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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7,番外,你若是不喜欢她,就别耽误了她
百里连儿咬着唇摇着头走上前,一把将男人手中的朱笔夺过,“隐哥哥贵为一国之君,不应如此挥霍自己身子的健康,若是日后哥哥寻着了皇后娘娘,却是躺在病榻上见得她,她定会伤心的。”
也不知道她那句话,触及了男人心底的刺,容隐的面色忽然沉了下来,抿着唇没有说话。
百里连儿握着朱笔的白皙的手指上,布满了粉色的伤痕,那是受刑过后留下来的新的伤口。
她的面色不变,却是压抑着喉间的哽咽,
“隐哥哥,看在连儿的份上,你先歇会,好不好?”
男人微微抬起苍白的脸,看着她紧绷的下颚,“朕知道了,你先回去歇着罢。”
“隐哥哥……”
“回去歇着。”男人的语速越放越慢,看着百里连儿的眼眸也渐渐的眯了起来,“连儿,朕心情不佳,你莫要惹怒朕。”
江雪玥的离弃,对容隐有多大的伤害,紫卉都已经与她言明。
容隐现在变化有多大,百里连儿也清楚。
他看着她的眼神不再是意气风发,不再是怜惜宠溺,仿佛间又回到了当年,秦贵妃离世的时候。
冷漠,无情,集戾气与一身,宛若一言不合便要诛杀的模样。
比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百里连儿重重的咬着唇,将潋滟的唇色都咬的充血起来。
“隐哥哥……”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眼角的泪水顺着脸颊滚出,“也许只是误会呢,也许她是有苦衷的,她肚子里还怀着你的孩子,如果不是被人逼着走的,没有一个母亲,愿意与自己孩子的父亲分离,请你不要悲伤,先试着冷静与放下,好好珍重自己,可以不可以?”
男人的神经绷得太紧,脸色不仅只是苍白的难看,更多的是被人背弃后的愤怒与难堪。
他终是怒的她没有苦衷,“是任旭王看着她走的,任旭王还与她周遭的人说了话,她只是看不见,她听的见,就算被人点了哑穴,说不了话,凭她的聪慧,也足以做出些让人狐疑的事情来。可她没有,她能动却没有摇头,她什么都没做。”
男人多日未眠的眼眸猩红的,像是一只濒临爆发的野兽,浑身散发着浓烈的悲伤。
“她任由旁人送走了她,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给朕,她就是故意要走的,朕知道,她一直是要走的,朕清楚。可朕有什么错,朕错在哪里了?!”
他似是被人踩到了痛处一般,怒容满面,幽深漆黑的眼眸里散发着寒骨的恨意,然百里连儿看到更多的,却是男人眸底深处,无法掩饰的疼痛之感。
百里连儿已然泪流满面,安慰也无从下手,更不知从何说起。
“隐哥哥,你别这样……”她哽咽着声音,“你没错,你没错,可你也需要歇息啊,倘若真的是皇后的错,那你就更该好好的珍重自己啊,你若是病了疼了,她远离皇宫她不会知道,也不会心疼。让她瞧瞧,你若是没有了她,也一样过得好,这才是你现在该做的,你不要自暴自弃,那样不是连儿的隐哥哥……”
她的隐哥哥该是意气风发的,该是清冷腹黑的,脸上常常有笑容的,就算是讥笑嘲笑似笑非笑,那都是能在自控范围内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憔悴不堪失意落魄。
容隐的面色渐渐敛了下来,修长的大手紧紧的攥着,指甲泛白的厉害。
他的视线垂落在书案上的文件中,沉默了半晌之后,才低低的出了声。
“朕只是在想,如果朕病了……是否可以让她的心软一点,回来看朕……”
他寻不到江雪玥,怎么都寻不到。
线索被她毁了,定情信物也被她给摘了送人了。
他终于无计可施,终于……
要失去她了。
百里连儿痛哭出声,凝视着眼前的男人,竟哽咽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不曾见过,在爱情中,将自己的姿态放到这般卑微的男子……
更是不曾想过,有朝一日她会亲眼看见容隐,利用自己身子的健康,只为挽一人的回眸。
那她呢……
有朝一日会不会,也利用自己身子的健康,挽一人的青睐?
而如果那人,与离开隐哥哥的江雪玥一样,皆是心狠之人,会不会就是她死了,他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
…………
心是疼的,但人还是要劝的。
百里连儿是局外人,她分得清轻重,拎的清缓急。
容隐却是固执的,他想以折磨为代价,换的江雪玥心软回来,可百里连儿深知,江雪玥是不会回来了,至少,在这未来的七天里,她不会回来。
然而容隐的身子教人堪忧,怕是连两天都扛不过去,更不必说是七天。
他吃得少不愿歇息,一直在处理国家政事,身子愈发的消瘦。
百里连儿也跟着他一起胡来。
只是她比容隐更狠,她不吃不睡不闹,手上的伤势虽然痊愈,但手上的疤痕却还没有消除,她也直接不消了。
容隐岂会如他所愿,让紫卉动用武力喂她吃食,百里连儿骨头很硬,她认定的事情,就是动用暴力,她也绝不会屈服。
甩了紫卉手上的饭菜,她惨白着唇色与脸色,跪倒在容隐的面前,伏身朝容隐行了最大的礼节。
“连儿曾经向父亲发过誓,势必会好生照顾与辅助殿下,如今殿下已成大业,登基为皇,辅助一事,连儿不曾帮过皇上什么,但若连照顾都无法做到的话,只怕连儿日后下黄泉,会无法面对父亲。”
她的声音虽然娇软,但声调却是铿锵有力,“皇上龙体有违,却依旧劳心劳力,日不休夜不寐,连儿又岂能,贪图享受?皇上大可不必命紫卉迁就与连儿,逼急了连儿,连儿只怕是要对不住皇上,提前下去,和爹爹娘亲团聚了。”
百里连儿和江雪玥不一样。
江雪玥就像是风中的傲雪寒梅,不卑不亢冷静自持。
百里连儿却仿佛是夜间盛开的昙花,看似娇贵,不过几个时辰就会凋谢。
可她却能在那几个时辰中,倾尽他人一生都无法倾尽的美,她有棱有角认定的人或物,皆难以转变,容隐清楚她的性子,听她这般说自会权衡一番。
紫卉有些不安的攥紧了手。
她看着伏在地上不肯起身的百里连儿,又望向了抿着唇角不想松口的男人,就着原地,也跟着跪下,伏身。
她这一跪,殿里的宫婢与太监,全都跪下,无声的伏身,朝男人行着大礼。
容隐的眸光有些微的破碎。
他死死的握着手指头,像是要将自己的手指掰断一般,极其的用力克制。
殿内的气氛静的,连一根针掉落在地的声音,都可以显得异常清晰。
男人默了良久,终是回应了句,“朕歇息,你也回府歇着……”
百里连儿缓缓的抬眸,看了男人一眼,“连儿,多谢隐哥哥。”
……
百里连儿在宫中一战成名,连太后都摆不平的事情,竟被百里连儿轻轻松松的几句话,还有一个下跪就搞定了。
此事传到了宫外,加上江雪玥一直没出来表态,不知情的大臣还以为百里连儿是要上,位了。
说不定,很快就会被赐封。
李丞相看了李初然一眼,见他面色淡淡的,看起来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也便沉吟了一声,道。
“有空就回府来看看,你娘想你了。”
李初然的语调低沉平和,“初然知道了。”
李丞相见他一切正常,也才点了点头,先行回府。
走在后边的李初然,慢悠悠的上了自己的马车,面色不虞,一贯温和待人的男人,在车帘子垂落下来的那一瞬,勾起的唇角,猛地沉下,温润的眼神亦瞬间变幻,戾气逼人。
天色阴沉沉的,到处都是暗色的一片,刺目的闪电与昏黄的琉璃青灯影影绰绰,深冬里再一次下起了雨来,气温陡转直下,将近天亮的时候,蓦然就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的,坠落地面,悄无声息。
百里连儿跪求容隐好生休息,容隐也的确是答应了,只是天色一亮,却还是勤勤恳恳的上了早朝。
百里连儿身子未愈,加上休息前紫卉与她说了,容隐已经歇下,她便也放下心来,安心的睡了过去。
容隐上朝,提起了五王容安与李家嫡女的婚事,等过了先帝的守孝期就让他们直接完婚,而后再赶往任旭王的封地。
李丞相低眉顺眼恭敬应是。
他是最忠心的老臣,生是皇家的臣子,死也是皇家的臣子,绝不会与帝王做对。
大事上是如此,李婧儿的婚事,更是如此。
李初然却是什么话都不曾说过,下朝的时候,任旭王上前与他道了一句,“记得来喝酒。”
李初然面色寡淡。
他徐徐的抬起眼眸,不咸不淡的看了他一眼,“初然会去的。”
五王容安漆黑深邃的眸里,跳跃着忽明忽暗的锋芒,“你年纪也不小了,也是时候寻一个贤妻伴你左右。”
李初然眸色不变,“初然知道。”
五王容安拍了拍李初然的肩膀,然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成亲之后,本王会立即启程去封地,你平素的时候,别老是欺负连儿,她那女人看起来大大咧咧,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但到底是柔弱女子,你若是不喜欢她,便趁早与她说明白,她年纪也不小了,再过些时候,她都要成老姑娘了,别耽误了她。”
李初然微微眯起了眼睛,“王爷这是何意?”
她要变成老姑娘了,为什么是他耽误的她?
与他有关?
五王容安却是轻轻地挑起了一缕邪笑,潋滟生波的凤眸看了李初然一眼,无声的重重的拍了拍李初然的肩膀,没有多说半句,径直往前离开了皇宫。
余留李初然一人站在原地,浓密的眉头紧紧的拧着,唇角也跟着抿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连过了三天,李婧儿大婚前两日,李初然手里头还在处理卓太傅之子的罪证,太过忙碌而抽不开身。
有人端着滋补的汤药,敲开了房门进来,李初然眼皮都不曾掀起过。
那人一袭华服,面容雍容华贵。
她将手中的托盘置在一旁的桌面上,望向李初然的时候,唇上温柔的浅笑着。
“忙活了这么久,歇会,过来喝口汤罢。”
李初然眸色一震,抬起眼眸看向唇角上扬着的那人,身子跟着站起。
他的面色也挂起了浅笑,“母亲怎么来了?”
丞相夫人宠溺的笑了笑,“那还不是有人两三个月,不曾回来看过我了,府里的下人这么多,也不知捎人带个口信给为娘,为娘自然想你。”
这淡笑与嗔怨的话交织在一起,怨气被削弱了大半,但丞相夫人话中的意思,李初然还是能听的出来的。
李初然走上前,走到了丞相夫人的身边。
他垂了垂眼眸,细长的眼睫遮住了眸里的情绪,“初然日日能够看见父亲,还以为父亲会替代初然,与母亲报报平安,所以初然才没有遣人与母亲报信。”
丞相夫人似乎也不介意,只是淡笑道,“行了,为娘知道你手里头忙,只是,初然连亲妹妹即将大婚,也不曾回府来瞧瞧,不仅婧儿有意见,为娘心里,也实在是觉得不太应该。”
李婧儿自幼就喜欢缠着李初然。
两兄妹的感情一直很好,现在李婧儿即将大婚,李初然就算是再忙,那不应该,一次都不回来瞧瞧罢?!
李初然看着丞相夫人,道,“的确是初然的不对,请母亲原谅。”
李初然什么都好,为人也孝顺,但最不好的一点,就是他过于温和有礼,态度疏离。
他喜欢什么事都自己扛下,也不管她给他扣的罪名是大是小,从不曾像平常孩子那般,反驳与她。
就像是这一次,李丞相也曾说了,李初然正在秘密调查一桩大案,准备协助当今圣上,拔除帝京一些不干净的势力,因为那人身后牵扯的人甚多,处理起来很是麻烦,所以难免抽不出时间来。
她故意说她有意见,李初然也便觉得是有意见,从不说他自己的缘由。
丞相夫人重重的叹息了一声,拉着李初然的手臂,与他一起坐下。
“趁热喝罢,这是为娘特意给你炖的,现在外边的天气这般严寒,你便是习武之人,也不能罔顾了自己的身子。”
李初然应是,双手捧起那汤碗,便将补汤饮了下去。
喝的干干净净的。
放下手中的瓷碗,他看着丞相夫人出声道,“初然谢过母亲,母亲身子不好,还特意过来看初然,为初然做吃食,是初然不孝,让母亲担忧了。”
丞相夫人淡淡静静的凝视着他。
她默了半晌,良久之后才慢慢的启唇道,“没有。你是个很懂事的孩子,为娘此生,得子如此,已无所求。”
李初然沉默不语。
“只是,你太过懂事,有时候为娘想对你好点,你却是一个劲的埋怨责怪自己,说自己不孝,不该让为娘劳累,娘……是你的娘啊,是天底下,你唯一一个,可以肆意索求物件,并且不需要任何回报的人……”
丞相夫人的眉间,渐渐的染上忧色,“为娘知道,当年的事情你有芥蒂,是为娘的错了,可如今,连你妹妹都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你却为何,不能选择放下呢?”
李初然淡声道,“母亲多虑了。”
“便算是母亲多虑罢,母亲只盼你能过的开心一些。”丞相夫人不想与他,争执多年前的事情。
“以前你总说,男儿志在四方,得先在朝堂打拼出天下,才会迎娶贤妻成家,娘支持你,好男儿该是心怀天下,所以这些年,为娘虽然明里暗里有提过你的婚事,但到底不曾真的逼迫过你……”
她静静的看着,李初然俊美非凡的脸颊,“可初然啊,你不能心里只有国家,只有你的大业,你还得记得,你有个家,像娘这般年纪大小的人,早已是儿孙满堂,你却至今不曾有过妾侍,左邻右舍的闲言碎语,你许是不曾听过,所以觉得无所谓,可为娘心里疼啊,你这般迟迟不肯成家,让为娘如何是好?”
李初然低着头,唇角紧紧的抿着,安静了几秒之后,他才低声应道,“初然知道了。”
丞相夫人还想在说些什么,李初然却是站起身来,朝她行了个大礼,恭敬的道。
“若母亲有合适的女子,想要让初然认识,初然会去见的,请母亲放心。”
丞相夫人眸间一喜,亦跟着站起了身,“孩子,你此话当真?!”
低着脑袋的男人,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眼眸深深,他沉声应了句。
“当真。”
……
…………
五王容安,也便是如今的任旭王大婚,李婧儿被送上了花轿。
百里连儿随容隐出宫,亲赴任旭王婚宴。
出宫前,紫卉是与她说过的,容隐此次的目的不纯,一则是为了任旭王的大婚,他去了能撑撑场面,二则,便是想看看,三朝元老卓太傅,究竟有多威武风光……
百里连儿一听这用词,便知道事情不简单。
好生追问了一遍,紫卉才将卓太傅之子,做的一些横行霸道,伤天害理的事情告知与她。
她眼眸微眯,喃喃的重复紫卉的话。
“卓太傅之子,好女色……”
五王容安与李婧儿的大婚,李初然自然不可能不到场。
他一袭素色青衫,挺拔修长的身姿站在人群中,俊逸清秀的脸上噙着淡淡的笑。
百里连儿跟着容隐走,视线与他第一次交汇,男人唇角的笑意微敛,随即却是若无其事的,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