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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昱祺看着脸色苍白的永和候,差人把他拖到椅子上,然后拿了凉茶把人泼醒。
永和候醒了,呆呆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刘知府,不知道在想什么。
“侯爷现在一定是在想,为什么自己栽的这么快?”恒昱祺捏着惊堂木反过来调过去的玩,木头跟桌案碰触发出咔咔的声音。
永和候转动有些呆滞的目光看向他。
恒昱祺冲他笑了笑,露出一嘴白牙:“因为任何事情都不可能会做的完美无缺,而且屠龙会在起本身就会引起别人的警觉,本官只要找到你们没有关注到的地方,不管你们有没有露出马脚来,都能让本官顺藤摸瓜。还有,贪这一个字,就已经可以让你们栽进去了。”
永和候抖了抖嘴角,闭上眼睛,进入消极抵触的态度。
恒昱祺吩咐人把这两位看住了,然后自己带着重涛,慢慢的走向府衙大门。
厚重的大门吱呀呀的打开,外面,灿烂的阳光照在一群士兵明晃晃的武器铁甲上面,映的人几乎睁不开眼。
“钦差大人,下官来迟。”一名高大的身披铁甲头戴红缨冠的年轻男人走上前来,一撩衣摆就跪下行了个礼。
恒昱祺连忙将人扶起,笑道:“木将军,快快请起。事情办的如何了?”
“启禀大人,云家一百二十三人全部束手就擒,屯兵之处也被控制住了,并且在云家发现不少私造兵器,已经造册登记。永和候府也全部控制住了,下官奉旨搜查,但是……”他有些为难的看了看恒昱祺,低声道:“那侯府老夫人以死相逼,不让搜。”
“老夫人也是无辜,到老了平白受这个委屈。本官带你走一趟吧,该搜的,还是得搜。”
“是!”
永和候府外面围了一群府兵,在外面则是正儿八经的军汉,气势凛然,相比之下府兵那边就好像一群拿到武器的平民,不知所措的样子实在好笑。
恒昱祺走在前面,旁边重涛抱着尚方宝剑,身后跟着唐八唐九,一路走,一路被跪,跪的重涛都觉得自己要折寿了。他看向恒昱祺,这厮一脸习以为常,一身官服穿出了气势,站在侯府门口表情漠然。
侯府的李老夫人跪在门口,枯瘦的双手捧着太.祖御赐金牌,一头束好的白发一丝不乱,在阳光下闪着银光。
她见钦差来了,高举金牌,大声道:“我李家祖上护驾有功,太.祖亲封永和候,世袭罔替,并赐下免死金牌一块,保我李家平安。我侯府在安城已有百载,安分守己,钦差大人一来便如此对待侯府,我不允!”
在她身侧,老侯爷一直低着头,看不到表情,她身后,黑压压跪着一群侯府的人。
恒昱祺看了一会儿,突然笑道:“曾闻老夫人当年也是一柄□□叱咤沙场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后来嫁入侯府,便安心生儿育女,不问俗世。但是本官想要问一问,谋反之罪要如何处理,老夫人知道吗?”
李老夫人声音沉稳,“钦差大人,凡事要讲究个证据,您红口白牙就说我侯府谋反,我,不允!不服!”
恒昱祺叹了口气,他看向李老夫人,收敛了笑容,“既然老夫人想要看证据,那本官就让你看证据!来人啊,把侯爷请过来!”
永和候被几名士兵押着,以一种十分落魄的模样回到侯府,看着门口跪着的老母亲,眼圈开始发红。
唐八上前扒开永和候的衣服,把他按在老夫人面前,一个烙痕清晰的出现在老夫人眼里。
“老夫人应该知道,这烙痕是什么意思吧?”
李老夫人表情似乎凝固了,又有些不可置信。她伸出颤抖的手指抚摸上那处烙痕。这烙痕已经经过多年,但是中间那个屠字仍旧清晰可辨。
“这,这是什么?”李老夫人有些不可置信,怒道:“这是什么?为什么会在我儿身上?”
“这就要问侯爷自己了,而且本官觉得……老夫人,您身后这些人里面,身上有此烙印的,怕是不下少数!”恒昱祺淡淡道。
李老夫人似乎受到了打击,她惨笑一声,道:“当年屠龙会渗入朝廷,后来被先帝连根拔除,血流成河。多少人栽在这件事上。我,我曾与父亲追杀过屠龙会余孽,斩杀在关外。却未曾想,自己亲人身上,居然,居然……”
“母亲……”永和候也落下泪来,哭道:“母亲,儿子也是再为李家着想!如今一个永和候府不过是个空架子而已,朝廷发的那些根本就不够我们用的!侯府的人越来越多,谁不想过好日子!儿子,儿子不过……”
一个清脆的耳光,打掉他之后的话。
李老夫人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看向自己的身后,喃喃道:“还有谁?”她突然拔高声音,怒喝:“还有谁?还有谁身上有谋反烙印?”
她脚边的老侯爷被吓的颤抖,终于瘫坐在地。
侯府大部分男丁全部被抓,只有那个原本嚣张跋扈的李盛躲过一劫。
李盛扶着他的老祖母,不敢置信的看着对他来说能为他撑起一片可以胡闹的天空,永远什么都不怕的父亲和大哥,居然,居然……
老夫人攥着免死金牌的手里,缓缓地滴出血来。
“老夫人,我会与圣上禀明,看在永和候先祖的份上……”恒昱祺也有些悲哀,尤其是看到这位一心一意为侯府操心,结果却被自己最亲近之人蒙骗的李老夫人的样子,有些酸楚难过。
“我以后要用何面目,去见李家的□□太宗……”李老夫人想要挤出个笑容,最终却失败了。
安城被全城戒严,甚至比当时知府被刺之时更加严密。
刘知府,云当家和永和候都被单独关着,恒昱祺只是派人去刘知府那边挑拨了一下,告诉他小玉莲就是云家安插在刘知府身边的杀手,和小玉莲与刺客真实身份之时,就让刘知府咬出了不少人。
薛映湖出来指认了云家刺杀他们的刺客,然后看见了被关在后院的云大小姐。
云小姐整个人都有些精神恍惚,短短的几天,她就知道自己并不是云家所出,而且杀害未婚夫全家的,竟然就是她一直喊做父亲的那个男人。
“云姑娘并未参与这些事,若是……若是事了,我想护送云姑娘回去她姑母那边。毕竟在那边,还能有个照应。”
薛尧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但是始终没有出声。云小姐在整件事里是一个最无辜的人,却也被伤害的最深。他就算再讨厌这个姑娘,也不得不忍下来。
这一切来的太快,就好像一场暴风雨,瓢泼的恐惧围绕了整个安城,但是没过多久却又退去,留下一地灿烂阳光。
被误抓的米店盐商等全部放了回去,普通的百姓仍旧是过着普通的日子,上面变天或者换人对他们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只要不打仗,生活仍旧是这样继续。
安城参与此件事的达官显贵被一网打尽了三分之一,抄出的证据全部造册,送往京城。
侯府被封,李老夫人遣散了所有奴仆,身边只带了两个贴身伺候的婆子还有她最心爱的小孙子,几个孙女,被安顿在薛家,终日闭门不出,在佛堂吃斋念佛。
重涛远远的看了几眼,心中难过的不行。
“权势与财富最容易迷醉人心,永和侯府虽然没有实权,但是每年食邑加上各种收租,也足够过上富足生活。但是偏偏有人贪心不足……澜澜,走吧,别看了。”恒昱祺站在重涛身后,伸手捂住他的双眼,隔绝他看向那抹银白色的目光。
重涛用力叹了口气,抓下捂在自己眼前的那只手掌,握在掌心里,任由恒昱祺拉着他回到自己的院子。
“你不要变成这样。”重涛突然说道:“你如今身居高官位置,最容易收到蛊惑,你不要变得跟他们一样。”
恒昱祺一愣,笑道:“不,不会。你放心。”
重涛看着站在阳光下的恒昱祺,那双漆黑的星眸闪烁,里面满满的映着自己的样子。
他伸出手绕到恒昱祺脑后,将他压向自己,然后印上了一个吻。
“你若变成那样,我不会跟方白若一样离开,而是会想办法杀了你。”他把头埋在恒昱祺颈边,轻声道:“无忌,我喜欢你现在正直无私的样子。”
第一次在重涛口中听到喜欢二字,简直让恒昱祺整个人都愣住了,然后浑身酥麻,喜悦之情如同炸开的烟火,令他浑身颤抖。
“澜澜,你再说一遍,你……”他捧住重涛的脸颊,激动的双眼发红。
“说什么?”重涛有些羞囧,他拍开恒昱祺的咸猪手,转身往书房走,“说我会杀了你?”
“不,是最后一句!”恒昱祺喜不自胜,如同牛皮糖一样黏在重涛身后,“再说一遍好不好?就一遍,澜澜……”
安城之事光收尾就用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天气逐渐热了起来。将最后一批证据送走之后,天空阴云密布,一场暴雨即将要落下来。
薛映湖身体已经痊愈,待这场大雨之后就要启程离开了。
方白若被秘密送往京城安顿起来,而且他们才知道,小安原来是那位隐藏在后面操控之人的孩子。因为是歌女所出,从小身子虚弱,便以女孩的模样养大。生下小安之后那名歌女就死了,方白若把这孩子当成自己亲生孩子一样教养,只希望他不要变成他父亲那样的人。
小安没有跟随方白若离开,这也是方白若的意思。
“既然已经姓重,便于那人一刀两断也好。希望重公子能把小安带在身旁,哪怕当个小厮书童也好。”信中,方白若自己略有凌乱,似乎心神十分不稳。
“算了,不过是个孩子,反正我身体不好,以后能不能有孩子还两说。既然小安姓重,那等这屠龙会之事完全结束,我就带他回重家,收为义子。”重涛挺高兴的,而且小安看上去乖巧懂事,而且聪明伶俐,好好教导备不住就是他的接班人呢。
恒昱祺对此事却不是很乐观,“再看看吧,毕竟是那人的孩子……啧,这方白若,到现在不说那人是谁,怕是还留着一丝情分呢。”
“他只是不想跟我们说而已,估计那人身份不一般……”重涛看着外面的暴雨,又道:“这雨下的也太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
“早晚会停……澜澜,快,说你喜欢我。”恒昱祺保持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继续他的跪求澜澜情话日常。
“啧,你烦不烦啊,走开!”重涛实在受不了了,恨不得把人套麻袋揍一顿。
“钦差?那钦差究竟是谁还未查明吗?”某位衣着繁复华丽的中年男人愤怒的踹飞面前跪着的人,怒道:“一个普通钦差,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本事??姓唐?姓唐的全京城也不过那几个,怎么就查不出来了?还有,他身边的那个姓重的病秧子不过就是个秀才,连一个秀才都能让你们团团转了?”
“大人息怒……那人虽然是个秀才,但是却被钦差眼珠子似的护着。下官本想差人去抓了那秀才的亲人回来威胁,可是谁知那边居然也被人护了起来,不太好出手。”一个看上去干瘦的山羊胡劝道:“大人,现在我们实在是太被动了。”
“唐无忌,唐无忌……”那位大人仍旧念叨着这个名字,又问:“逍遥王还在京城?”
“是的,大人不是让下官们去调查吗?逍遥王确实还在京城,只是偶尔去别院小住一段时间,看上去跟往常没有什么两样。”
“从未出过京城吗?”
“至少……最近几个月从未出过……”
“唐无忌……”那位大人突然道:“本王依稀记得,逍遥王字无忌,只是因为身份高贵,未曾有人公开如此称呼过。唐……,姓唐……本王似乎知道,这位钦差是谁了……”
“是,是谁?”山羊胡小心翼翼的问道。
“待本王再确定一下,还有,白若仍旧没有下落?”
“这……方老爷不知道去了哪里,突然就断了音讯,这两年都未曾找到,怕是……”
“若是死了也就罢了,就怕没死……好了,你们都下去吧!”
待书房空无一人之时,那位大人轻轻敲打着红木桌案,自言自语道:“白若……白若你若是真的恨本王,怕是现在已经……本王也是迫不得已……哎,你如何就不懂本王的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