很小的时候抱过吧,不过他记不得了,总之在他的记忆里,拥抱是一件很生涩的事,成亲圆房时是第一回,起初还十分不适,后来则全凭着身体的本能反应继续下去,却不想让她哭了大半夜。
看来自己真的有必要好好学一学,毕竟两个人是要一起过一辈子的,总这样也不是办法。
恩,就这样决定了,勤能补拙,相信只要勤加练习,以后就不会让她那么不舒服了。
梦宝躺在床上只觉得身心疲惫,头疼欲裂力不从心。
她不知道自己的无力在沈南竹看来是伤心委屈,而对方还因此自作主张的愉快的决定了某些事情。
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一再地让她措手不及,计划被打乱不说还被他发现了自己惊人的秘密。
她一再告诉自己要冷静,可一再发生的事却让她越发的慌乱,再不复往日从容镇定……(未完待续)r6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