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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7,朕现在的脾气不好,所以,别惹朕生气,嗯?
男人站在病榻前,身影清俊笔直,他凝视着榻上双眸紧闭的女子,眸底翻滚过些常人看不懂的情绪。
“给朕治好她。”
强硬,不容分说,这是一年来,这位淡漠帝王改变的最彻底的地方。
御医为难道,“皇上这……”
“治不好她,朕杀了你!”
御医不敢在有异议,诚惶诚恐的俯首应道,“老臣,遵旨。”
屋内的烛光偏暗,男人侧着身子,半躺在诺大的床榻上,静静的凝视着同在榻上的女人。
她双眸紧阖着,面色异常的白皙,映照在昏暗的光线下,有着说不出的惨白。
原本就尖细的下颚,如今变得更加的尖细,她那么瘦,,脸上竟然一点肉都消瘦的干干净净了。
昔日艳红潋滟的唇,颜色亦跟着淡去,丝丝血色不留,只剩淡淡的苍白。
男人修长的大手,落在女人的脸颊上,一寸一寸的抚摸着,语气低的像是在呢喃,也像是在低喟,隐藏着无限的心疼凄楚与无奈。
“雪玥……”
他轻轻的执起女人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偶尔一个侧脸,唇落在她的手背上。
他的眼眸一直凝在她的面上,眸底的希冀深情让人瞧上一眼都觉着难受,眼睛发胀干涩。
“你睡的够久了……我不生你气了,你快醒来……”
他以为,一年的怨,一年的恨,足够让他蓄满愤怒,舍得给她教训。
却不曾想,重新遇上她之后,却还是一如既往的自甘堕落。
有谁记得,当他知道,她是自愿请求离开他身边的时候,他是多么的勃然大怒,心碎到呼吸困难,如果当时她就在眼前,他指不定早已掐死她,两人一起下黄泉了。
可如今……
她一个蹙眉难受,都让他难以下手,她还如此的消瘦,更是让他舍不得下手,只想好好的给她滋补身子,把她养成昔日的模样。
紫卉总说,如果他实在狠不下心,那便干脆不要狠了,把江雪玥抱在怀里好好疼着爱着护着,反正以太皇太后现在的实力,根本就不足以和他匹敌。
便是江雪玥想再次离开,都不是那么容易。
可他偏生就是怨恨这个女人,何以如此狠心,舍得了他远走高飞?
那便也罢了……
何以还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憔悴不堪?!
故意的么?
让他如此难受,她就会开心了么?
他紧紧的握着她的手,抵在自己的心口,在她的身边缓缓躺下,另一只手揽过她细小的腰身,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他的额头贴在她的额头上,以占,有的姿态,去拥护着这个女人。
他的眼睛一直睁着,柔和的视线凝在她的脸颊上,便是她眼睛不曾睁开过,但只要她微微动了一下,他都会及时察觉。
不准死。
你是朕的女人,只有朕才可以决定你的生死。
朕没准你死,你就,不可以死。
……
…………
寝殿之内,紫卉不断踱步,来来回回的走。
百里连儿咬了咬唇,手指的指腹覆上光洁的额际,轻轻的揉了揉眉心。
见紫卉还是一脸不安的望向寝宫里边,凝听着寝殿里边的动静,许是依旧安安静静的,紫卉又开始踱步,她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些。
“你这般走法,也不是办法,不如先坐下来,若是隐哥哥有事,会喊我们的。”
百里连儿在宫中看过形形色色的人,与容隐身边的人,关系都较为友好。
紫卉又是常伴在容隐身边的婢女,这一年来,百里连儿和她,早已混的很熟。
加上,百里连儿从不自持身份,与人说起话来,自然也便少了许多顾忌。
紫卉回眸看了她一眼,眉心牢牢的蹙起。
“奴婢知道,这样无济于事。但皇上已经三日不曾早朝,亦不曾说过任何的缘由,给文武百官一个交待,大臣早有异议。可,皇后娘娘到现在也还没有醒,奴婢只怕,皇上照顾皇后娘娘,不眠不休三日,如今便是皇后娘娘在天亮之前醒了,皇上,怕也没有那个精力,上早朝了。”
事情远远没有说的那么简单。
俗语有云,国不可一日无君,容隐这般做事,已经算是罢朝三日了。
偏生他又舍不得说,是为了照顾皇后娘娘。
她很明白,容隐并非是怕,担上庸君之名,一旦把照顾江雪玥的消息放出去,世人给予的罪名,绝不是给他的。
而是给江雪玥的。
祸国殃民,扰乱帝王心智的罪名。
可,若是不说出去,便是将所有的罪名,都耽在了容隐的头上。
她也清楚,容隐不能动不动,就用自己的身子不好做为借口罢朝,太皇太后那边,若是逮着机会了,便绝不会轻易放过。
届时,容隐失信于文武百官,其后果,可想而知。
真是内忧外患,内忧外患……
紫卉深深的叹了口气,面上的情绪烦扰,很是烦躁不安忧心伤神。
她的清晰不好,百里连儿的情绪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或许,太皇太后有一句话说的对。
只要容隐遇上江雪玥,一旦发生意外,他必定失控。
严重一点的,就会像是飞蛾扑火般,走向灭亡。
思及此,百里连儿眉心沉了沉,“你把皇后娘娘的病情,与我说一遍。
紫卉望了她一眼,便将那日太医说的话,叙述给百里连儿听。
太医说了很多让人听不懂的专业术语。
换句简单点的话说,就是江雪玥已经积郁成疾,起因是过久的压抑与不安。
加上,江雪玥在怀着大皇子的时候,妊娠可能要比正常的妇人家,剧烈一些,那都是情绪不稳的症状,江雪玥或许自己有调理,只是效果明显不佳。
太医也说,江雪玥近些日子的情绪波动太多,时喜时悲,大起大落,且,还有很严重的抑郁心悸,休息不当等。
总之一句话,就是此次江雪玥醒来后,再不好好调理身子解开心结,等再一次吐血晕厥,便有可能,会直接撒手人寰。
百里连儿听言,沉默许多,才皱着眉开口,“怎么会,这般严重?”
紫卉的身子靠在雪白的墙壁上,下巴微微天气,目光向上看去。
“是很严重。但,这不是最严重的,若是皇后娘娘真的……她体内还有情蛊,届时,主子可怎么办?”
江雪玥是她家主子,生命里的不可承受之轻。
她若是死了,她家主子也绝对难逃一死。
便是没有情蛊的作用,以她家主子对江雪玥的用情程度来看,想来,也绝不会独活世间。
紫卉再次深深一叹,“眼下,其实还有一件较为重要的事情,没有和主子说,但里边疑点颇多,让婢女觉得很是不对劲。”
她倒是想说,然而容隐现在这个样子,她也不知,该不该上报。
怕只怕,他没有多少心情搭理……
百里连儿眉梢挑起淡淡的流光,“什么疑点,你说说看。”
百里连儿的手段,紫卉不会质疑什么。
她是最出色的细作,反应亦是一等一的好,只是栽在了同样心思复杂的李初然身上,爱不得恨不得,着实无奈的很。
“前些日子,主子下了一道命令,说是遣人去郾城那边,把皇后娘娘的贴身婢女,听竹的尸体领回,然后,把她的死因,伤势等,全部事无巨细的上报给他听。只是昨日有消息回报说,听竹的尸首,被一个名唤杨姝的女子领走了几日,之后,再寻这位叫做杨姝的女子,却是怎么都寻不到,隐卫说,他们在追查的过程中,还发现了太皇太后身边的人。”
“杨姝……”
百里连儿默念着这个字眼,脑海里似是忆起什么事情,她蹙眉轻声道。
“杨姝是个女大夫,与……与李初然关系极好,可据我所知,她和皇后娘娘,是没有什么关联的。”
且,杨姝的性子淡,一般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她都不会放在心里。
换句话说,便是这个女人,不会多管闲事。
可,一旦她从中插手了的话,那便是说,她曾经和江雪玥见过面,并且,关系还有的一提。
百里连儿脑子转的很快,思维敏捷,一下便联想到了一些事情。
紫卉目光深沉,看着她道。
“怪异不止一点,据衙门所述,听竹死相凄惨,双手皆被砍断,浑身上下皆是伤口,尤其以背部为最,简直惨不忍睹。想必在生前经历过一场恶战。可皇后娘娘却安然无恙,说明,当时她是护着皇后娘娘离开的。”
她护着江雪玥离开?
这就是怪异的点。
如果江雪玥存心要逃离主子身边,行事作风必定会低调,不与人结仇结怨。
怎么会招惹上那么大的麻烦?!
不仅如此,以江雪玥的聪慧,便是招惹了大麻烦,她也能凭一张嘴,逢凶化吉。
除非,她得罪的人,是一方霸主,身边高手云集,且,那人想要在她身上得到的东西,是她所不能忍,又反抗不得的。
就像如今这般。
江雪玥武艺被强行压制,加上眼睛看不见,身边又没有其他人,自然无力反抗。
可,这么一顺下来,总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江雪玥之所以被压制,那是因为容隐亲自出手。
便是他没有亲自出手,想要将江雪玥软,禁,压制的暗无天日的对象,亦必须是有财力,有物力,还得有实力的人才行。
而且,以一年前的猜测来看,太皇太后应该不可能,只在江雪玥的身边,放任一个嬷嬷才对。
毕竟,江雪玥离开的时候,都是怀有身孕的。
为以防万一,太皇太后怎么都会,派遣两个或两个以上,对接生有经验的嬷嬷,留在江雪玥的身边,好生护着,不能让孩子有任何的闪失。
送小皇子回帝京算是一个,那么,至少还有一个嬷嬷,伺候在江雪玥身边。
因为听竹只是个姑娘,对孕妇的事情一无所知。
这就是为什么,她们会推测出,江雪玥的身边,最起码会有两个有经验的嬷嬷,伴在身侧的缘故。
可没有。
死的人只有一个听竹。
江雪玥身边也再无见着他人。
而天下,力压天子实力的人,着实不多,没理由,就刚好让江雪玥碰上了。
果然,疑点重重。
怎么理都不顺,矛盾和破绽都太多。
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看来,只有江雪玥一人清楚了。
百里连儿细长的指甲,在椅子的扶手上刮了刮。
漫长的沉默后,她忽然站起身来,朝寝宫那边走去。
紫卉将她拦下,“郡主,主子说了,谁都不能进。”
百里连儿抿着唇,低声道。
“现在问题这么多,你的身份不方便进去和隐哥哥回报,但我可以。说不定,这其中有不可告人的隐情,隐哥哥素来比我们聪明,心细如尘,我把事情给他叙述一遍,说不定,他会有什么新发现。便是没有什么发现,他也能早些下令处理事情。”
紫卉摇了摇头,“不行,主子性格早已大变,郡主随意进去,奴婢怕郡主挨罚。”
百里连儿二话不说,直接把紫卉推开,却被紫卉一个单手扣住,再次拦下。
百里连儿望着她,紫卉也看着她,目光在空中交汇,最后是百里连儿败下阵来。
“你是忠心不错,我也感激你的提醒,但眼下这情报,最好是上报。我不想隐哥哥,会做出,或者说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来。”
紫卉的面色沉了沉,百里连儿伸出手把她推开。
她的身子一动,就着被她推开的姿势,一动不动。
百里连儿推门进去。
屋内光线昏黄,静寂的仿若无人一般,连跟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她慢慢的走进去,脚步声尽量做到无声。
待入了帝王的卧室,榻上女子依旧昏迷不醒,异常虚弱的缩在男人的怀中,男人的眼眸深邃,面朝着她这边,视线一扫,冰冷淡漠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释放的威压,足以让人心惊胆颤。
好在,男人瞧见是她,微敛了眸中的神色,不轻不重的问了一句。
“你怎么来了?”
身上的压迫力转瞬消失,百里连儿站在原地,远远的望着他,和他说话。
“隐哥哥前些日子,遣人去查的事情,已有眉目,连儿在此与隐哥哥说一下。”
男人的视线凝聚在怀中女子的脸上,面目平静的似乎并无波澜起伏,都声调低的却是让人感觉,异常危险。
“朕知道了,你先下去罢,等明日再来与朕说。”
百里连儿沉默了一会,“隐哥哥,你听连儿说,郾城一事……”
她的话尚未说出几个字来,榻上的女子突然就动了动眼睫,淡淡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无力的念着,“水……”
男人面上一喜,百里连儿见他整个人眼都瞬间明亮起来。
她的话一顿,不再说下去。
只是男人想说什么而又不敢说,满眼都是那个女子苍白的容颜。
何时起,她的隐哥哥,竟也爱一个人,爱到了尘埃的地步……
江雪玥的眼睛睁不大开,视线依然黑暗。
她睡了太久,喉咙极为干涩,好在在她身侧的人,听懂了她说的话,将她的身子扶起,把水递到了她的唇边,让她饮下。
墨竹的淡香,扑鼻而来,江雪玥的眼睫忍不住颤了颤,微微别开了脸,轻轻地咳了几声。
她身边的人见状,忙放下手中的茶杯,顺着她的后背沉稳有力的抚了抚,替她顺下这口气。
百里连儿不敢走上前,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
九王容隐,和帝王容隐的身份,差距太大,除非是在平日里,需要做戏给太皇太后看之外,她一般不会离容隐太近。
便是他的寝宫,她都还是第二次踏入。
江雪玥的身子无力的靠在男人的肩膀上,眼睛已然睁开,轻轻地眨了眨。
她哑着声音开口,声音轻到像是飘在云端上的云雾,飘渺无痕。
“我这是在哪?”
男人静默了一会,欲要执起她的手,在她的手上写字。
却被江雪玥轻轻地打断了,“我只是想要知道,这里是皇宫,还是林府,你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的瞒我……”
男人的身子一僵,低声开口,“你知道了……?
江雪玥尚未答,他又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江雪玥笑,笑容又轻又淡。
“这重要么?”
男人又是一怔。
是啊,那重要么?
他俯身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的落下一吻。
“没有什么,比你醒过来更重要。”
江雪玥的面色,有种说不出的惨白,只是她的表情很淡,看起来平平静静的,谁也不知,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听说,皇上欲要纳妃?”
容隐的面色终是有了些微的变化,他瞥向站在不远处的百里连儿一眼。
江雪玥的声音太轻,百里连儿听不见她在说些什么。
当容隐望过来的时候,她还一脸不解的,用眼神示意回去,是不是需要她做些什么?
男人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有说出,百里连儿失,身于李初然的事情。
他扯开了话题。
“你昏迷了那么久,该是饿了,朕唤人,给你准备些吃的去?”
她执意纠缠,“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男人的眉头蹙起,“连儿,朕只当她是妹妹,你别多想。”
妹妹……
没有血缘关系牵扯下的男女,能哥哥妹妹……到哪里去?
果然,传闻是真的……
他要纳妃了。
真的要纳妃了。
“你想要吃什么,现在是晚上,你刚醒过来,应该什么都不讨想吃,朕让人给你备一份清粥,可好?”
江雪玥静静的听着他问话,然后发话,空洞无神的双眸干涩的很,她却连一丝落泪的欲,望都没有。
她刚醒,不仅身子软绵绵的,连脑袋也一样昏昏沉沉的,却还是单手撑在了床上,想要从男人的怀中坐直身子。
容隐忙按住她的身子,“你想要做什么,要解手么,朕抱你去?”
江雪玥没有回应。
她掰开他按在她手上的大手,眼前一片黑暗,恍恍惚惚间,又几道白影又开始出现。
她怔住,登时没有再动。
男人不知所以然,见她没再有其他动作,也不做什么,只是将她的腰身重新扣住,稳稳地。
然后朝屋外道,“紫卉,端些热水来。”
紫卉刚遣人给江雪玥去后厨,弄些清粥来喝,便又听殿内的人沉声吩咐下来。
她眉眼一动,又转身唤人去端些热水。
百里连儿见状,也准备退出去。
她刚走没几步,便等容隐担忧询问出声,“你还很不舒服,靠在朕身上难道不好么?!”
他把她的脑袋,强行按在他的肩膀上。
力道没有多大,不至于弄疼她,江雪玥却也没有再动。
她深深的合了合眼睛,而后眨了眨眼睛,轻声道了两个字。
“够了……”
男人欣长的身子蓦然紧绷。
百里连儿也忍不住回了眸看她,只见江雪玥垂了垂眸,没有血色的唇扯了扯,淡淡的吐出了几个字。
“容隐,你休了我罢。”
容隐的面色一沉,眸中有什么情绪瞬间翻滚而过,黑色的眼眸冷意十足,唇上勾得弧度也不怎么好看。
“你或许不知道,朕现在的脾气不好,所以,别惹朕生气,嗯?”
江雪玥笑了下,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像是自言自语的道。
“我差点忘了,你已经是皇上了,不能说休,该说废……那么,请皇上择日,废后罢。”
话音落下,江雪玥便感觉,男人扣在她腰间的手,死死的攥着,像是要将她的身子折断一般。
力道,极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