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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天，曲鸽都在饥饿中渡过，感觉变成狗之后好像比人更容易饿了，听着人工智能因为终于有人可以交流而啰啰嗦嗦不停发出电子混音，吐槽刚才又有人刷分，嘲笑剧情幼稚玻璃心跟人掐架的作者，讨论某个小说里的一些情节看的多么爽。曲鸽只能无奈的听着，偶尔发出一两句声音附和。
“你不困吗？”
叽叽喳喳的声音终于停了一瞬，然后说：“我不会困。”
不知道为什么，曲歌觉得这只人工智能好像有点失落，还没等她琢磨几句话安慰，那声音又说：“你睡吧，我不说话了。”
唉，真是的，曲鸽爪子在垫子上挠了挠，有点讪讪问道：“咱俩现在共用一个身体，感受应该一样才对，你饿吗？”
“……应该饿吧，有点不舒服。”
对啊，以前是机器里的一个人工智能体，不知道困不知道饿也正常，曲鸽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那声音紧跟了一句：“你还是快睡吧，明天好找机会跑出去，要不然再过几天这女的不打死你也要饿死你了。”
就冲这句话，曲鸽决定原谅它之前的胡言乱语。
房间里一片漆黑，四周是此起彼伏好像会传染的呼噜声，曲鸽眯了眯眼，一只爪子垫在下巴边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食物的香气带来肚子里一阵痉挛般的疼痛，耳边是那女人不耐烦的声音：“睡睡睡，睡死算了。”
光线有点刺眼，曲鸽抬起爪子挡了挡然后爬来来，一块黄色的东西从她身上落下来，曲鸽低头去嗅，那女人站在旁边说：“快吃！今天再卖不出去你就等着饿死吧。”
这应该是一块狗粮，曲鸽凑近了点瞅了瞅，又小心翼翼的嗅了嗅。
“快吃吧，饿的肚子疼。”那电子混音急促的催着她，“快快快，没毒。”
曲鸽也觉得饿得难受，尝试着用舌尖舔了舔，味道很香，唾液分泌的更多了，虽然牙还没有长齐，来来回回磨了几下就吞进肚里去，但是饥饿的感觉不仅没有缓解反而更强烈，曲鸽嗅着鼻子在笼子里转了一圈，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一块被遗落的狗粮，这次根本没来得及凑上去嗅，直接一口就叼进嘴里胡乱嚼了嚼咽下去。
或许丁丁说得对，再不跑她可能要被饿死了，那小块狗粮只有她还是人的时候大拇指那么大，现在变成了狗，跟她的爪子差不多大，吃了两块才勉强有了些感觉。
门口的风铃叮叮当当的一阵响，曲鸽敏捷的半蹲起来。刚打开电脑的周梅迅速走过去说：“您好，欢迎光临。”
这一幕是多么的相似啊，曲鸽竖着耳朵，听那女人领着一个挺帅的男生走进来一边说：“想买一个什么宠物呢？自己买还是送人？”
男生看起来年龄不大，眼睛四处乱瞄自己也拿不定主意，随意说：“送人的。”
“您看这个怎么样？纯种的萨摩耶……”
后面的用词居然跟昨天没什么差，曲鸽挺着脊背蹲坐着，那男生好像还有些满意，隔着笼子把手指伸进去在曲鸽头上蹭了蹭，跟挠痒痒似的，曲鸽歪头打量他，白白净净的看起来是个挺温柔的人，要是被买过去应该过的也可以，总比流落街头要好得多。
“这种狗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中型犬啊，肯定要活动场地吧？”男生手指又蹭了两下，终于想起来，萨摩耶这种中型犬最好是有适当的室外活动和空间的。
“不不不。”周梅连忙否定，解释道：“养宠物有不一样的养法，有钱人买个食盆还是镶钻的，这个不用太计较，周末带出去在小区遛遛就行。”
说得好像也是，他犹豫了一下问：“多少钱啊？”
“刚好我们店里有打折，7999，超值优惠，再送一个笼子和一袋进口狗粮。”
“啊，这么贵，不能便宜点么？”这么乖的狗狗，黑眼珠忽闪忽闪看过来的时候真的很想要，可是八千呢，两个月的工资了。
“因为我们这是已经打过折的，真的不能再低了。”周梅带着点歉意，再低她的抽成就要没了。
曲鸽往笼门边上蹭了蹭，看起来就像求带走一样，两只小小的毛茸茸的耳朵微微往下垂着，仰着头水润的眼珠子乌溜溜的看着正犹豫的男生。
周梅给了她一个鄙视又赞赏的眼神，内容之复杂曲鸽都看不出这女的在脑补什么，她紧盯着即将决定她命运的男生。
“这样啊。”他有点苦恼，眉眼耷拉着有点狠不下心，要不然咬咬牙买了算了，他瞥了一眼正专注看着自己的小狗，真的太想搁在手心里了。
有戏！周梅想了想，咬牙说：“这样，你要是真心想要……”
男生兜里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她的话。
“不好意思啊，我接个电话。”
周梅微笑着看他转身走了几米小声的跟电话那头的人说着什么，时不时传过来“真的吗？”“你喜欢吗？”“那就好”之类的。
过了大概两分钟，男生有点不好意思走过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守在笼门口的曲鸽一头扎了出去，用兔子飞奔的姿态在两人愣怔的一秒冲向门口。
她已经听见了，亲戚刚好送了一只小狗，所以他不需要花钱再买一只了。这种时候，曲鸽必须赶在那女人锁上笼门之前逃走，不然就算不成为下酒菜，明天就能是饿死鬼投胎了。
“啊，抓住它！”
她听见那女人在身后喊叫，只能拼尽全力往前跑，头上的毛毛都被吹得中分了。幸好街上人比较多，混进人群之后，目光可及的地方都是高跟鞋皮鞋西装裤和丝袜，现在在她眼里也是超乎寻常的大。
感觉那细细的高跟鞋一脚落下来能把她头顶到脖子扎对穿，最重要的是用四只爪子走路的技巧她还没有完全掌握，走起路来左摇右摆，是不是就要往旁边出溜一下，过路的人还指着她说：“哇，好萌的小狗狗~~”
最后实在不行，一边走一边用前爪并起来像兔子一样一跳一跳的往前躲过人群，旁边的垃圾桶就像一个盛满生化武器的高楼，走在她身边的小孩子都是只能看见小屁股的巨人，曲鸽心灰意冷，在出了宠物店跑了四条街的路上，真正明白了一条狗和一个人最大的区别。
同时，她饥肠辘辘，在认清现实的时候又忍不住想知道撞死自己的那人现在究竟是怎么处理的，但是没人会告诉她，没有人会对一只狗说：你知道吗破产的曲氏集团唯一一个继承人曲鸽怎样怎样。
曲鸽终于累的有点不想走了，在香气的吸引中她停在一家蛋糕店门口，看着那扇巨大的透明的玻璃门意识到自己现在是被拒绝的，只能蹲在门外，期待有人从里面出来的时候能给她一点吃的。
“你不是一个人吗？人类干这种事不是没有尊严会被骂吗？”丁丁有点疑惑，不能明白一个人为什么会这么坦然的做出这种不要面子的事。
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清脆的敲击着，“哇哦，好可爱的狗狗~”
曲鸽抬头看着她浓妆艳抹的脸上夸张的表情，微微把舌头伸出来一点，她记得以前看过别人家的小狗，这样做的时候所有人都说很萌很喜欢，乞讨，她又不是第一次干。
果然，那女人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一边说“太可爱了”一边蹲下伸手把她夹在胸口，高高的举着手机嘟嘴拍照，顺手发朋友圈。
曲鸽被那浓重的香水味呛得不停打喷嚏，泪眼汪汪的看着那女的，照片费要给吧？曲鸽盯着她手里的一袋芝士。
“姐姐走了哦。”女人又大力揉了揉她的头。
曲鸽瞬间把舌头收回去，表情冰冷，转身，继续蹲在门口。
她早应该想到的，宠物只要长得萌表现乖大家都会喜欢，但不见得喜欢的人就会注意到宠物的需求，就像看见一朵漂亮的花，大家都会赞美，但会给她浇水的只有养它的主人。
“所以你要找一个主人吗？”丁丁有点好奇，对这个奇怪的人类也有点不能理解。
在阳光阴冷的冬日午后，曲鸽饥饿难捱的眯着眼幻想了一下同类中的翘楚——杰克伦敦笔下的白牙和巴克，然后颓然趴在大理石地板上，就凭她现在身上还没换下去的毛和软绵绵的小胳膊小腿，牙都没长齐，离开人类只能去翻垃圾桶，还有可能会被打死。
门口的人来来往往，有人注意，有人漠视，有人拍照，有人冷哼，但是没有一个人把手里的吃的给她分一点，看来乞讨也不行，曲鸽在心里叹了口气，就算她放下尊严伪装卖萌，但那是别人的食物，凭什么就要给她呢？
“坚持住，不抛弃不放弃！”丁丁搜索网络上鼓舞人心的句子给她念：“只有一条路不能选择——那就是放弃的路；只有一条路不能拒绝——那就是成长的路！流过泪的眼睛更明亮……”
曲鸽垂着头，消瘦的小肩膀耸着一抖一抖的往前走，鼻尖垂直在地面上看着自己的倒影，跟三天前的自己好像没什么差别……
忽然她停了下来，看着眼前棕色的皮鞋鞋尖，多么熟悉啊，就算是一只鞋子。但她不敢抬头，就算眼泪落在地上也小心翼翼的遮掩住不让眼前这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