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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丁明显能感受到她情绪的转变,迟疑了一下问:“他就是阅人无数?”
曲鸽垂着头没吭声,她知道现在这幅样子,就算躺在床上裴奕也认不出来,曲鸽微微往后面退了退,感觉眼角已经不那么湿了才仰头,从鞋面看到西装裤最后落在那张略显憔悴的脸上,饱满的嘴唇有些干,眼下也是青黑。
“一看就是纵欲过度的面相!”丁丁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裴奕像是才发现脚边有一只小狗,乌黑的眼珠像沁了水一样看着他,就像看着全世界。这种眼神他很熟悉,然而熟悉的并不是这只看起来有些悲伤的小狗。
曲鸽站在原地,看着那双棕色的鞋子从眼前到身侧,落脚的一步用了不到一秒,距离她已经有三个身体那么远。曲鸽愣怔的站着,尾巴直直的垂向地面。
“喂,你还好吧?”
曲鸽从喉咙里发出一个短暂的“呜”作为回应,听起来微弱又可怜,像街边美女被半透明丝袜包起来的大腿一样颤抖。
她没吭声,决定换一个地方继续乞讨,她想起来了,这家面包店是她曾经最喜欢的,好像被裴奕高价买了下来,每次都可以免费过来点单。看来没有她以后,这家店也会成为另外一个女人的落脚地。
本来就不应该来这里的,曲鸽有点郁闷,饥饿的劲头过去之后只觉得胃里有点反酸。
“别伤心了,你们人类不是都有一句话叫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支花吗?”丁丁以一副莫名其妙的过来人的语气安慰她。
“谁说我伤心了?”
“那你刚才那样,我都以为你要伤心死了,别忘了咱俩用的可是一个身体,我能感觉到。”丁丁有点不明白,那种感觉明明就是人类说的悲伤,为什么不承认?
曲鸽慢吞吞的往前走,一边告诉它:“不,我那是在跟过去告别。”
这种说法好像有点奇怪,丁丁陷入沉思,人类的感情它从很多电脑手机各种机器里都看过很多,网站里每天新增几十万小说,全都是写男女或者男男和女女那点事,每一本每一个字都存在它的芯片里,明明遇到这种场景女的都是各种伤心或者黑化怨恨的。
曲鸽一摇三晃得往前走,丁丁看她心情不好也不多说话,偷渡到别的计算机上去看感情揭秘去了。
“这么小的狗,能吃这个吗?”
曲鸽仰起头,看着眼前穿着白色衣服的侍应生,他手里拿了两个蛋挞,金黄饱满。
“老板也真是奇怪。”他摇着头把蛋挞放在地上,对着曲鸽说:“快吃吧,怪可怜的。”
曲鸽眼睛下面的毛毛被眼泪沾湿了没干,两条湿润的痕迹在蓬松的毛发中显得特别明显,看起来就像被欺负的可怜虫一样。
曲鸽想说谢谢,张了张嘴发出“嗷呜呜”的叫声。
送蛋挞的小伙曲鸽认识,在店里俩人没事还能聊两句,没想到现在又见面居然是这种场景,曲鸽眼看着他前脚走,后脚啊呜一口把地上的蛋挞扣在嘴里,外面裹着的一层锡纸怎么都揭不掉,着急的用爪子划拉,在食物面前,曲鸽根本没有时间再去想关于裴奕的任何事情。
等她终于把嘴上的锡纸划拉掉,三两口吞下肚去,正准备把另一个也如法炮制的时候,一只黑色的野猫扑上来,眼看着嘴就要碰上去,曲鸽一把按住,扑上去就咬。
没想到居然这家养的居然也会反扑,夜猫伸出爪子照着曲鸽的脸就是一爪子,尖锐的疼痛和温热很快蔓延开,吃了这一顿不知道下一顿着落在那里的曲鸽根本没想过放弃,也伸出爪子按住野猫一通乱咬,一黑一白很快开始在地上翻滚。曲鸽仗着对宠物的了解靠着狠劲儿和一只成年黑猫咬的不相上下。
过路的围观党换了两拨之后,曲鸽一个翻身脸着地,准准的对着那块破碎的蛋挞,连锡纸也咬在嘴里,黑猫在后面跃起,咬着曲鸽的尾巴不松。
疼痛让曲鸽更是憋了一口气,胡乱嚼了嚼,吐出一半沾着口水的锡纸,回身又战,那黑猫一看吃的已经没了,只剩下锡纸上沾着的口水和一点沫沫,也不再恋战,黄色的瞳孔冷冰冰的看着一眼战意浓厚的的奶狗,转身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人群里。
这是一个大胜仗!曲鸽咧着嘴尾巴摇了三下才觉得这个动作有点不妥,赶紧停了。围观的人也觉得看到了结局,心满意足的散了场。
曲鸽翘在背上的尾巴落下来,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她明明是一个人,甚至几天前还是一个白富美,和一只野猫打赢了架抢到一块已经脏了的破碎的蛋挞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她顺着街边的法桐往前走,旁边的花痴比她仰起头来还要高,这个角度让她有点心慌,但是又不能不去适应。
“哎?你吃东西了?”丁丁看了一堆的情感揭秘和安慰宝典,回来之后发现“同居”的这个人居然已经正常了,而且还垫饱了肚子。
“嗯,你不是想去哪就去哪吗?为什么还要来当一只狗这么苦?”曲鸽也有点不明白,这个已经明显有了智商且学习和自我完善能力这么强的智能体为什么要留在一只狗身上,还要忍饥挨饿。
“苦吗?”丁丁反问。
哦,忘了它什么都没经历过。
“还行吧,我喜欢这种感觉。”
曲鸽想了想说:“等下次饿得不行了,你就到别的计算机上看小电影吧,省得受罪。”
上午还算明媚的阳光这会儿已经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冷风一吹所有的小情绪全都没有了。在这种寒风凌冽的城市,多说一句话都要承受热量的流失,人们语速更快,也更直接更狂野。
曲鸽一路循着有挡风的地方磨磨蹭蹭,天色很快就阴暗下来,街上的人越来越少。
曲鸽缩着脖子,从一步一滑到几步一滑的往前走。
“哎,你去哪儿?”
曲鸽停下来,四处张望,过大的店铺和广告牌让她觉得这地方陌生的像是外星,终于看见一家婚纱店橱窗里摆着的落地婚纱,透明玻璃里面洁白而巨大。
这地方她熟悉,“我想回家一趟。”
两块蛋挞的能量已经被她消耗得差不多了,这会儿又饿又冷,小短腿迈出去一步才能走十厘米,走一会儿仰头看看身边的店面或者路标,继续走。从天明走到天黑。
从小盐粒走到飘着碎雪花,落在地上迅速化成水,黑色的一片湿润痕迹。
曲鸽紧闭着嘴,从鼻孔里喷出来的热气把鼻尖沁的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路灯昏黄,灯下的雪花轻盈招展,铺砖的路面上已经结了一层白,在她身后两行小小的脚印。
“你是不是准备到你家之后冻死?”丁丁沉默了很久,才简单粗暴的这么问。
“你见过萨摩耶冻死的?”曲鸽从鼻孔里呼出两道白气,接着说:“这种品种的狗是雪橇犬你知道吗?”
丁丁沉默了一瞬,并不是种类的问题,只是之前那种心情,明明就没有求生*。但它不知道怎么表达,只能小声的嘀咕:“有两个月大的雪橇犬?”
其实曲鸽真的有点撑不住,小短腿不停地打颤,时不时就要出溜一下,身上的毛已经湿透了,湿冷的贴在身上。
“你放心,我家院子里有一个狗窝,钻进去起码不会冻死在大街上。”
她憋着一口气,从市区走了整整一个下午又到晚上,到了地方。
一小片的别墅区,灯火朦胧,曲鸽从保安室墙根上溜过去没有惊动任何人,路上一层积雪和几条车辙印,有的房子还是一片黑暗。
“这地方没人住,钻进去先躲躲雪。”丁丁发号施令,在一天之内不仅体验了饿,还体验了冷和累。
曲鸽嗤了一声,鼻子里冒着热气,“有人住,只是还没回来。”
能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怎么可能早早回家享受,天天都忙的要死,在曲远航还活着的时候曾经挨家挨户指给她看,最后告诉她:“不要觉得有钱就是天天香车美女红酒趴体,这些人比谁都拼命挣钱呢,不然他家的钱是大风刮来拿麻袋撮的?”
曲鸽眯着眼用了一分钟时间回忆,然后埋头吭吭哧哧的往前走。门上应该贴了封条,但是门缝花园缝里应该还能往里面钻,也不知道银行有没有把房子拍卖了。
“你身世真凄苦。”丁丁参考了从电影电视里看来的房子被贴封条无父无母欠债无数的人,又想想她现在还变成一只狗,觉得自己应该知道什么叫苦逼什么叫同情了。
曲鸽……
远远地,曲鸽看着自家的房子,以为一定是冰冷没人气的,谁知道走到了之后发现房子里居然有光线透出来,外面的大门开了一条小缝,院子里的雪地上还留着一行大脚印。
曲鸽站在外面,抬头看了看大门,上面没有封条,不是小偷的作风,难道房子已经卖出去了?曲鸽又仰着脖子仔细看了看门牌号,没错啊。
“你是不是走错了?”
怎么可能呢?这条路走了二十多年,闭着眼也不会走到邻居家,院子里的狗窝都没动,只是没有狗,旁边还放了一个食盆。
曲鸽从门缝里挤进去,房子门紧闭着,窗帘也没有拉开,曲鸽一路走到门口,抖了抖身上的水,顺便打了个寒颤。
“怎么办?偷偷躲进狗窝里不会让人发现吧?”
曲鸽没反应,抬头看着紧闭的门,化身望夫石。
屋里忽然暗下来,曲鸽吸着鼻子紧盯着房门。
门咔嗒一声打开,站在门口正要出来的人黑色的大衣垂到膝盖上,一下子把曲鸽笼罩起来,有点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