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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渲染般昏黄的天空,青山寒潭无迹可寻,只留下一片荒凉的大地。
凤颜兮抱着枪,坐在一块被泥土顶得高耸如云的白玉台残垣上,支着一条腿。红色劲装不知为何变成了一袭鲜红的纱——古时新娘子穿的红纱衣。长发荡漾,表情在如丝的长发下半遮半掩,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脸颊上却泛着点点水光。
纤细的右手腕带着只鲜红镯子,镯子上挂着枚金色铃铛。风一吹,铃铛叮铃作响,清脆,悠远,像离人说着永远不能兑现的古老誓言。
“凤颜兮,”收起刀,战神走到残垣下方,抬头看着她,“原来你一直穿着,他的嫁衣。”
凤颜兮没回答,抬手拭了下脸上的眼泪。与此同时,手背上渐渐显出一道伤口,紫色的血液慢慢滚了出来。
“抱歉,用流水上仙伤你。”敛眸,语气中满满的歉意:“他的忌日,我会为他燃灯祭祀。你若有话,我一定替你传到天河之极。”
凤颜兮把头靠着枪杆,闭上眼睛,幽幽然开口:“我找了万年也找不到天河之极,那地方根本不存在。流水化了,我的轿子永远也等不到掀帘的人。你若真能带话,便告诉他,凤颜兮输了赌局,照他所希望的去了人间。她会在人间找到几抹有趣的幽魂,陪其度日,转世,打发时间,直到忘记流水。”说着,从残垣顶端轻轻巧巧跃下,半途化成一团红云,沿着大地裂缝渗了下去,再也看不到一丝踪影,只留下一句幽幽的叹息,飘散在风中,“……可是人间存在的时间,能长到够我忘了他吗?”
不知为何,紫彤心中无限惆怅,为着那只消失的凤凰。就在这时,额心一凉,像是一只冰针顺着她的眉心扎了进去,冻得她打了个冷战,随后只觉得耳聪目明。在梦里她是个旁观者,没东西能伤害她,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
紫彤抬手摸了摸额心,忽然看见不远处地平线处的玫瑰也摸了摸额心,接着凤颜兮的声音在她的脑海里响了起来:“乖侄女,送你一根魔心弦,补齐七窍心。能洞察世事,助你法力大增,你该谢谢我。不过,恨我也不打紧。万年孤寂太无趣,总得让战神给我演几出戏看。我是魔,魔总得做点坏事。”
紫彤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远处的战神噗的下吐出口紫血,染透了白色劲装,战神单膝跪地。
“大人……”
变回人形的阿青急忙跑过来扶住他。
眼底翻滚着阵阵红色魔气:“阿青,召集金甲神,关闭天门。”
转瞬,眼前的景色再次像流水似的变幻,场景变成了战神神殿。
沧海还在危难当中,紫彤不知道这种梦境还会困我多久,更不知道该怎么出去,只能徒劳地在梦境里转圈子。转了半天转到神殿主室外,没有半个人影,里面也听不到半点声音。
忽然阿青端着一个碧玉酒壶进了院子,走到门前,他瞥了眼院子一树雪似的梨花,“小魔女,你胆子够大啊!居然敢来战神神殿。”
梨花树后漏出一个小脑袋,轻轻开口:“没想到战神也会趁人之危!听说多年前战神与流水上仙情同手足,而今却利用旧情,乱我姑母心神……”
“胡说!”阿青警惕地看了主室一眼,“小魔女,你莫不是也受了魔气侵蚀?怎敢质疑主上?”
“质疑又如何?”
不忿地叹了口气,阿青道:“凤颜兮乃魔界战神。当年她闯入北天门想救走流水上仙,单枪匹马横扫百万天军,连化三位大神。这次神魔之战,她专为破东天门而来,因为想报仇,她的破神枪已修炼得毫无破绽。流水上仙是她唯一的弱点,能利用这弱点的整个天庭只有主上。若主上拦不住凤颜兮,让她破了天门,群魔涌入,则天地大劫,生灵涂炭。你当主上愿意这么做?若主上做得心安理得,也不会被魔气侵蚀。”
玫瑰闭着嘴没接话。
见状,阿青又道:“因为流水上仙受刑神灭,多年来主上对天庭心有芥蒂,甘愿做此区区战神偏安一隅。偏凤颜兮下界,有负流水上仙托妻重托,主上比谁都难过。主上正被魔性侵蚀,心性发狂,你要是被他发现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玫瑰心不在焉地往外走,走了没几步,忽然停住脚步,扭头朝紫彤看过来,小声道:“紫彤,你在那里?”
紫彤心脏一阵狂跳,扑通扑通快要跳出胸膛。自从被东方飘雪占了身体,被明月扔到冥界,穿越到柳玥身上,除了沧海和明月,已经很久没人叫“紫彤”。
对方的神经是粗了点,可再粗也是魔女。
紫彤赶紧冲到她面前,冲她挥手:“我在这,我在这,快帮帮我。”
玫瑰露出丝无奈的笑,摇摇头:“就算算出几千年后的自己会站在,会对自己说什么又能怎样?紫彤,你说补齐七窍心,于我是好事还是坏事?”
紫彤默然。
俗话说傻人有傻福,玫瑰单纯点,傻一点未必是坏事。被凤颜兮补齐七窍心的她,眼中已经有了些复杂的东西。
没再看紫彤,玫瑰继续往前走,紫彤厚着脸皮跟在她身后。
再往外走出了门,天空变成了沉沉的夜晚。
眼前繁花似锦,一树一树的洁白梨花冰雕玉砌似的,地上也铺满了雪白的花瓣。盏盏秀美的宫灯挂在梨花树之间,散发着温暖的黄光,勾勒出无数玲珑花瓣。
穿过梨花丛,看见一汪雾气缭绕的温泉,池水清澈,散发着奇异的浓香。氤氲的水雾中,战神沧海倚在一方突出的岩石上,大字型般横着臂膀,闭目仰头,神色从容,仿佛一尊完美的雕像。长长的发丝贴着皮肤倾泻而下,浮在水面,随着水波微微飘动。
走到池边,阿青跪在池沿,倒好酒,把酒杯递到沧海唇边:“大人,寒冰酿。”
他懒洋洋地接过酒杯,品了一口:“酒色财气,魔性本源。可如今酒无趣,财无趣,气无趣,”撑开眼皮,黑眸上浮过一道红光,“阿青,你说本尊还能通过什么来宣泄魔性?”
阿青一本正经:“大人教导我时曾说,万象皆空,心底无欲,便无魔。”
“无欲,岂不无趣?”轻扬嘴角,“你等修仙需无欲,本尊乃上神,何需无欲?不过魔神仅在一念之间,若我坠魔……你当如何……”
“无论大人到哪阿青都会追随大人,大人做仙阿青做仙,大人坠魔阿青也做魔。”
“小魔女出来吧!”他忽然懒懒说道。
紫彤倒吸一口冷气。
玫瑰似乎也很意外,惊讶地低下头,从暗处的假山后面缓缓走了出来。
他无视玫瑰的反应,眼眸且幽且深,静如千尺寒潭,无一丝波澜:“凤颜兮与你补了心弦,还赐你天眼之力,自废一羽送此大礼,不愧为你的亲姑母,你当谢谢她才是。”猛地他冷冷问道,“拥有预见未来的能力,可有意思?”
玫瑰没有回答他,却像是十分难受,浑身力气尽失的伏在突出的石头上,使劲咳嗽,一声接一声,响彻在梨花林中,雾气缭绕的温泉上空。
沧海泡在水中,看了她一会儿,又抬起手轻轻替她拍着后背:“没意思也没办法,魔心弦与你的心弦已完全融在一起。若强行分开,只能将你的魄和法力同时封印。目前天界只有北斗星君有天眼之力。你一介小魔女拥有此等力量,根本无法驾驭,只会被无所不知的恐惧所困,走上邪路。凤颜兮此举是在报复本尊。”
一盏茶功夫,玫瑰终于停下咳嗽,缓了缓后,回头去看着沧海。眼角都是红色的,声音带着些哑涩:“大人……您要杀了我……”
“当然不会,你若持力而娇,本尊唯有将你封印,以防你被妖魔利用酿下大祸。”
玫瑰低下头,思忖片刻再开口:“那大人现在要怎么处置我?”说完,不知道又看到了有关什么的未来,身体一僵。
缄默半晌,沧海道:“我们成亲,成了亲,妻受夫辖制。天眼之力无法卜算本尊,也能让本尊按下杀你的念头。”说到这,语调沉了些,“看你的模样,似是已然算到本尊会说这些话?本尊不喜欢事事被人瞧着,便先做了那夫妻之事吧。”
话未说完,伸手便去拉玫瑰。
玫瑰早有防备,往旁边一闪,再轻盈地往后一翻,退到几米开外。可紧接着院中地面的梨花骤起,花瓣瞬间黏在她身上,像一块碎花白布,裹着她飞向温泉,坠入水中,在水里扑腾。
沧海轻声一笑,眼眸不知何时已变得通红。伸手将玫瑰整个从水中提起推到池壁。
玫瑰发钗都散了,长发湿淋淋地裹在身上,曲线毕露。一手扶着石壁,一手捂着胸口,低头又闷闷的咳嗽。
沧海到她背后,将她掰过来,面对着面。又似觉得不够,继续逼近。精壮的身体紧紧贴着她的身体,肌肉纹理贲张。面颊近在咫尺,一双红眸在她脸上打量。不再有神祗的清冷,而是带着雄性俯视雌性的霸占意味。
“你已看到即将要发生的事?还敢来?”鼻尖慢慢描绘着玫瑰的脸庞,略带陶醉的语调,“其实,就算你提前知晓本尊的所想所为也无甚要紧,避不开,瞧见又有何用?”
“仙魔怎么可以在一起?我只是,不相信大人,大人会……”用手抵着沧海的胸膛,玫瑰面色苍白。
沧海朗笑出声:“本尊此时就是魔!和你这个小魔女在一起又如何?”又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那双紫色的眸子,“我想,于公我应恨凤颜兮让我着了一丝魔气。于私我倒应该感谢她,为我训练出这样的女人。”
玫瑰知道劫数难逃,仍不甘心。瞧了眼紫彤站的方向,咬咬牙,她猛地将沧海推开,转身就往岸上爬:“大人被魔性控制了……”
可谁知她刚爬到一半,却被沧海抓住脚踝拖了回去,重新跌入水中。随后被人扣住肩膀再次压在池壁。
他低头,弯下腰,眸子鲜红似血,眸光却温柔无比。软软糯糯的话语通过手掌化成心语在玫瑰脑海里响起,带着令人心悸的甜腻,嘴角勾着淡然而妩媚的笑容:“本尊很奇怪,以前为什么会容下那条经常溜进神殿偷看的蛇。现在他就在附近,你说,本尊该继续容忍他,还是该干掉他?”
紫彤是得了一惊,而玫瑰则用一种早已知晓的悲哀眼神,越过沧海的肩膀,看似无意地朝不远处扫了一眼。
梨花丛中,一道淡淡的人影立在阴影处,无声无息地望着水里的两人,冗长的发丝在夜风中轻轻摇曳。
“还敢现人形,”沧海继续用心语跟玫瑰说,“他想杀了本尊?那么本尊给你提个醒,如果那条蛇敢动手,本尊就把他炖了。”说完眸子含笑,凑近,深深的吻住了她。
威胁,毫无掩饰的。
玫瑰垂下眼眸,片刻,头微微后退,喘着粗气,明眸专注的望着沧海,嘴角绽开了浅浅的笑。
“大人终于肯娶魔女玫瑰了。”伸手搂住沧海的脖子,“玫瑰肯为大人做所有事。”
“玫瑰……”男人不再言语,再次封住了她的唇。
夜正浓,花很香。
风渐渐止息,池水随着身体有规律的运动扩散着涟漪,恍若无形的文字,描画着无论仙魔,都逃脱不了的火热欲念。
看两个美丽至极的人纠缠,着实赏心悦目,可想到不远处还有第四个人观看,感觉又有点怪。紫彤扭头朝明月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那边空落落的。
已没了人影……
行过房,第二天沧海往上递了薄子,纳玫瑰为侧妃。除了阿青没人知道玫瑰的真实身份,往上递的薄子自然很快就批下来,也没有人非议。
因为是侧妃,战神神殿并未举行什么仪式。用一抬小轿从侧门抬进正殿别院,无须拜洪荒大地,穿着粉色衣裳的新娘被送进新房。
接新娘时沧海不在神殿,他被魔性侵蚀好几个月,与玫瑰缠绵之后宣泄出不少浊气,总算恢复了往日翩翩神祗的风采。趁着身体不错,他去天帝那请了个安,又同几位仙友饮酒作乐,宴席中午才散,又去瑶池讨仙草酿酒。
新婚之夜,新郎居然没出现,此后的日子沧海也根本没来过别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