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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男美女依偎在一起,天青水碧,朵朵荷花开得正盛,画面美好得叫紫彤无比怀念十几岁的年华。【ㄨ】
轰!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暴雷声,震得紫彤打了个哆嗦,牙根都在疼,将她直接从梦境中震了出来,径直睁开了眼睛。
身旁的明月已没了踪影。头顶阵阵霹雳滚过,犹如几列火车轮番飞驶,震耳欲聋,连车厢都在凌厉的噪声中咔咔颤抖。推开车窗,猖狂的风势铺面而来。她一个手没撑住,身体竟被巨风整个掀回车内,后脑勺撞在车厢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明月在哪?她揉了揉后脑迅速鼓起的包,飞快穿好衣服,扯起袖子一抹眼泪,咬着牙再次将车窗撑开。
厉风依旧咄咄逼人,让人根本透不过气。
四周墨黑如极夜,云层中电光泛青。
蛇似的闪电时不时吐着信子朝山崖子这边扎,快到近前时却被一层椭圆的紫色半透明结界尽皆挡去。
操控结界的是悬浮在半空中的那道身影。
似水长发,金黄的长袍。双手结着法印,周身包裹着淡淡的紫光,低悬在黑云下美得像传说中的神祗。
这便是雄霸北域的蟒蛇妖王,强大,威严,曾经敢与天庭一争高下,紫彤的丈夫明月。
可惜,几千年的惩罚,身魂分离,只剩残身。如今他竭尽全力的眼神,看得紫彤这一介凡人都想哭。
紫彤伸手朝他使劲挥了挥,想问他发生了什么,可话都堵在喉咙口,只能发出“荷荷”的呼吸声。
他斜瞥向紫彤,眼神依旧温柔,暖暖的语音直接传到她心脏,不复往日结结巴巴的口气,迅疾而顺畅:“老婆,是天罚,冲儿子和你来的。”没等紫彤细问,他又道,“我不能保持妖身太久,否则会被时间发现。呆在人身边可避过天雷,我会引开天雷,你跟着我的指引去找秦家人,这几日呆在他们身边。”
话才出口,他身形遽变,化成金色长蛇,蛇背上双翅一展,直直地冲向天空。留下句淡淡然的话语:“孩子叫明辉,谢谢你,老婆。”
未等惊恐至极的紫彤细想话中的意思,他已同雷电撞到一起。长长的身体被青色电光包裹住,顿时从头僵到尾巴尖,直直地往下坠了半米。却又头尾一甩,骤然弹起,冲向另一道雷电。
扒皮抽筋般的疼痛,紫彤能看出来,那是一种扒皮抽筋般的疼痛。
紫彤嚎啕大哭,将雨布裹在身上,冲下马车。
漂泊大雨瞬间将她浇了个透,除了小腹中还有些温温热的感觉,四肢哆嗦得如筛糠。朦朦胧胧的水雾朝她一鼓作气扑了过来,眼前马上就模糊了。
紫彤手足无措地朝四周看了看,忽然听到斜上空传来明月用尾巴甩出的呜呜风声,心知这就是他给自己路引,忙拔腿就朝那个方向跑。
暴风中,林木痛苦地扭曲摇晃,将一团团雨弹子劈头盖地砸向紫彤。打得她的身体像鼓似的砰砰作响,麻木刺痛,两眼直冒金星,雨水和着鼻血呼哧呼哧往喉咙里灌。
地面水流成河,双脚在泥水中深一脚浅一脚地挪,没多久就又软又酸,重得快抬不起来。连肚子里的宝宝也累得阵阵发酸,呕吐的感觉直往上泛。
她已经没有力气想哭了,身上只剩疲惫和恐惧。
她又跑了一会儿,两脚实在支撑不住跪倒在地。绝望地抬头向上望。头顶上方,黑黝黝的乌云下,明月仍在电光中不断翻滚挣扎,扭动的速度已变得缓慢而僵硬,却依旧不断冲向新的闪电。
紫彤干哭了几声,努力直起双腿,顾不得荆棘扎手,扶着身旁的灌木,连爬带跑往前冲。
不久,她终于看到了不远处秦家的马车。
“救命。”紫彤用力扯着喉咙,想引人过来,可半点声音都发不出。这让她恨极了自己不能用的喉咙,只得往前爬。
这时一条人影从天而降,重重地砸到紫彤面前。仰面而躺,身衫褴褛。变回了短发,皮肤上有层淡黑色的烧焦痕迹,全身裹满了泥水。
愣了愣,紫彤扑过去,拨开糊在明月脸上的泥。指尖刚与他的皮肤相触便感觉到触电状的痛,忍住疼痛摇着他的胳膊。
他双眼紧闭,面色如纸,虽然烧焦的皮肤没多久就自我修复,但没有呼吸,没有温度。一丝一毫回应都没有,甚至连皮肉和关节都是僵硬的,四肢直直地杵着,就像死了几天一般。
骨头哆嗦到不能动,紫彤抱起他的头拼命地晃,拼命地亲着他的脸颊双唇想弄醒他,可他还是没有丝毫反应。紫彤恐惧到了极点,两眼阵阵发黑,觉得世界都快毁灭了似的。
忽然,感觉头皮一麻,抬头看去,只见一道闪电直直地朝她插了下来。
排山倒海的势头,带着刀剑般凌厉的杀气。
紫彤顿时就明白这次他们一家三口在劫难逃了,没有任何应变办法,也来不及带明月逃跑,下意识抱紧明月,闭上了双眼。
魂飞魄散的痛苦并未袭来。
随即耳边一阵爆炸似的声响,响彻紫彤的耳膜,而她毫发未损。只听着那声音从她四周流泻而下,撞得她周围的土地地动山摇,又渐渐消失殆尽。
随后,天上连绵不绝的雷声也消失了,耳边一片静谧,只剩下哗啦啦的落雨声。
她睁开眼,发现四周的大树折了一大片,一派被暴风雨袭击后的景象。而她面前站着一个女人,双腿半蹲,身体微微发抖。肩膀上扛着棵水桶粗的松树,鲜血染红了她白色的西装。松树的主杆已贴着紫彤的头顶,不是她顶着,或者已把紫彤压扁。
她头用力地抬着望向紫彤,面容秀丽,却有一双男人的眼睛,愤怒地盯着他们。
老板。【ㄨ】
紫彤刚想起身帮他掀开压在身上的大树,他已直起身顶开了树干,砸起大汪黄橙橙的溺水,溅在红彤彤的西装上,狼狈得不成样子。
他没有停歇,喘着粗气几步跨过来,抬手抽刀,刺向紫彤怀中的明月。
刚刚泛起的感动瞬间被冷汗压了下去,紫彤眼疾手快松开明月,却挡不住沧海的动作,只能抓住了他的刀刃。
雨下得很大,水珠顺着他的长发下滑,混成了淡红色。划过刀刃,又绕过紫彤的手掌混成了深红色,最后滴落在明月的胸膛。绽开了朵朵红色小花,转眼就被雨水冲散。
“想死么?”语音倒听不出怒气,一如往日的讥诮清冷。
就那么一瞬,喉咙打开,紫彤听到了自己嘶哑的声音:“刚才的雷是老板招来的?那为什么救我?”
他冷冷一笑,带着半分嘲弄,半分怒气:“一个魔子已属万幸,还想故技重施,妖尸当真贪得无厌。天地有常,何须我引天罚前来。不想把小命丢在这就松手,让我杀了妖尸,打开虚空之门,跟我滚回去。”
不知是不是宝宝给我的勇气,往日对沧海的畏惧此刻都无影无踪,紫彤只想保护她的老公,她的孩子。
紫彤唇边浮起一丝笑,盯着他的眼睛:“原来老板真想要我老公的命,我要是不答应呢。”
“那你也去死好了。”刀刃猛地从紫彤手中抽出,刺进了她的胸膛。
很疼,刺疼,但也不是不能忍受。再次抓住刀刃,紫彤咬牙挺过最难受的时刻,再次抬头,笑得更欢:“老板,为什么不再刺深一点?舍不得?我就知道你舍不得。”
话音刚落,刀冷不丁地抽了出去,疼得紫彤抽了口冷气。
黑眸冷冷地和她对视片刻,沧海转身走了,走得很快。衣服上刺眼的鲜红色在雨中渐渐变淡,被黑压压的天空映得暗沉而压抑。
待他的身影融入锅灰色的森林中,紫彤怕再迟些又有雷打下来,搀起明月咬紧牙关往秦家的马车那边拖。
车帘一挑,秦夫人那张胖脸露了出来“这大雨,下得真透。”她看到了紫彤,“哎哎,孩他爹,快快,救人。”
没多久,秦先生拎着衣角跑了过来,伸手扶住紫彤:“夫人,咋的啦这是。”
紫彤想回答,发现自己的喉咙又发不出声音了。
森林一望无际,车马慢悠悠地走了三天头顶还是厚实的树叶。明月一直保持着死掉的样子,没有呼吸,没有温度,脸白得像纸,甚至连身体都是僵硬的。秦先生和秦夫人以为明月被雷劈死了,不停地劝紫彤将明月埋葬,她不能告诉他们实情,只能拦着不让。
他们拧不过紫彤,又可怜她是哑巴,孤苦无依,好心地让她同他们一起走。他们走在前面,紫彤赶着车走在后面,遇到难走的路秦先生就帮她赶一段车。
眼见时间一天天过去,明月没有一点反应。紫彤虽告诉自己要坚强,但每次回头看到明月僵硬的身体,紧闭的双眼。再握住他冰块似的手掌,眼泪就忍不住吧嗒吧嗒往下掉。
老天的规矩她不懂,可她的宝宝什么都没做,她也自认为没做过伤天害理的恶事。紫彤不明白,为什么老天要给他们降下如此可怕的天罚?她没多少奢望,只祈求上天能放他们一家三口,让他们一家过太太平平的日子。
第四天,浓郁的水雾中总算出现了几间草房。赶了这么久的路,见着房屋秦先生和秦夫人很兴奋。招呼着紫彤赶到草房前,路变成了乡间小道,道路崎岖不平,泥泞不堪。路旁竖着块木牌,木牌上长满了青苔,看上去很破旧。牌子上刻着几个字:大铁锅炖鱼头客栈。
那几间草房立在木牌不远处,房屋很简陋,但打扫得很干净。
一见那个木牌,秦夫人立刻嚷起来:“哎呀妈,可以吃饭,快进去,这几天可饿死我了。”饿死我了。”
说话间,就听大门吱呀一声响。
从屋里涌出来阵热乎乎的炖鱼香,暖融融的气味扩散到冷冰冰的雨雾中,十分好闻,勾得人胃里的馋虫一阵咕噜噜直叫。
然后一个容貌清丽的年轻女人从屋里怡怡然走出。
淡青色的长衣长裤,围着条青花围裙,手拿着把白色油纸伞。本是很平常的妆扮,简朴素气。但因为她的衣服异常干净,一点灰都没沾,甚至连一丝褶皱都没有,所以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同这朴素的草屋并不相配。
“几位客人用餐住宿吗?今儿个雨大,我这店里有特色大铁锅炖鱼头,吃了驱寒暖身,晚上泡个热水澡,明早带上黄酒好赶路呢。”看这情形她似乎是这里的老板娘,笑得像朵花似的,用一口柔软的安徽口音热情地招呼。
秦先生忙让秦夫人和杨妈先进店,他跟老板娘说了番话,一边说还一边看了紫彤几眼,显然是在谈论她的事。
没多久老板娘在秦先生的陪同下走过来,掀开车帘看了看明月,朝紫彤笑笑:“夫人节哀顺变,雨这么大本该请夫人进屋休息。但本店做的是来往客商的生意,死人进店实在不吉利。这样吧,往前五里地有个庙,夫人把先生的尸体存在那,再回我们小店住宿。”
紫彤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没有商家愿意让死人进店。再说就算前面有庙,她也不能把明月一个人留在那里。更何况住店是要银元的,她只有几张法币,没有钱。所以跟秦先生比划了两下,她将车往前赶了几步,栓在离客栈不远的地方,决定就在车上将就一晚。
见紫彤主意已定,秦先生只得说一会儿再来看她,同老板娘一起进了客栈。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下了许久的雨,山里的夜晚阴冷潮湿,到处都是水汽,连车厢壁都在往外返潮。被子也湿漉漉的,裹在身上半天都捂不暖。紫彤本来身体状况还不错,但连日车马劳累,又被湿气包裹着,还闻着不远处飘来阵阵鱼头火锅香,便觉得又冷又累又饿,连抬手都觉得费劲。
紫彤打开干粮袋,里面还剩半个馒头。细细地咀嚼掉馒头,依偎着明月躺下。
车外的雨下得时断时续,滴滴答答地打在车顶。或许是心理作用,紫彤总觉得刺耳的雷声会再度落下来。她很孤独,很害怕。用力咬破指尖,将两滴血抹在明月嘴唇上,希望她的血能让他活过来。可和头几次一样,他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知是不是太累的关系,这几天也没在梦里见过宝宝。
紫彤脑袋眩晕,胃一抽一抽地疼,身体神经制地颤抖,手脚发凉,有种抑制不住想哭的感觉。
她抱住明月的胳膊,面颊贴着明月冰冷的脸,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温热的眼泪滚到他的脸上,瞬间变被吸去了温度,像冰渣一般刺骨。
紫彤害怕他醒不过来,害怕自己护不住宝宝,害怕一个人孤零零留在民国。
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紫彤做起来一看,只见沧海站在车外,撩着车帘,撑着油纸伞,正冷冷地看着她。
清爽的短发,穿着身笔挺的白色中山装,肩上背着个包裹。原本柳青好好的一个温婉女人,硬是被沧海改造成了英俊的男儿。只是他的脸色也很白,嘴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看上去有些虚弱。
扫了碗里的馒头渣一眼,他唇角抿紧:“饿不饿?”
紫彤没力气争辩,鼻子一酸,眼泪流得更厉害了。
“我不惜一切的保护你,不是让你饿死,还带着你肚子里的孩子一起饿死。给你两个选择,一,冻饿而死;二,结束你的过家家游戏,回到我身边,我便护你到孩子出世。”
紫彤本来已做好被他挖苦的准备,可他说的居然是这样的内容,一瞬她呆了呆。
他一双眼望向紫彤边上的明月,轻扯嘴角:“能挡住一次天雷劫,也算我小看了妖尸。他没灰飞烟灭已是万幸,你别指望他近期能醒过来。怎么选,看你自己的。”随后转身又要走。
沧海对紫彤的包容不是无限度的,上次忍住不杀紫彤已到他的极限,这是他给紫彤最后的机会。
瞬间,紫彤做了决定,爬到车门口下了车。双脚一沾地,顿觉全身绵软无力,不由自觉往地上坐,被他返身眼疾手快扶住。
她这才发现自己离虚脱而死只差一步之遥。
“选二,”他低头看着紫彤,“是么?”
紫彤虽然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又恢复了正常,却没有力气再说话。
紫彤点点头。
没有办法叫醒明月,没有办法在荒郊野岭养活自己,她不得不这样选。
为了她的宝宝。
“那么,你与妖尸再没有任何关系。”
随即他把紫彤抱到车上坐好,解开栓马的缰绳,收起伞,坐上马车,拿起皮鞭径直将车赶进了大铁锅炖鱼头客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