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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子被人掀开,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三十余岁的女子走了进来。
这女子生的清秀素雅,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但有些苍白的面色却给她姣好的姿容打了些折扣,无端苍老了几分。
她迈步进屋,向梦宝和红笺走来,站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屈膝施礼,轻声给梦宝请了安,声音听上去竟有些颤抖。
红笺赶忙迎了上去,高兴地拉起她的手:“娘,您可算回来了,我好想你啊!”
赵妈妈眼里泛着泪光,嘴上却轻声斥责:“看看你像什么样子,在少夫人面前失了规矩,还不站好。”
说着又看向梦宝:“少夫人近来可好?病好了没?可找大夫再来看过了?药有没有按时吃?”
几句话无不表达着浓浓的关切之意,眼中透露着真诚的担忧之色。
梦宝怔了怔,忽然觉得鼻头一酸,竟有些想流泪的冲动。
以前在家生病时妈妈也是这样有些唠叨的问这问那,那时候觉得有些烦,现在却是想听都听不到了……
她闭了闭眼,掩去那些神色,一一回答了。
赵妈妈稍稍放下了心,但看到桌上的饭菜时又皱了眉头:“怎么这时候才吃饭?红笺,你是怎么照顾少夫人的?”
红笺赶忙摆手:“不是不是,饭菜早做好了的,是大夫人将少夫人叫去了咏竹苑,刚刚才回来。”
赵妈妈眉头皱的更紧了,但涉及到定南侯府的当家主母,她却不便说什么了。
还是喜儿赶忙上来打圆场:“少夫人想必正饿着呢,还是让她先好好吃饭吧,我带您去您的房间看看,有什么话不如待会儿再说。”
她点了点头,看了看梦宝又看了看红笺,又不放心的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开了。
梦宝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头微暖,转头对红笺说道:“让宝珠来替你吧,你再去厨房做几个菜,给赵妈妈接风洗尘。正好喜儿鹊儿也是昨日刚来,就当一起聚一聚了。”
红笺满心欢喜的应了,小跑着向房外走去。
片刻后,宝珠撅着嘴绞着绣帕走了进来,往梦宝身边一站,既不施礼也不说话。
梦宝对她实在没什么好感,也懒得理她,就权当没看见。
未时初刻,在她用完饭准备小憩之前,赵妈妈和红笺又走了进来,将宝珠替换了下去,用赵大夫给她开的药轻敷额头上的伤。
赵妈妈满脸心疼之色,动作轻柔:“我听红笺将最近的事都说了,小姐……您受苦了……”
梦宝浅笑:“没有受苦,这不算苦。”
赵妈妈闻言更是心疼,这都不算苦,那还要怎样才算苦?
梦宝却是又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两世相隔,再难相见,这才叫苦吧……
敷完药,她照例躺到床上小憩。
赵妈妈将红笺拉了出来,在廊下说着话。
“小姐当真与以往有些不同了……”
“我就说吧?小姐精神了,变的厉害了,把大夫人气的脸色发青,却硬是拿她没办法。”
赵妈妈点了点头,看向房内,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我只希望她这一生能过的平安顺遂,在侯府大宅内站稳脚跟,别让人欺负了去就好。”
“那是自然,小姐一定能做到的。”
说完两人相视而笑,目光都有些释然。
此时,咏竹苑内的李氏正愁眉不展的倚在罗汉床上,刘妈妈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给她捏着肩,生怕有一点儿不对就惹得这位主子大发雷霆。
李氏昨晚抄家规抄到大半夜,越抄越是气愤难平,就决定今早把梦宝叫来好好教训一番。
虽然老夫人昨日摆明了偏袒梦宝,但她要给自己儿媳立规矩,老夫人再怎么向着这个孙媳也不好说什么。
可谁知!自己不仅没能找回昨天失了的面子,还反倒又被折腾了一番!
本就没有睡好的她现在觉得额头直突突,疼得很,连午觉都睡不下去了。
有多久没这样过了?
从先头那位去了以后,侯府庶务就渐渐交到了她手里。
起初她战战兢兢,诚惶诚恐。
后来发现原来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难。
下人起初不将她放在眼里,还等着侯爷迎新夫人入府。
但侯爷迟迟不续弦,眼看着大权一点儿一点儿落到了她手里,那些不安分的人便也渐渐消停了,少数几个冥顽不灵的也被她打了一顿发卖出府。
而一年前自己扶正,成了正正经经的主子。老夫人不管事,少夫人又是个软弱好欺的,底下的人就对她越发恭敬起来。
她几乎要忘了被人反抗是什么感觉了,她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这样受过别人的气了。
凭什么?凭什么!先头那位在的时候大家可都是毕恭毕敬的,连老夫人都对那位维护几分,怎么到自己这儿就要受一个小辈的气了?
她越想越生气,连呼吸都重了几分。
“大夫人,老夫人派人来了。”院子里响起秋萍的声音。
不一会儿,一个小丫鬟走了进来,正是之前来跟她说老夫人亲自挑了丫鬟去静馨苑的那个。
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看见这个丫鬟就暗暗觉得不好,额头又突突了两下。
那小丫鬟规规矩矩的行礼,道:“大夫人,老夫人让奴婢来告诉您一声,少夫人身子不好,要多加休养,以后就不来给您请安了。”
“还有您今日派去静馨苑的那个婆子,老夫人罚了她五十板子,要把她卖出府去,麻烦您将那婆子的卖身契交给奴婢,奴婢好拿回去复命。”
李氏扶着炕桌的手一紧,养的嫩葱般的指甲发出啪的一声轻响,指尖顿时流出一丝鲜血。
“哎呦,大夫人您没事吧?”
刘妈妈紧张地将她的手拉起来,招呼一旁的丫鬟拿伤药和干净的绢布来。
李氏却挥手把她一推,看向那从寿芳园来的小丫鬟。
“不给我请安了?”
“是,老夫人说连她都如此体谅少夫人,一个月才让少夫人请一次安,大夫人想必会更加疼爱晚辈,一年半载让少夫人请一次安也就是了。”
李氏气的差点儿晕过去,颤抖着声音问道:“那又为什么要发卖我院子里的仆妇?罪名呢?”
“目无尊卑,以下犯上。”
小丫鬟不卑不亢的回了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