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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疼……”绍筝惊呼,嘶嘶地抽着凉气。
要不要用这么大的力气啊?她的手腕都要被捏碎了。又恐姬明月伤上加伤,绍筝不敢施力震开她箍住自己的手掌。
“说!你到底是什么人!”姬明月咬着牙,一字一顿,不知是因为伤口剧痛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脸现痛苦。
“我……我是杨绍筝啊!前辈你……”前辈你疯魔了吗?
“你怎会……会敛气凝光?”姬明月的语声颤抖,攥紧绍筝手腕的手掌已经使不上力气了。
敛气凝光?那是什么?
连这个词,绍筝都是头一遭听闻。
“前辈,你的伤口!”
姬明月小腹上的伤口,因为她剧烈的动作而再度被撕裂,鲜血崩流。
几次三番地挣破,便是小伤也酿成大伤了!绍筝下意识地用手去捂那伤口,沾了一手的血红,方想起来捂是捂不住的,手足无措地去掏伤药。
“别管它!”姬明月喝道,仿佛那伤口中的血不是她的似的。
“怎么了?”舱门外传来印玺焦急的声音,“杨师侄,你还好吧?”
他是听到姬明月语气不善,怕绍筝在里面吃了亏。
“三师伯,我没事。”绍筝忙安抚他道。
又转过头压低声音对姬明月正色道:“前辈,你的伤不是闹着玩的,伤了元气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姬明月不为所动,手掌压着伤口,气若游丝:“你手指上……手指上的金光……是哪儿……哪儿来的?你若不说,我……我便不让你……治伤!”
这份执拗绍筝也是服了。流了那么多血,伤口又那样深,她到底是怎么忍下来的?什么“敛气凝光”到底是什么东西?让她不顾性命也要问个清楚。
“方才看见你的伤口,我想仔细瞧瞧,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指尖发烫,就放出光来。”绍筝如实道,这事儿她自己也奇怪着呢。
然而,姬明月却没有回应她——
看着眼前已经昏厥过去的女子,绍筝无声地叹息:受了重伤,还能撑这么久,该有多强的意志力?到底是什么在支撑着她呢?
敛气凝光吗?
绍筝苦笑着摇了摇头,认命地替姬明月止血、清理伤口、敷药。自己身上的谜团还一重重呢,哪里有心思去猜度别人?
姬明月醒来时,刺骨的痛意已经化作了丝丝缕缕的了,浑身上下清爽得很,再没了血粘在衣衫上的黏腻和那股甜腥味。摇摇荡荡,整个人像是置身于摇篮之中。姬明月知道自己还在航行的船上,那孩子也替自己处置好了伤口。她素性喜洁,一时间很觉宽慰。
可,当她发现自己被子下□□的身体时,登时通红了脸,接着怒意便涌了上来。
“前辈,你醒了?”绍筝喜道。
迎接她的,是姬明月怒气冲冲的脸。
“我的衣衫呢!”她低喝道,那股子慑人的气势并不因声音低而减缓半分。
提及此,绍筝脸一红,“你衣衫上都是血迹,没法穿了……”
见姬明月脸色发青,绍筝忙补上一句:“前辈你别急,我这就去找阮师姐,她应该有换洗的衣衫,我借来……”
“我不穿别人的衣衫!”姬明月低吼一声,吓得绍筝定在了原地。
“那……那怎么办?船还没靠岸,又没有成衣铺买衣裳……”绍筝犯愁了。
“我不穿你们人界卖的衣衫!”姬明月又吼,额头上的青筋“蹦蹦”直跳。
“额……”绍筝抹掉脑门儿上的冷汗,心道前辈你不光执拗,还挑食……额,挑衣服。
诶?啥叫“你们人界”?难道前辈你是天上的神仙?
“那怎么办?待会儿船靠岸,前辈你又没衣衫穿,难道要……”后面的话,绍筝没敢说出来,因为姬明月狠狠瞪过来的一眼,让她极度怀疑要是自己再敢多说出半个字,对方就会杀了自己泄愤。
“你出去!”姬明月扬手一指舱门,下了逐客令。
绍筝闻言,呆了呆。用完我就撵我吗?这叫卸磨杀驴吗?
姬明月见她愣愣地看向自己,目光似乎落在自己光|裸的肩头上,慌忙缩回手臂,咬牙切齿道:“还不快出去!不许任何人进来!”
绍筝本没多想,姬明月先羞了,绍筝倒不好意思再盯着她了。
她不自然地撇过脸去,压下心中的不快:“前辈你要做什么?”
“我要调息。你出去给我护法!”姬明月掩紧被角,命令道。
我欠你的!绍筝腹诽。
不过,姬明月救过她的命,虽然脾气臭点儿吧,绍筝决定还是忍了。护法便护法吧,也不是没护过。绍筝唯一疑心的就是,难道调完息了就有衣衫穿?哼哼!到时候,不还得求我给你寻衣衫去?不穿别人的衣衫,你是公主吗?这么骄傲?本公主也曾骄傲过的,如今不也这么随和了?等你吃过苦头就知道什么叫随遇而安了!
绍筝心里暗自嘀咕着,低着头往外走。
“等等!”姬明月突的唤住她。
又要如何?
绍筝驻足,微皱着眉看着她。
姬明月被她盯得心头发紧,咬唇道:“我的衣衫,是谁……是谁替我脱……”
“是我脱的,”绍筝心头隐隐有气,“看了前辈的身子,要戳瞎双目谢罪吗?!”
姬明月明显一愣。她相信是绍筝脱的自己的衣衫,既得到证实,心里顿觉踏实了。为什么会觉得这样踏实,姬明月也是不解。
“多谢你……”姬明月嗫嚅道。
她一示弱,绍筝反而没脾气了。暗骂自己真是受累的命,丢下一句“有事喊我”,绍筝推舱门而出。
绍筝甫一推开舱门,一团子白绒就扑了过来。璇儿的小爪子扒着她的腿,想要从缝隙中钻进去。
绍筝将它拎了起来,“别闹!她在调息呢,不能打扰。”
璇儿和她四目相对,听懂了,小小地喟叹一声,也不知是感叹姬明月伤重,还是因她能自己调息而松了一口气,它蜷起身子缩进绍筝的怀中,像是刚刚经历了劫后余生的孩子找到了可以倚靠的亲人。
绍筝知道它和屋里那位都是狐族,必有渊源,璇儿担心姬明月的安危也是有的,遂就势拢住了它毛团般的小身体,坐在门前的木头台阶上。
印玺和阮瑶见她安然出来的,也都松了一口气。又看到她衣襟上有血迹,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儿。
“是前辈身上的血,我没事。”绍筝解释道。
三师伯和阮师姐不放心她和前辈独处,绍筝能理解,也感念他们的同门情谊。
印玺其实有很多话要问她,看她一张小脸儿上满是疲惫,心内不忍,宽慰道:“回舱歇息去吧。船靠岸了喊你。”
绍筝摇摇头,道:“我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就好。三师伯,你们都请回吧。”
印玺猜到她这番举动和屋内那个女子脱不开干系,此时不是寻根究底的时候,只好道:“一切小心。”
便同阮瑶各自回舱了。
船行海面,逆水。船帆鼓胀,风徐徐吹来,带来了海面上咸|湿的气息。耳边偶尔有船工说话的声音传来。
璇儿窝在她的怀里,不知何时睡了过去,发出轻微的鼾声。绍筝把它放在膝上,瞧着它缩了缩身子,蜷得更紧,睡得更沉了,不由得羡慕它无忧无虑。那是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白生生的手掌上,姬明月的血迹早已经被洗得干干净净了,可绍筝仍无法忘记那殷红的血沾染上来时的滚烫和悸热。
世事大抵如此,正在经历的时候,并没觉得如何,可是一旦事情结束了,再回味时,或许才有异样的情绪漾上来。比如刚才,她替姬明月处置伤口的时候,想的只是如何让对方快些好起来,如何让其少些痛楚。而如今安静独处时,方想起后怕——
如果在蓬莱阁岛上,自己没有折返回去,那人又会如何?会不会晕厥在那座孤岛上,直至血流而尽……身亡?
或者,那山洞中伤了她的不知名的东西,会不会再次闯出来,要了她的性命?
只是想想,绍筝都觉得惊恐难状。
除了惊恐呢?还有……
她可以在那人面前故作镇定,可以对那人的命令唯命是从,却无法改变她见识过那人的酮|体的事实,以及那具玲珑剔透的女|体展现在面前时她的惶然无措。
绍筝特别庆幸的是,在她为姬明月清理伤口的时候,那人是昏睡无觉的,那样,她才可以从容些。相信,世间没有哪个人,在看到那美好的身体时不会心折,在看到那美好躯体上的狰狞伤口时不会心疼。
真的如此吗?绍筝扪心自问。
比如……换做是阮师姐,同样身为女子,若是她为前辈敷药,不得不脱去前辈的衣衫,也会像自己一样没出息吗?
绍筝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不会的,阮师姐心里有三师伯,她只会为三师伯那样的男子而心折。
莫非,是源自男与女的区别?
绍筝一抖——
难道因为自己前世钟情于女子,于是任意一个女子的酮|体都足以让自己手足无措?
她原以为,哪怕是“任意一个女子”,也该是师父那样的女子。毕竟,师父的脸和宁姐姐的如出一辙。
绍筝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宇文宁了,更在不经意间早已忽略了慕清玄和宇文宁长得像这件事。
她觉得头疼,脑袋里面像有一团乱麻被霍然抖开,有一只不知从哪来来的手,自那团乱麻的一端缓缓展开去,一点点,一寸寸的,意图把那团乱麻抻成一根笔直的绳子。
前世今生经历过的种种在她的脑中飞旋而过,可是,总有那么几个绳结无论怎样都抻不直、缕不顺,当她试图展开它们的时候,换来的就是脑中阵阵的抽痛。
“你怎么了?”清冷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绍筝愣神,仰着脸,出神地看着面前的素衫女子。
“你……”
“我没事了。”姬明月微垂着头,被她眼中的迷茫所感染,不由得轻勾唇角,笑了笑。
绍筝晃了晃神。不得不说,抛开那张还有些苍白的脸,这个笑容足配得起“倾国倾城”这四个字。可这不是重点啊!
“前辈,你的衣衫……”
明明原来那件已经浸满血了,怎么可以这么快就洗干净了?真要是那样,这个技能,绍筝倒是极想学。
“我自然有备用的。”姬明月莞尔。
额……之前不还因为没有替换的衣衫而恼羞成怒吗?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姬明月也不急着解释,似乎让绍筝挠头这件事让她很感有趣。她一指远方的海面——
“你们的麻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