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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章 一俗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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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觉,又是一日来临。

    客房之中,有人睡梦正酣。

    似乎有吵闹声响起,接着又趋于平静。而客栈内外,好像修士的身影也多了起来……

    趴在榻上的某人,手脚动了一下。

    少顷,他抬起头来,睁开惺忪的睡眼,看着窗外的明媚,接着慢慢翻过身来,长长打了个哈欠。

    吃饱了就睡,睡够了便醒。哪怕是危机四伏,波诡云谲,我自卧榻悠然,梦天高云远。却不知,今朝又是何年?

    “砰、砰——”

    一阵叩门声传来,还有迟疑不定的呼唤:“玄玉道友,是否方便?”

    无咎的眼光眨了眨,神色中依然有些迷瞪。

    玄玉是谁?

    哦,原来是灵霞山的那个狗东西!

    门外是谁,话语声何以如此的委婉动听?

    岳琼,客栈的邻居,一个貌美的女子,只是比起紫烟的惊艳容颜,以及如水的温柔,还差了那么一点点。她倒是精明,而不讨人喜欢也是枉然啊!

    “倘若不便,恕我冒昧了!”

    话语声又起,迟疑中多了几分的不安。

    哎呦,此处乃是下丘镇的知北客栈。而我易容换貌,借名玄玉。倒是便宜了玄玉那个家伙,他何时有我这般的好人缘呢!

    不过,那个女子总是这般纠缠,所欲何为?

    无咎掐动手诀,撤去阵法,应声道:“何事,不妨说明白了……”

    话音未落,房门“吱呀”打开,一道素雅而又不失婀娜的身影窈窕出现,旋即秀眸闪烁,愕然失声:“道友闭门七日,这是……?”

    来的是岳琼,

    而她推开门扇,闯入眼帘的便是地上的褥子、炭盆、柳枝、坛坛罐罐,以及烤肉的残屑。而有人正从凌乱不堪的榻上慢慢坐起,倒也气定神闲,凌空抓起靴子,一脚一个套上,随即还不慌不忙整理着发髻,脸上带着不耐烦的神色,分明就是睡觉才起的模样。

    她站在门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神情尴尬,竟是有些扭捏无措。

    有生以来,见过修士的居所,从来都是简单整洁而清爽有序。亲眼目睹凡俗男人睡觉的地方,这还是头一回。只是那人修为也不弱,且相貌英俊,衣着不俗,缘何这般的德行?

    无咎双脚落地,已然恢复了往日的神态,恰好瞥见有人一脸的疑惑,这才发觉榻上地上满目的狼藉。他轻咳一声,淡定自若道:“啊……我静心研修,稍感疲惫,小憩片刻,随心所欲,故而,咳咳……”

    岳琼的眼光落在榻上的书架,恍然之余,竟也渐渐的生出几分敬佩,由衷道:“道友随身携带如此众多的典籍卷册,必为勤奋好学而见识渊博之人!”

    那榻上的典籍卷册,以及散落的玉简,皆斑驳古色,不下百十之多,便是岳家的藏书阁也难以相比。况且还有造型考究的书架,显然摆放凌乱,谁说不是一种随性的雅致呢,倒也别有情趣!

    而岳琼所不知道的是,她所见到的只是某人藏书的冰山一角。数千年的岳华山典藏尽归一人所有,早已超出她的想象。

    无咎咧咧嘴角,带着几分惺忪的慵懒与矜持,不以为然道:“无非一俗人耳,消遣时光罢了!”

    啧啧,枕卧典籍,伴书而眠,浑然不知春秋去,乾坤日月梦里寻。如此俗人,还真是天下罕见!

    而他话音才落,急忙双袖齐挥。榻上散落的典籍卷册以及书架,霎时已被悉数收起,便是地上的炭盆等物也没放过,而脏乱的柳枝则被法力凝聚的旋风裹起,顺着敞开的花窗便扔了出去。眨眼之间,房内已是清清爽爽。他得意之余,“嘿嘿”一笑。

    与此同时,楼下有人骂道:“何人这般缺德……”

    坏了,窗外就是街道。扔出去的东西,恰好砸在行人的头上。

    无咎心里发虚,抬脚往外就走:“岳道友,究竟何事呀,令尊哪里去了,今儿天色不错呦……”

    岳琼闪开去路,看着擦肩而过的人影,以及那似曾相识的笑容,不由得微微一怔,有意无意脱口而出:“你……你让我想起一个人……”

    无咎脚下一顿,猛然回头:“谁像我这般的英俊?”

    岳琼愣在原地,无言以对。

    那人畏畏缩缩,暗藏诡计;这人孤傲怪癖,一身的纨绔习气。关键在于,他……目中无人,脸皮很厚!

    “本人厌恶表里不一,凡事讲究个直白坦荡。岳道友,何故这般的吞吞吐吐?”

    无咎丢下一句话,昂首踱步往前。

    岳琼的脸色微微赧然,禁不住暗吁一下。从没有被人这般教训过,偏偏又难以辩驳。她低着头咬了咬嘴唇,随后跟了过去:“如今已是八月的上旬,下丘镇来了许多修士……”

    无咎又是脚下一顿,感慨道:“八月?还真是……修炼无岁月啊,眨眼就是七八日过去。”他摆了摆手,摇摇晃晃道:“你且说来,我听着呢!”

    岳琼看着那张扬的背影,以及指手画脚架势,有种扭头走开的冲动,而她还是耐着性子接着分说:“适才几位道友因口角争执不下,前往镇外动手较量,我唯恐生变,便想查看端倪,奈何家父有事外出,便邀请玄玉道友同行!”

    无咎头也不回,脚下加快:“怪不得楼下吵闹,你早说啊……”

    他不喜欢与人动手,却喜欢看人打架。尤其修士的较量,比起市井无赖的斗殴肯定要精彩许多!

    两人下楼,转眼到了客栈的门外。

    无咎抬头远眺,神色微动。

    正当辰时,日光明媚。街景依然,却似乎多了些许异样。

    不过七八日而已,小镇上竟然出现了更多修士的身影。只须稍加留意,便可察觉一道道强弱各异的神识在到处乱窜。而其中的几位强者,比起自己来也是不遑多让。

    浅而易见,小镇上来了不少的高手啊!

    “请往这边——”

    岳琼指向客栈不远处的一个偏僻的巷口,径自而去。其一步三五丈,颇为轻盈,起落之间,窈窕的身影更添几分婀娜。

    小镇上的乡民对于往来的修士早已司空见惯,仅仅送上羡慕的一瞥,便各自继续忙碌,并无太多了的大惊小怪。

    无咎动身追了过去,随口说道:“如此多慢啊,御剑飞行才快!”

    穿过小巷,便到了镇南的一片山坡上。

    岳琼去势稍缓,似有羞怯:“本人修为不济……”她回首一瞥,秀眸生辉:“道友不妨施展御剑之术,也好让人开开眼界!”

    瞧瞧,女子害羞的时候,或许就是说谎的时候!

    无咎随后放慢了脚步,两手一摊:“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奈何?”

    岳琼眼光闪烁,微微含笑:“此去不远,翻过小山的便是……”

    山坡的尽头,便是一座数十丈高的小山,长满了树木,还有一条山径穿过林荫通往山顶。

    不消片刻,到了山顶。四周顿然一阔,来时的小镇以及远近的山景尽收眼底。

    岳琼就此止步,示意道:“且看——”

    所在的山顶,十余丈方圆。在两人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还有几位捷足先登的修士,正自冲着下方打量,并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山脚下,乃是一个山谷,三五成群站着数十位修士。而人群的当间,则是两位男子。一个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仪表不凡;一个三四十岁的光景,很是粗壮彪悍。

    只见一人说道:“你朱家不过是偏安于青丘国的一隅的小门小户,名不扬、声不显,岂能与我姚家相提并论!”

    另外一人说道:“我姚家固然小门小户,却勤修德行,严肃家风,传承了数百年,不容轻侮……”

    “呵呵,既然自命不凡,却不知修为如何呀?”

    “不畏强敌,足矣!”

    “敢否较量一二?”

    “悉听尊便!”

    山谷与山顶相距甚远,而两位修士吵得热闹,听得清楚,却又叫人看着糊涂。那两人好似并无深仇大恨,又何必这般争执不下呢?嗯,一对吃饱了撑的!

    无咎摇摇头,索然无味。

    而岳琼倒是饶有兴趣,分说道:“姚家的姚圣道友在客栈中吹嘘自家的厉害,无意中提及朱家,恰被朱家的朱仁道友听见,以为有贬低之意,当场出言嘲讽。争执不过,便来到此处。不用多想,二人必然要动手一较高下!”

    无咎眼光斜睨,撇着嘴角:“岳道友,你将我邀来,便是为了看人打架?”

    “观摩同道切磋较量,殊为难得呀!”

    岳琼不无兴奋地点了点头,忽而察觉某人的话语古怪,歉然改口:“如今的下丘镇道友众多,情形莫测,我身为女修,外出多有不便,这才邀请道友同来而以防不虞!”

    她说到此处,眼光一闪:“修为比拼与法术的切磋,同为修炼之道。玄玉道友,何故不屑于此?”

    修士的修为再高,还须懂得应用之法。若要领悟其中的诸多玄妙,则少不了同道之间的切磋与印证。而同门、同族之间的切磋,大都点到为止,难以施展出法术神通的真正威力。即使岳琼这样的高手,只因常年闭门不出,虽然修为不弱,也难得与人真正的较量几回。故而,她与众多的修士抱着相同的心思来到此处。或也瞧热闹,实则想要从中有所借鉴。

    不过,那位客栈的邻居却是与众不同。

    无咎背起双手,淡然出尘道:“你我身为修者,乃方外之士,理当戒嗔戒怒,远离纷争。如此打打杀杀,我很不喜欢!”

    这位玄玉道友的境界,竟然如此的超然?

    岳琼神色一窘,再次无言以对,却见某人直勾勾看向山谷,自言自语:“哎呀,啰嗦半天不动手,你倒是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