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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他将自己面前的一本册子翻开,神色间满是自信与轻蔑,傲然道:“在下做了一二十年的账房,对绝大部分账面上的情况,都有一定的认识和了解,但有一个问题,却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一直困惑到现在。”
他扫视了众人一眼,见所有人都专注地看着他,他便对主席上的人拱拱手,又对左右账房团体拱拱手,凝眉道:“今日各位前辈高人都在,在下便厚着脸皮,来求个解。”
徐天福没让他废话下去,言简意赅地道:“请讲。”
徐天福发话,该男子也不再磨叽,面向众人,直截了当地道:“说出来,或许大家都不相信,但这却是我实实在在的发现——不知道为什么,有的产品明明是以低于制造成本的价格销售,到最后,竟然不止没亏本,竟然还有盈利!”
“什么?不可能吧?低于成本的价格出售怎么可能获利?”
“就是,这也太扯了吧?成本都贴进去了,怎么可能赚钱?”
他话音一落,下方惊讶的反驳声便纷纷涌来,大有一巴掌将他的结论拍死的架势。
可这高大的男子神情却是那么的认真执着,他仿佛早就料到了众人的反应,也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因此,毫不动摇的看向账房们。
而精英账房团中,也有许多账房眉头紧皱,显然也和其他人一样费解。
“这个问题,不知道谁能解答呢?”男子的视线,扫过左边的账房团体,又落在右边的账房团体上,微昂头道:“旧法何解?新法又有何妙招?”
即刻,两边的人马开始低声交换意见。
田蜜身后的众人,纷纷探过头来,脸上神情均带着担忧和费解,道:“姑娘。这……”
田蜜微微一笑,道:“这个问题,你们暂时回答不了,安心坐下。我来吧。”
百信第一批学员虽然已经毕业,但走出去的,不过是心满意足的将那套做账的新法程序学了个大概,毕竟一两个月,要把一门学问吃透,那是不可能的,放她那个时代,也就有个从业资格。而留下来继续深造的,又还没有学到那里去,因此。只能如对方所愿,她亲自来接招。
不错,第二局,便逼得她不得不亲自出手了,看来。她今天没白来,挑战性还是有点的。
正想着,对面,徐婴语客气的出声询问:“田姑娘,您先,还是我先?”
田蜜对徐婴语,还是挺有好感的。这姑娘诚恳、坦然、心胸宽广,当初在金铭,她就看她挺顺眼。
不过,眼下既是对手,那就该有敌对的姿态。
她才不会相信,一个她连见都没见过的人。会莫名其妙的针对她,这男子,明显是对方安排的刺头。
便见她肉嘟的嘴唇微微一翘,大而澄澈的眼眸里含着无所谓的笑意,以比方才那男子嚣张数倍的姿态。漫不经心地回到:“还是旧法先来吧,我怕到时候新法一出,你们就无法可说了。”
姑娘的眼神很无辜,但这不把人看在眼里的语气,却让人气得想咬牙。
徐婴语一噎,诧异地看着对面一副夜郎自大样的小姑娘,最终忍了忍,将之归为:但凡天才,都是傲娇的吧?
她也并不气恼,站起身来,很是坦然地面对众人道:“实不相瞒,这个问题,我也曾困惑过很久,为什么有的产品以低于成本的价格出售,反而还能获得收益?”
徐婴语是徐算师的女儿,某些时候,相当于他的代言人,此刻听她这么一说,众人原先完全不相信的神色,不由有几分动摇。
难道,低于成本出售,真的能获利?
怎么想,怎么荒唐,众人不由将视线定在徐婴语身上,迫切地想知道所以然来。
徐婴语眉宇微微蹙着,似在思考如何措辞,片刻后,她思索着道:“我把这个疑问告诉父亲后,他告诉我,他怀疑,这所谓的‘低于成本的价格’或许,并不是真的低。”
她说到这里,自己的眉头仍旧是皱着的,她都皱着了,可想而知,听客的眉头,得皱的多死。
不明白啊不明白,完全云里雾里。
徐婴语见此,面上的神情,更加纠结了,有些暗暗焦急。
她对账务的了解颇深,因此父亲提点一句,她便能有所悟,隐约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要她详细的解释清楚,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处入手了。
如此,她不由将求救的目光递向主席。
“怎么,婴语不知道?”吴长青眉头一皱,语气中有些不悦。
徐天福低低一句:“师兄能解释清楚?”
吴长青一噎,抿嘴不说话了。
这个问题,正是连他都想不明白,才会拿出来给那姑娘难堪。
他就不信了,连他都想不通的事情,一个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的小姑娘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没关系,我们解释不了无所谓,反正千百年来都这样,没进步不可耻。”吴长青压低声音道:“只要她答不出就好了,这样大家就能明白,什么神童,什么天纵奇才,统统都是骗人的!”
徐天福不置可否,他看着自家女儿求救的目光,一眼扫过场上求细解的众人,缓缓道:“婴语说的模糊了,我仔细研究过这样的情况出现的情形,发现一个问题:这些以低于成本价格出售仍旧获利的产品,通常是和另一种产品一同生产的。因此,我猜测,他们之所以能获利,是因为成本变低了——另一种产品,承担了本该由它承担的成本。”
外人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田蜜眼中光芒一闪,却是诧异的看向徐天福。
她不得不承认,徐天福不亏是人人都称赞的大算师,不依靠任何前人的归纳总结,竟然能明白这其中的奥妙。
许是她眼神太过明亮,一直作入定状的徐天福,竟然转头向她看来。
徐天福看着众人仍旧困惑,却不好意思出声质疑他的神情。心下暗暗一叹,对田蜜道:“田姑娘以为,老夫说的对吗?”
徐天福不是在逼问她,而是在正正经经地征询她的意见。因为他面容严肃认真,声音平缓直接,眼睛更是专注。
众人随之将视线落在田蜜身上,只因为全都看懂了这个眼神。
行内泰斗般的徐算师,竟然在征询田姑娘的意见,这是不是说明,田姑娘不止是能算,在账务方面,也是个中高手?甚至高到连徐算师都虚心求教的地步?
那可是徐算师啊,是账行的会长。是让所有账房打心眼里敬重佩服的徐算师啊!
这个冲击不小,众人缓了许久方缓过来,而那些前来打探状况的仆从,已经飞一般地溜出去报信了。
不能问严肃的徐算师的话,可以问亲和的田姑娘。
便有人轻声开口:“田姑娘。低于成本出售,真的能获利吗?”
“是啊,真的可能吗?”
“请您为我们解惑,让我们弄个明白,别这么云里雾里的。”
田蜜站起身来,对众人微笑着点头,清清脆脆的声音。干干脆脆地道:“这位兄台说的这个问题,在新法中,被定义为产品决策问题。”
那身形高大的男子下意识的看了吴长青一眼,一种不妙的感觉直袭心头,僵硬问道:“产品决策问题?”
“对。”田蜜点点头,笑容舒适地道:“准确的说。应该是产品决策中,亏损产品是否应该停产的问题。”
见她如此言之凿凿,且条理清晰,众人不自觉的要去相信这听起来荒谬的事情:低于成本销售还能盈利,已经亏损的产品还需要考虑是否该停产。
众人皆皱眉看着她。实在不可想象,已经亏损的药品,竟然还有继续生产的必要,这不是在浪费资源浪费经历浪费银子嘛!
可是,这么天方夜谭般的事情,他们现在,竟没法大声反驳回去,反而是期待于她即将给出的解释。
田蜜不负众望,不掉人胃口,也不买关子,而是面带微笑,目光平视众人,开口道:“在解释为什么亏损药品可以不停产前,请允许我引入两个成本概念,他们分别是固定成本与变动成本。”
此言一出,众人下意识地皱眉:固定成本?变动成本?这是什么?他们听都没听说过。
心头疑惑重重,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人插话,全都正襟危坐地看着她。
“固定成本,是指在一定范围内,我们增加产量,而成本并不随之增加的成本。比如,我们的生产设备——炼丹炉,丹炉就放在哪里,无论你每天用不用它,用它多少次,一次炼多少丹,每月它都摊销那么多折旧费,不会有所改变。”
有例子在,大家理解起来就简单了,纷纷看着她,点头表示听懂了。
见大家都点头,田蜜便继续道:“而变动成本则相反,它会随着产量的增加而增加成本,比如,我们炼药所用的药草,炼制的成药越多,所需的药草便会越多。”
众人继续点头,纷纷恍然道:“的确如此,看来即便是成本,也有不变的成本和在变的成本的区别,以前压根儿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说这话时,目光不禁往左边同样恍然的账房团体瞟去,看得他们一阵脸红,无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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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不能忍受错别字的朋友请隔天看,因为,乱舞通常会在第二天更新时改前一天的错别字,主要是刚码完字,脑子里的余热还未降下来,抓不到自己的错处。那个,盗文的朋友也请给个改正错误的时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