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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陷没了?”听到信使禀报,司马越只觉一阵头晕目眩。怎会如此?!
自从同苟晞反目之后,豫州就乱作一团。刘琨数次发兵,也未曾挡住敌军。许都被围,虽然苟晞要应付身后兵马,攻伐并不算猛烈,但是这种独坐孤城的感觉,仍让司马越胆战心惊。
为了保住性命,司马越三番四次传檄各州,指望有人发兵来救。可是唯一应命的王澄,还没出荆州边境,手下就逃散个干净。除了弘农大营临时调派的两万援兵外,竟然没有一人前来救他!
难道所有人,都盼着他早死?这想法一冒出来,愈发让司马越寝食难安。苟晞出兵,是受天子荧惑,其他人呢?是不是也开始动摇?没了伪帝司马颖,他这柄良弓也到了该藏的时候?司马越之前派人镇守洛阳,为的就是防备小皇帝暗中动作,现在是不是只有杀了那胆大妄为的黄口小儿,才能解这困局?
可是司马越不敢。非但不敢动作,还小心让儿子收敛手段。只有天子在手,苟晞才不敢肆意妄为。能拖一日,便拖一日,早晚苟晞手下的兵马,也会疲倦生厌,出现纰漏。
然而他想着拖延,旁人却不会。只是瞬息,西都长安就会匈奴攻破了!是因为自己调走了弘农大营的守军吗?是因为苟晞作乱,王浚兴兵攻打并州吗?还是因为……
司马越扶住了桌案,颤声道:“南阳王呢?可曾逃出长安……”
南阳王司马模,是他的亲弟弟,也是他派去都督秦雍梁益四州,镇守长安之人。
那信使哭出声来:“南阳王,南阳王也被胡虏害了!”
司马越跌坐在地。又死了一个。他们兄弟四人齐心合力,打败了成都王、河间王,才推他登上这宝座。现在司马腾死了,司马模也死了,仅剩的高密王司马略,还能再活几日?当个闲散郡王,还会不会害这些胞弟死于非命?若是现在向天子认罪,舍了丞相之位,他是不是就能保住仅剩的弟弟,和自家性命?
然而念头一生,他背后的寒意更胜。不能退!现在若退,何止是兄弟,就连儿子妻眷都护不得!在他前面的那些人,那些参与过权柄之争的族亲,有一个善终吗?他必须坚守下去,必须立于朝堂之上!否则之前努力,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取……取药来!”司马越抱住了头颅,脑中那些疯狂的想法,让他头痛欲裂。是进还是退?是攻还是守?那死去的兄弟们,会不会找他来偿命?不该如此啊!不该如此!
“丞相……丞相……”
耳畔有人反反复复说着什么,可是司马越已经看不清旁人了,眼中只剩下托盘之中,放着的鲜红丹丸。服了丹,他就能解脱烦恼,如登仙境,只要服丹……
他抓了丹药,一口塞在嘴里。那辛辣当像往日一样,穿过咽喉,宛若烈酒直坠腹中。可是今日,那不是酒,是毒焰、钢刀,是催人断肠的剧痛!司马越惨叫一声,捂着肚腹滚到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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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长安陷落,司马越忧愤而亡?”王浚噌的一下站起身来,狐般细长的双眸,睁得浑圆!
司马越死了?这个执掌朝政,祸乱朝纲的权臣,竟然暴亡了?死得如此干脆!
并州之战,不能再拖了!几乎是一瞬间,王浚就反应过来,是到图穷匕见的时候了!司马越死得突然,必然会让朝堂上下措手不及。若想在这场异变中占到最大便宜,唯有当机立断击溃并州兵马,夺下冀州全境!这样不论洛阳在不在自己手中,朝廷都不敢忽视他的存在。
若是这场大战中,让梁子熙占了便宜。那么之前谋划尽皆破灭,说不定还会错过夺取司马越残存权势的良机。王浚怎么能如此放手?!
“召集蓟城附近的兵马,随我前往冀州!命并州诸军暂且按兵不动,待我亲自主持战局!”王浚大声道。
蓟城还有四万守军,都是自家嫡系亲信。把这些兵马也投入战场,立刻能改变并州局面。那些身处太原的士族,王浚可是算得清楚明白。只要梁子熙露出疲态,这群豺狼会先于自己啃了他的骨头!
一旦胜了并州之战,下一步就是带兵入洛阳了。苟晞手上有兵不错,但是能比得过自家这十万铁骑吗?至于洛阳城中那位傀儡,能用就用,不能用就想办法杀掉。反正他也找到了合适的替代人选,到时候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可就是他王彭祖了!
胸中燃起了炽烈的权欲之火,让王浚面上,都显出几分凶态。一旁侍候的王瑸小声道:“大人,冀州还有一个奕伯远啊。”
王浚冷笑一声:“不过是个羯奴。派人前往冀州,我倒要看看,这奴儿是何打算……”
军情如飞,不出两日,就递在了驻守乐平的督护王昌手中。看到王浚亲书,他也不由松了口气:“都督命我等按兵不动,静待幽州援兵。”
这一个月,对于深入并州的幽州兵马来说,着实是一场大难。先是上艾攻城失利,被迫分兵,随后深入乐平,更是灾祸不断,寸步难行。
沾县几城,防备跟上艾一般无二,还少了城外兵营,一副龟缩防御姿态。试都没试,段疾陆眷就放弃了攻城,转而攻打周遭村落。可是出乎意料,乐平一地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村落,全都是齐整划一的邬堡!
这东西可不是好打的!也是王昌下了死令,他们才选了一座围而攻之。结果前前后后花费了整整五天时间和上千条人命,才拿下这座小小壁垒。堡里什么都没给他们留下,镇守之人一把火烧了库房,只余一地残尸。
这还不算完,还没等大军缓过神来,敌人就出现了。布阵严密,箭|矢充足,硬是又拖了他们三天,最后留下几百具尸体,安然无恙退到了山林之中。乐平国多山,根本就不适合骑兵追击,又害怕中了圈套,段疾陆眷无奈只能放过这伙敌人。
他们逃到哪儿去了?会不会趁自己攻击另一个邬堡时,冒出来背后一击?谁也无法作保!
也是到此时,段疾陆眷才惊觉,乐平正处于全境备战的姿态。百姓可能都聚集在了几座大城之中,而他们所见的每一个邬堡,都有兵士驻守!坚壁清野能够做到这种地步,实在让人惊惧。
下来要如何?硬攻城池?继续打击邬堡,焚烧那些矗立在田间地头的水碓,逼敌人现身?或是轻骑突入,前往晋阳、上党,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罕见的,段疾陆眷也陷入了两难之中。只有一点可以肯定,这点兵力,不足以对并州形成兵力威胁。唯有大军压境,动摇民心,逼迫对方出城,才有一胜的把握。因此,当听到王浚的命令时,别说是王昌,就连段氏鲜卑几位将领,也齐齐松了口气。
不能再被敌人牵着鼻子走了。如今并州已经有八万兵马,再加上冀州的三万,蓟城的四万,足足十五万大军压境,彻底击溃并州军民的士气战力,才是最好的法子!这可是调动幽州,乃至平州所有兵力的大战,如何能不让人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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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蓟城再次发兵,有四万之众!而且乐平那伙鲜卑兵马也开始按兵不动,怕是等王浚挥兵来袭!”
读着战报,梁峰只觉背后一片湿冷。他可没想到,会变成如此结果!
这次用兵,梁峰算到了一切能够算到的东西,甚至连乐平失地损城,数年来的经营都能放弃。却唯独没料到司马越会突然暴毙!这人死便死了,留下的权力真空,立刻成了另一重威胁。而王浚,就是被这权力的腐臭,引来的秃鹫鬣狗。
若是司马越不死,幽并之战只是场局部战争,双方一旦超过底线,就会酌情收兵休战,没人舍得拼死一搏。但是司马越一死,此战就不死不休!王浚为了获得更大的权柄,必会催马南下,意图尽收冀州,威胁洛阳。而他,就成了阻在路上的最大敌人!
这一仗,不会轻了。并州大小士族,也成了不安定因素。谁知他们会不会见势不妙,投向王浚?朝廷又会偏向何人?身后刚刚夺下长安,兵强马壮的匈奴呢?
必须要尽快结束战斗才行!
可是怎么打呢?兵力不足,若是硬拼,损耗可就大了。他的家底可不比王浚,拼是拼不起的!
“主公……”一旁,张宾面带焦色,低声唤道,“催奕将军发兵吧。”
唯有奕延发兵,才能解并州危局。如此一来冀州好不容易得来的郡县,恐怕要尽数丢个干净。甚至奕延的官职封赏,也岌岌可危。而且就算他回来,这一仗依旧不好打……
沉吟许久,梁峰轻轻呼出了口气:“去信冀州。”
就算是死局,也要搏上一搏才行!
另一封密信乘上了快马,向着冀州飞驰。然而此刻,奕延的大营中,却迎来了一位素不相识的客人。
一位来自幽州的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