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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5,你放开我――
江雪玥怀有身孕,便是赶路也不能走太过颠簸的,故而走了大半个月了,也只是走到了郾城一带,可以说,她们还是在天陈国的中心。
太后留了两个武艺高超的嬷嬷来,听竹身份不比她们高贵,便只是建议道。
“我们赶了那么久的路程,如今帝京出了,红绳也弃了,皇上纵使有通天的本事,也难以在茫茫人海中寻到皇后娘娘,不如,便在此寻个山野或者沿海边,落脚如何?”
两位嬷嬷相视一眼,似是在思忖。
这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太后只是让她们三人护着江雪玥,以及防着江雪玥,却没说,她们必须选择哪里落脚。
听竹深知她们有此顾虑,她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江雪玥,接着道。
“郾城这里,离帝京也算是有些路程,再说,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两位嬷嬷可莫要以为,带着皇后娘娘走的越远越好。”
两位嬷嬷总算动容,其中一位道,“那便寻个沿海的地方落脚罢,这样,便是皇上的人寻来了,我们亦方便脱身。”
江雪玥的眉眼动了动,到底是没多话。
她比任何人都特殊,心底明亮的很。
若是她开口说了什么,建议了什么,只怕,那两个嬷嬷,会与之背道而驰。
所以,沉默有时候就是金。
只要不是离帝京太远,只要她能从这两个老嬷嬷手里逃出来,她就一定,可以回去。
听竹面上不动声色,扶着蒙着面纱的江雪玥,重新上了马车,赶向沿海地段。
为保江雪玥腹中孩子的安危,太后已经让江雪玉,把江雪玥体内的毒给解开了。
但,江雪玥只要太后,把她体内的另一种毒给解开,并没有要她解开致盲的毒。
她说,“雪玥之前,是有武功底子的,如今武艺尽废,身子底也跟着差了许多,便是一个冬天,都感觉过的无比痛苦。雪玥可以继续眼瞎,但不能没有武艺强身健体。雪玥倒也没什么,主要,还是孩子重要。”
太后默了一瞬,便与听竹说,等歇了脚,便让人教江雪玥一些,强身健体的招式。
她后面还加了一句话,“女子只求强身健体足矣,不必太过高深莫测了。”
江雪玥那时候只是笑,并没有说话。
郾城的沿海,风很大,但温度稍稍比帝京要高一些。
听竹一边给她弄着暖炉,一边和她道。
“桂嬷嬷已经买下了这边的一间农舍了,若是没有什么意外的话,皇后娘娘会在这边生下龙子,之后的事情,再行打算。”
江雪玥淡淡的嗯了一声,然而她关心的不是这个,而是……
“我想今日就开始习武。”
“不行。”听竹想也没想的拒绝道。
“今日皇后娘娘舟车劳顿一日,已经很辛苦了,若是还如此操劳,勤学练武,不把龙嗣放在心上的话,很容易,被人当成是别有居心。”
江雪玥的眉头皱起,想了想,便没有再说话。
听竹弄好了暖炉之后,在江雪玥的跟前坐了下来,她从宽大的手袖之中,取出一本蓝色封面的书籍,随手翻开一页,把上面的武功心法看了一遍,才缓缓开口道。
“所以,皇后娘娘还是听听一些诗经罢,心情也会好一些。”
言罢,她便随口念了两句诗经里的话,那两位嬷嬷仔细听了,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之后,才转身,出去做自己的事情。
听竹瞥了她们一眼,见她们离开后,迅速转了声调,把书中的武功心法念给江雪玥听。
这世上,没有人,会比听竹更了解江雪玥。
十年来的朝夕相处,绝非虚假。
就像是江雪玥一般,也没有人,会比她,更了解听竹。
她不算好人,但之于她江雪玥来说,却是怎么都不算坏。
很多次,她都帮了她,江雪玥深知这一点。
未曾与容隐在一起时,容隐曾带她去见过他的师父。
老头赠与她一本武功心法,只是那时候她还练着自己的武艺,与老头所赠的心法,截然不同,她不敢同时修炼,怕走火入魔。
这一次她离开的时候,听竹还特意听从她的嘱咐,把这本书籍从安平侯府找了出来。
她深知太后忌惮她,不想让她的武艺超凡,她也确实有这个能力,让她变成平凡人。
但,太后错估了一点,便是听竹的的本性。
听竹跟随她江雪玥十年,就算本质上是太后的人,可她到底也是向着她自己的。
主要她和太后,没有正面的矛盾与冲撞,听竹是不会为难她的。
眼下,便是最好的证明。
听竹念,江雪玥便立即背了下来。
好在她记忆力不错,这些天偷偷学来的武功心法,她都还有记忆,整套心法练下来,便也如鱼得水,异常顺利。
……
…………
先帝守孝日满一月,任旭王(五王容安)和李丞相之女,李婧儿大婚。
到访宾客众多,太皇太后的喜礼也没有误差,遣人送来还掀起一大热潮。
任旭王在新帝未登基大统之前,曾多次出手,助新帝平定战乱,战功显赫,镇,压太子一党亦是被史官记入正史的,他大婚迎娶正妃,新帝来此,倒也不会显得很突兀。
天陈新帝及冠不足两月,论起来,算是三国之中,年纪最为小的帝王了。
任旭王与任旭王妃三拜之后,新帝眼眸幽深的望着任旭王妃,任旭王妃由着下人搀扶着,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她离开,新帝的视线自然收了回来,任旭王的目光与他的相撞,两两相视之下,倒是任旭王先开了口。
“皇上日理万机,还来参加容安的大婚,着实难得,亦是容安之幸,容安在此,敬皇上一杯。”
他没问皇后娘娘如何,只是敬容隐一杯酒水,而容隐这阵子,最不忌的,就是酒水这种东西。
他敬,他便饮。
抬起手中的酒杯,男人倾城如画的面容上,染着一抹极淡的笑,若是不细看的话,那抹笑,近乎淡的看不见。
“朕祝五哥,早生贵子,白首不相离。”
“容安谢过皇上。”
两兄弟平素没什么多余的话说,很多时候,都是公务上的交集,尤其是老皇帝死后这一个月,两兄弟忙前忙后,差不多是天天都能见着面,感情自然就亲和了起来。
敬酒之后,因为新帝在此,许多朝中大臣也不敢上前来敬酒。
还是新帝挥了挥龙袍,示意了他们一下,他们才壮着胆子,一个劲的给任旭王敬着酒水。
帝王日理万机,自然不可能呆到宾客散去,他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仰头喝了一口,冷厉的视线,在这个喜宴上转了一圈,这才缓缓起身,准备离开。
谁料,他步子还未走上两步,千雾便前来报。
“主子,君惜郡主,被人轻,薄了。”
君惜郡主,是容隐在登基之后,赐予百里连儿的名号。
太子容堇谋反那日,她被皇后困在密室之中,整整一天一夜,身上皆是被折磨过的伤痕,好在是皇后里边,容隐之前安插,进去的宫婢,寻到时机,趁里边的人不注意时,把密室的门打开,她才得以获救。
帝王念及她的功劳,便赐她府邸,封她为君惜郡主。
其地位,比得上先帝的长公主,深受帝王宠爱。
还有人敢调戏她,是不长眼,还是存心想寻死
任旭王挑挑眉,朝新帝那边望去。
只见新帝面色淡漠,眉目之间,隐隐有些阴戾。
“郡主可好?”
千雾拱手答道,“所幸代史大人来的及时,郡主并无大碍,只是受到了点惊吓。”
新帝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嗓音平静如初的道,“把那人拉下去,乱棍打死。”
在场的人,身子皆是一震。
来参加喜宴的人,自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任旭王的奴才下人不可能会此等熊心豹子胆,对君惜郡主不敬,那便只有外来的宾客,对她动了手脚。
可,那些人,都是朝中大臣啊。
容隐说打死就打死,也不问问是谁。
任旭王尚未说话,便有人疾步上前,双膝跪在地上,向容隐求情道。
“皇上,是老臣教子无方,都是老臣的错,请皇上看在老臣,只有一个独子的份上,饶犬子一条小命罢,求求皇上了。”
千雾手中攥着的人,也朝容隐跪了下来,他的手颤巍巍的在抖,面色亦是禁不住的发白,可他的眸底,却闪着不甘心的狠意。
明明就是百里连儿勾‐引的他,如今反倒倒打一耙,他可真是――
方才还觥筹交错,热闹非凡的喜宴,瞬间静寂下来。
容隐淡扫了跪在地上的人一眼,半晌没有出声,周遭的看戏的大臣,忍不住在想――
卓太傅是三朝元老,从太皇帝,到先帝,再到新帝,地位超然,比李丞相还要位高权重,且,深受太皇太后的重视。
他又是老来得子,若是因为一个女人,就这般杀了他的儿子,不仅得罪了元老不说,还得罪了后宫中的太皇太后,怎么都不值当。
想来,容隐应该是会随便寻个理由,把此事遮掩过去。
众人心底是这么想的,然而帝王沉默过后的问话,却是叫人十分胆颤心惊。
太傅身为三朝元老,想必天陈的律法,必定都是滚瓜烂熟的。
百里连儿眼角尚有泪花,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她慢慢的走向容隐,低垂着眼眸,不曾说过话。
李初然站在安静的人群中间,视线一直追随她而去。
他紧抿着唇,一双大手垂在身侧,紧紧的攥着。
卓太傅微微一怔,却还是拱手道,“皇上所问,老臣自然是知晓的。”
容隐淡漠的哦了一声,他倪了卓太傅一眼,神色平静。
“我朝律法规定,凡欺辱轻薄皇家贵族侯门将相之人,该如何处置?”
百里连儿若还是跟在皇后身边的连姑娘,自然算不得皇家贵族。
但,她已经被容隐赐封为君惜郡主,那地位自然是有所不同的。
这是个皇权在上的朝代。
阶级等级极为森严。
大冷的冬天,卓太傅额头上的冷汗都沁出了不少,他战战兢兢的回着新帝的问题。
“这个,老臣不是很清楚。”
新帝似是早就预料到,他会有此一说,可他岂会准允,卓太傅就这般四两拨千斤。
他往人群中看去,视线定在一位胡须颁白的老者身上。
“大理寺卿,你说,这该如何处置?”
胡须颁白老者,从人群中疾步出列,他拱手,姿态恭敬朝新帝行礼。
“回皇上的话,凡欺辱轻薄皇家贵族侯门将相之人,身份非皇家贵族侯门将相之人,理应当斩。”
卓太傅的面色一白,唇角紧紧的抿着。
新帝睇了卓太傅一眼,声音低沉而冷冽,“卓爱卿,可听明白了?”
卓太傅紧咬着牙,面色难堪的道。
“皇上,老臣历经三朝,先帝待老臣亦是礼数有加,老臣世家,虽称不上侯门将相,但承蒙太皇太后,太皇帝,先帝瞧得起,在朝中养家混口饭吃,皇上,请您看在老臣昔日劳苦功高的份上,放犬子一马。老臣来世,做牛做马,都会报恩于皇上的。”
新帝面色淡漠如水,甚是漫不经心的反问。
“嗯?卓爱卿,是觉得朕蛮不讲理,不像先帝,太皇帝那般,待卓爱卿礼数有加,那要不要,朕把这个皇位让给爱卿,由爱卿来做皇帝如何?”
此话一出,众人无不震惊,纷纷跪倒在地,哀求新帝息怒。
卓太傅更是吓得面色惨白,“老臣绝无此意,还请圣上明鉴啊。”
储君之位,哪里是平常人可以随意觊觎和拥有的。
容隐这般反问卓太傅,岂不是变相的,让他死?!
任旭王也同样跪倒在地,双手交合,捧在头顶上沉默不语。
新帝居高临下,扫视了一眼跪在大厅内的人,他自有卑倪天下的气质,更有帝王般的王者风范。
一言一行,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受万众瞩目。
既然如此,新帝低声开口,“千雾,把轻,薄君惜郡主的人,拉出去,乱棍打死。”
卓太傅之子大惊,面色惨白如雪,“孩儿冤枉,爹爹救我――”
卓太傅亦是心急如焚。
他的儿子冤不冤他不知道,只是太皇太后的人,无法立即赶到任旭王府,自然不可能插,手这件事。
他若是再拖延时间,指不定,下个被收拾的人,就是他了。
然,到底是爱子心切,卓太傅朝新帝磕头求情道,“皇上,求皇上看在老臣一片忠心的份上,饶了犬子一条小命罢,求……”
“放肆!”
一直候在新帝身后的小太监,冷着眉眼训斥,“卓太傅,皇上不再追究下去,揭开令郎的丑恶面目,已经算是给足太傅面子了,可太傅却如此这般执迷不悟,还一心挽回令郎的性命,然太傅可知,令郎,害死过太少青春年少的姑娘?!”
小太监的话一放出来,在场的人大都沉默。
卓太傅之子,利用自己的身份,靠着卓太傅的宠爱,在帝京横行霸道,欺凌少女无数,在场的人,便是不曾见过,亦都有所耳闻。
只不过,他有个甚是疼爱他的娘,每次都替他遮掩过去,很多证据都被摧毁,被残害的姑娘,家人亦都被收买,根本,治不了那混小子。
在先帝统治之时,曾有七品官员见过此等罪恶之事,特意写过奏章,禀明先帝,却奈何卓太傅手中势力过大,奏折便是送到了先帝手中,亦根本无人敢动卓太傅的人。
那七品官员,至今还被远放荒蛮之地,不得归京。
代史李初然,亦曾上报朝廷,只不过每每都被李丞相拦了下来,他年轻气盛,自然不甘有这样的害虫,存在于他的眼皮底下。
可李丞相却是劝,还不是时候。动卓太傅的人,须得和权势抗衡。朝中的大臣,都没有这个能耐,唯有等下一任新帝上位,有和权势抗衡的决心与实力,方可动此人。否则,下场堪忧。
卓太傅的身子摇摇欲坠,他是他的父亲,自家儿子做出不可饶恕的事情来,他自然是知晓的,但……
他刚想开口说什么,新帝一个淡淡的眼神瞥过来,他吓得差点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帝王声音悠然。
“朕开了口解释,卓爱卿却依旧三番两次向朕求情,可见,爱卿平日里,对天陈的礼法多么不看重。爱卿是元老,平素可能有做错的事情,但在场的众位爱卿,不敢驳了卓爱卿的面子,便没有说出来,眼下刚好趁此机会,让大理寺卿,好好为卓爱卿整肃一番,查找缺漏。”
他顿了顿,淡淡的扫视了在场的人,视线最后顿在了卓太傅身上,那眼神不带一丝的杀伤力,却胜却万千利剑,直戳卓太傅心窝。
“不仅如此,在场的元老们,自今日起,都要接受大理寺的严查,如有行为不当着,按律法处置。”
“臣等接受大理寺查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乎万岁过后,新帝已然要摆驾回宫。
任旭王亲自相送。
到了门口时,任旭王忽然问了一句,“皇上这么快对太皇太后的人下手,不怕太皇太后反扑?”
卓太傅是太皇太后的人,他亦是登基之后才知道。
之前太皇太后的人,一般只有老皇帝自己心里清楚,极少会让皇子王孙知道。
为的,就是怕太后对他们动手。
可容隐倒好,这龙椅都还没坐热,就敢朝太皇太后的人下手。
也不知是该说他能耐,还是该说他,不知死活。
帝王黑眸如墨,“她没有能制得了朕的东西。”
任旭王微愣,随后却是斟酌的开口,“那皇后娘娘……?”
帝王的眸色微沉,掩在宽大龙袍下的大手,紧紧的攥着。
“她最好,是动她。”
只有太皇太后动了江雪玥,他才有蛛丝马迹可循。
可寻江雪玥的踪迹。
否则……
否则。
……
…………
新婚夜过后,任旭王带上王妃以及他的母妃,启程离开帝京,赶往封地。
代史李初然,亲自相送。
任旭王妃泣涕连连,甚是不舍。
代史李初然劝慰良久,无用,任旭王妃反倒哭的更起劲。
最后,还是任旭王将她抱起,强行塞进马车,任旭王妃大怒,“你放开我――”
任旭王脸色阴霾,“还没要够是不是?”
一句话噎的任旭王妃无话可说。
李初然没有再听见动静,任旭王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回去。
离别总归是有,李初然叹了一声,转身回了自己的府邸。
太后果真如容隐所说的那般,她手里,除了江雪玥,没有可以制得了他的东西。
但,太皇太后也是沉得住气。
偏生就是不动江雪玥,眼睁睁看着卓太傅的儿子被乱棍打死,亦不曾吭过一声。
随后,帝王一出手,便是被迫接受大理寺调查的卓太傅的命。
那是太皇太后的左膀,现在,还差太皇太后的右臂。
不过,太皇太后的右臂,比左膀行事要低调的多。
基本上,没有什么污点。
但势力也相对较小一些。
千雾问,“主子,太皇太后现在元气大伤,暂且是不会闹出什么动静的,我们需不需要,乘胜追击?”
帝王回了两个字,“不用。”
他这次能一举拿下卓太傅,纯属是卓太傅的儿子坏事作尽,给了他这个机会罢了。
太皇太后的势力,在朝中早已根深蒂固,非一朝一夕可以除却。
老皇帝是为了保他们兄弟几人的命,这才没有对太皇太后下手,等他幡然醒悟的时候,却依然来不及。
可他容隐没有。
唯一的妃子……
还狠心的离开了他。
至于孩子……
帝王的脸,一点一点的黑沉下去。
“出动隐卫,从帝京一直沿路找下去。不管是山村还是海外,一个地方都不能拉下,翻了天掀了地,也要把她给朕,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