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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情浅时,任它野蛮生长,到如今情根深种已无力回天,再不能逃脱。
有一本书上说一个男人苦恋同学八年,大学四年看着同学找了男朋友,毕业后看着同学结婚,毕业四年后看着同学离婚,就在他终于鼓起勇气想要追求时,同学喜欢上了和她同性别的女人,那种撕心裂肺挠心挠肺惨绝人寰的情绪难以言表。
凝初并不觉得自己的情况比这个男人好到哪里去,从学生时代开始的暗恋,同样看着她结婚,男人还能等到同学离婚甚至喜欢上同性别的女人,但是她不能等到安心。
所以在病床上睁眼看到焦急的安心,得知她为自己推后了婚期,心里突然起了一股埋怨:你结你的婚,我生我的病,与你何干?与我何干?但是下一刻又被巨大的欢喜淹没,看呐,你对于她,还是很重要的,比之她的未婚夫还要重要,只是不能替代。
她的悲,她的喜全都围绕在这名叫安心的女人身上,甚至无师自通学会了演戏。
安心将婚期推后一年,没有过多的解释,爸爸气炸了,直说她读书越多越悖逆。两个人在家里冲突不断,正好凝初病好后想搬出家住,于是安心便与凝初一起租了一套在东门口的房子,离学校走路五分钟,凝初公司十五分钟,很近。
两人住在一起后,凝初做饭安心买菜,闲时一起散步遛狗,是的,她们还养了一只狗,在小巷子里捡的黑色小土狗。弹琴吹笛对唱跳舞,忙时送饭彼此监督不让太过劳累。
特别是安心,她刚刚实习,就因为婚约跟家里闹得很不愉快,因此她更要在工作上取得一些成果来堵住爸爸的嘴。开始那段时间天天下班就批改作业,吃完饭后又在琢磨明天的讲义,默默回想每个学生的情况好对症下药因材施教。
凝初看在眼里,深怕她在书桌前坐的时间太长搞得身体差了,所以每晚吃完饭,都拉着她去散半小时步,早上早早起床后弄好早饭又拉她起来去晨跑,对她的身体无比重视。
这段日子,是凝初最幸福的日子,每天早上起来为自己喜欢的人做饭,叫自己喜欢的人起床,和自己喜欢的人吃饭,可以看见她刚睡醒脸色粉嫩如春桃的可爱,可以看见她家居装扮轻松自然的随适,可以看见她的春光乍泄,可以看见她的如花笑脸。下班之后,在这个小小世界,她们便是这里的主人,凝初弹琴,安心会捧着手里的教材书站在客厅中间,用歌唱的调子念出明天上课的内容,直到凝初听的笑岔气,然后顺着节奏唱歌。甚至她们还在空闲的时间编了一个合曲,用钢琴与长笛对奏,清灵悦耳又低沉难述,两人对曲子的结尾分歧很大,索性先扔到一边,两人且伴着吹与弹就是。
只是这个时间到底是偷来的,平时安心不会在凝初面前提到未婚夫,也不允许未婚夫到她们家来,只有见面的时间隔得太久,才勉强同意约会一次,每次在外面匆匆吃完饭就回家,连电影都不愿意去看。
虽然安心不提,凝初也不提。但是她终归还是有个未婚夫,在马上来到的时间里要为他披上婚纱,从此成为别人之妻。唉。
结婚那天,新娘穿好衣服化好妆,新郎官喜气洋洋马上就要来迎亲,大家却死活找不到伴娘到哪去了。新郎立马就到,伴娘这会整什么幺蛾子居然不见了,急的安心母亲团团转,发动新娘房里一伙看热闹的妇女到处去找。安心在厕所间找到了她,暗淡潮湿的卫生间内,一身喜庆的伴娘凝初坐在小凳子上面对墙壁肩膀耸动。
低哑的啜泣声在这个小小封闭的空间飘荡。
安心沉默的矗立门口,手搭在开了一半的门把上停止。外面一直响着咚咚咚匆急的脚步声,拐角处有两个中年女人在抱怨伴娘的不懂事,以及安心上大学推后婚姻的八卦,幸灾乐祸又带着鄙夷。
在那两个中年妇女来到之前,安心闪身进了卫生间,将木门轻轻合上。凝初听到响声,慌乱的用手揩去眼泪,还没转身过去,肩膀上停了一双温暖的手,甜浓的香气涌进鼻端。
她极其讨厌这些所谓结婚时喷的浓烈香气,将安心身上好闻的淡香完全笼盖。若不是安心一直恳求她参加婚礼做她伴娘,她连一步也不肯踏入这里。电影上演的主角能坦荡参加所爱之人的婚礼并对双方真挚的祝福,完全是骗人的。
她脑海里不止一次的幻想如果安心的未婚夫突然死掉就好了,如果不是安心的未婚夫,如果不是安心要结婚,她根本就不知道,原来人所看来坦荡真诚正直的凝初,居然会有这般阴暗恶毒的念头。
因为一个人,甚至想要剥夺另一个人的生命,想要破坏另一个人幸福的婚姻家庭。她无比的唾弃自己,无比的痛恨自己居然会有这般阴损的念头,因为自己见不得人的情感,甚至咒诅自己最爱的人最亲的友的婚姻。为了避免自己最后因为无法忍受嫉妒而爆发,她也曾日日夜夜思考要离开安心身边,没有办法做恋人,要用极大的意志力做笑着祝福她的闺蜜太难,每个晚上发誓要保持距离又在每个早晨看见她的笑脸而情不自禁的崩塌,忘乎所以的对她全神贯注。
脑海里闪过纷乱的念头,越逼近婚期,她心里就时时蹦现一个念头:向安心告白,与她远走高飞。多少次几欲张嘴,又被她安静整理衣物的冷静所吓退。
安心是不会答应的,她有勇气抗拒父母的命令,但是她不会拒绝婚姻,她从来就没有设想过、考虑过两个女人之间会产生爱情,会一辈子在一起,若是真开口了,就真回不了过去了。比起告白失败,她更不能容忍的是安心因为拒绝她的告白甚至会与拒绝与她来往,将她从生活中抹去。
她怕!
一阵沙沙声响,带着绿竹香味的纸巾轻柔按在她眼睑处。她静默半晌,哽咽声渐渐停了,接过她另一边横在眼前的纸巾擦拭酸胀的鼻端。先前所化的淡妆被泪水冲没变的一塌糊涂,睫毛膏被打湿零落,脸色一边白一边红。
她轻轻拂开肩膀处的手,强笑道:“哈、哈、不知怎么的,居然有种自己嫁女儿的难过。哎,以后我不生女儿了,舍不得。安心,你先去陪陪你妈妈吧,她肯定也很舍不得,我在这补下妆,不会让你等很久的。”
一直没吭声的安心静静望着手下乌黑发亮的发丝,素白雅致的脸上虽然涂了艳丽的胭脂但是仍无喜色,大红朱唇紧紧抿在一起显出唇角细密的纹理,手被拂开后,她才垂下卷长的长睫低低应了声,身子却没有动。
静谧窄暗的卫生间内,端坐在小凳上的凝初掏出小镜子和补妆物件,对着昏暗的光线细密的在脸上涂抹,镜子的一角照出穿着喜庆九头风喜服的玲珑小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