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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九以超出正常人类的速度飞一般地奔到镇上,用暴力强行敲开了靠近路口那一家诊所的大门,在老医生敢怒不敢言的愤懑中,搜刮一通治疗扭伤的药酒药膏药丸,然后又用非正常人类的速度飞一般地赶回到家中。
然而,才靠近院子门的时候,就觉得不对。
偌大的院子里只有一道轻浅匀长的呼吸声,不用猜都知道那是方小乐睡得小猪一样的呼吸声。
方敬呢?
岑九脸色一变,推开房门,果然屋子里空荡荡的,方敬不见踪影。
和方敬在一起两年多,他当然知道这人有多懒散,每次亲热完,懒洋洋的动都不想动一下,惯会指使他做东做西,澡都是他帮忙洗的,更何况之前还扭伤了腰,以这个人一贯的毛病,一定会当大爷样躺在床上当尸体等他回来,绝不肯挪动一步,再说他也挪不动。
床上一片凌乱,空调仍在继续工作,嗅了嗅鼻子,空气里隐约浮动着一股奇怪的甜香味,因为空调的作用,那气味被冲得十分淡,淡得如果不仔细分辨,根本察觉不出来。
他和方敬从不用香水,除了沐浴露和洗发水,从不用任何带香味的东西,这股香味就显得来历十分可疑。
手往床上一摸,毛巾被还带着人体浅浅的温度,昭示着主人不久前还在这上面躺过的事实。
然而,被子还在,这上面的人却不见了。
明明不久前,那个人还躺在他的臂弯里,身体泛着潮红,眼角湿润地喘息着,温柔地和自己缠|绵,他灼热的呼吸还在耳畔回荡,温热的体温似乎还残留在手臂上。
现在,这个人却不见了。
“怎么了?”萧泽和陆扬三人从外面回来,见岑九像尊雕像似的站在屋子里,挺直的背影一动不动,好奇地探头来问。
平时这个时间段,方敬他们的房间必然是紧锁的,这样四敞大开的时候可不多。
岑九没有回答,转过身猛地朝院子外头窜去。
萧泽一愣,抽了抽鼻子,脸色一变。
空气里乙醚的刺鼻味道还未完全散去,码头边传来马达的轰鸣声。
人还没走远!
萧泽和陆扬互望一眼,也跟着追了出去。
丁希是工程兵,身体素质比不上特种兵出身的陆扬和萧泽,慢了半步,追出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三人的踪影。
码头上,一艘快艇已经启动,正以最快的速度离岸。快艇里坐着两个人,穿着黑色夜行服,脚边隐隐还有一堆阴影,像是躺着什么东西。
不及细想,岑九已经纵身跳入海水中,奋力地朝着快艇离去的方向游去。
“我|操!”萧泽嘴里迸了一句粗话,转身跳上方敬那条玻璃艇,陆扬跟在他身后。两人上了船,萧泽解开缆绳,启动马达。
“先找到岑九!”萧泽抹了把脸,一脸日了狗了的表情。
他示意陆扬开船,打电话给客栈的叶驰,问他那两个霓虹人现在人在哪里。
叶驰表示那两个人傍晚的时候已经退房,目前不知所踪。
“操!”萧泽又骂了一句。
千防万防,没想到有一天阴沟里翻了船。
他料到了那两个人来路不正,却没想到那两人居然这么大胆,在天|朝的国土上,众目睽睽之下居然就敢绑架人。
玻璃艇沿着海岸线向前开去,很快就追上了岑九。
萧泽手搭在船舷上,朝岑九伸出一只手:“上来。”
岑九避开他,一手扣在船舷,一个纵身,人就从水里翻身到了船上。
啧!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耍帅!
“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绑架小敬?”向来冷漠的岑九,此刻像头暴走的困兽一样,眼睛赤红,浑身充斥着一股暴戾阴暗的气息。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萧泽根本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随时处于爆发边缘的青年会是那个冷漠得除了方敬,仿佛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什么都漠不关心的岑九。
爱情真的能让人一个人的情绪变化如此之大,前后简直判若两人吗?
萧泽显得有些若有所思。
陆扬一脸病容,突然问道:“我上次听说老刘要调到靖城武装大队,他入职了没有?”
萧泽回过神来,点头道:“早已经到靖城了,上次我还找他喝酒了的。”说着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然而这个时候已经离开海岸线很远,手机没有信号,电话拨不出去。
萧泽起身,去船舱里用备用的卫星电话给老刘打电话。
然而,现在情况不明,他们也不确定方敬究竟是因为什么被人绑架,刘队长听了,沉吟片刻道:“我现在带人过去,你说个座标方便我们到时汇合。海防警那边正好有点关系,我给那边打个电话,让他们注意一下海面上的情况。”
“谢了。”患难见真情,萧泽真诚地道谢。
“兄弟一场,这么见外干嘛,我先去安排,你们盯紧点。”刘队长说着挂了电话。
岑九目光一直盯着海面,然而对方的小艇速度很快,即使琉璃艇全速航行,依然很快就失去了对方的踪影。
茫茫大海,只见一辆玻璃艇在海面上乘风破浪,举目四望,方圆十数里全是海水,连艘渔船都没有。
岑九面沉如水,扣在船舷的手指青筋暴起,指节泛白,眼中闪着嗜血的寒意,浑身杀气弥漫,整个就是一个会走动的人形凶器。
萧泽本想安慰他几句,然而嘴张了好几次,却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那种失去所爱的痛苦,再没人比他更清楚,这种时候任何言语的安慰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我们一定会找到他的!”最后他只说了这么一句,是承诺也是决心。
突然,驾船的陆扬好像发现了什么,惊奇地叫了一声:“那是什么?好像有东西朝着我们游了过去,速度好快!”
岑九和萧泽顿时如临大敌,两人反手都去握腰间的武器,谨慎地朝着前方看过去。
前方黑漆漆的海面上,突然掀起一股水花,三人警惕地看着海面。
待看清是什么东西在靠近之后,陆扬失声叫了出来:“好大一只棱皮龟?!”
岑九&萧泽:“……”
“龟爷?!”萧泽讶然。
“你认识它?”陆扬更惊讶了。
“方敬救过它。”萧泽解释说。
龟爷显然也发现了岑九他们,欢快地冲着玻璃艇的方向游了过来,绕着玻璃艇来回转圈。
为了防止在前进途中伤到龟爷,陆扬只得暂时将玻璃艇停了下来,龟爷绕到船侧,冲着岑九吐口水,一双绿豆大的眼睛直往船上瞟啊瞟。
对于这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经常在东庄附近的海域游弋,活泼得过了头的龟爷,村里人现在几乎都认识了,萧泽也不例外,只有新来人口陆扬还是第一次见识到龟爷的神奇之处,吃了一惊,道:“它这是什么意思啊?想到船上来?”
这只棱皮龟得有将近百来公斤吧,他们三个人合力倒是有办法把它弄到船上来,但是一只龟为什么会想要主动跳到人类的船上来呢?
这不科学!
陆扬还在想着这是怎么一回事,岑九却突然道:“方敬不见了,被坏人抓走了,你见到他了吗?”
陆扬:“?!”
他朝萧泽看了过去,眼神的意思很明显,这哥们不是急昏头了吧,怎么跟一只棱皮龟说话呢?虽说这只棱皮龟看上去挺机灵的,但它真的只是一只龟啊!
岑九却不管他,掏了手机,点出一张方敬的照片,放大了凑到龟爷面前给他看。
看到镜子里方敬的样子,龟子明显高兴极了,朝着手机扑过去。
岑九缩回手,看着龟爷冷漠地道:“带我们去找他!”
龟爷扑腾了两下,在水里转了好几个圈,岑九收回手机,两手撑在船舷,一个用力,跳到龟爷背上。
龟爷便划动浆板一样的前肢,欢快地朝前方游走了。
“这、这棱皮龟成精了吧?”陆扬看得目瞪口呆。
萧泽道:“这是方敬家养的龟。”
陆扬还在感叹着,萧泽已经重新启动玻璃艇,追着龟爷而去。
方敬感觉自己好像躺在一个摇篮里,一晃一晃的,耳边仿佛传来海浪的哗哗声,空气中浮动着一股海洋特有的咸腥味。
海浪?
他心想自己不是和岑九躺在自家的大床上睡觉吗?怎么会听到海浪声?难道因为那颗珠子的缘故,他的听力又进化了吗?这可怎么办?以后他还能好好地睡觉吗?
眼前似乎有亮光,刺得他即使闭着眼睛,也依然不太舒服,眼珠子在眼皮底下转来转去。
“醒得挺快的,你是不是用错了剂量?”竹内亚纪彦没料到方敬居然这么快就恢复了意识,问道。
“我是用的正常剂量。”山口皱起了眉,“是他的耐药性太强。”
耳边叽哩呱啦的霓虹语让本来昏昏沉沉的方敬陡然清醒,用力地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黑漆漆的海面,海风从四面八方吹了过来,前方只有一束手电筒大小的光束,两个人蹲在他跟前,正用霓虹语交流着什么。
叽哩呱啦……
叽哩呱啦……
方敬真心后悔为什么大学的时候没有像叶驰一样选修霓虹语,至少现在不至于鸡听鸭讲,什么都听不懂,只能干瞪眼。
远处海浪声声,不用看方敬都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是处于大海中央。他的手脚被反绑着,因为时间太久,血液循环不畅,已经有些发麻。
四周一片黑暗,茫茫大海中没有指南针和航海图,根本分辨不出所处的位置。
被绑架了!
方敬的心怦怦直跳,然而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居然不是害怕,而是担心岑九那个傻子,回来的时候发现他要是不在,一定会暴走。
船前一直在叽哩呱啦压低声音说话的竹内和山口显然已经讨论完毕,两人同时朝方敬望了过来。
方敬赶紧闭上眼睛装作昏迷不醒,不管怎么样,绑匪对一个昏迷的人质比对一个清醒的人质肯定戒心要低很多。
然而,这次方敬注定要失望了。
“方先生,我知道您已经醒了。”竹内笑眯眯的声音响起。
既然被对方识破,方敬便懒得再装晕,睁开了眼睛,镇定地开口道:“竹内先生,山口先生。”
他动了动肩膀,一脸不解的表情:“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两位也知道,我家也只是小富水平,如果想要赎金,两位明显就绑错了对象。”
竹内蹲在他身前,依然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方敬先生是聪明人,何必在我面前装糊涂,明知道我们找您是为了什么。”
方敬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的表情作卖萌状:“我是真不知道,莫非两位在客栈住得不舒心?如果是这样,那我向两位道歉,两位的住宿费我也可以做主退回,凡事都好商量。”
“唰”地一下,寒光一闪,一把匕首贴着方敬的脸颊钉在他身体底下的气垫圈上。
山口瞪着他恶狠狠地道:“少废话!把金鸥号的航海日志交出来!”
方敬:“……”
果然是冲着那艘金玫瑰宝船来的!
虽然之前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但亲自确认依然让他心里十分震惊。
金玫瑰计划果然是真的,而且一直到现在,暗地里一直有不少人在追踪这批宝藏的下落。
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这两人只是偶尔得到金玫瑰宝船的消息,打着独吞宝藏的海上寻宝者,就是俗称的海盗,还是对方根本就是和金玫瑰计划本身有关的人。
如果是前者,倒是好办,不过是见不得光的海盗而已,有海事局盯着也翻不起多大的浪花;如果是后者,那就麻烦了。
据他后来搜集的资料,这个金玫瑰计划的相关执行人物,如今早已经散落到世界各个行业,其中有不少成了各个领域的佼佼者,背后甚至牵涉到不少国家力量,不是单凭个人力量可以抗衡的。
片刻之间,方敬脑海中已经飞速闪过无数念头,唯今之计,只能打死不承认,然后伺机逃走,至于其他的事,也要等他获救了再考虑。
“什么金鸥号?什么航海日志?”方敬一脸茫然的表情,十分逼真。
“唰”地一下,一把匕首擦着他的耳朵扎进同一个气垫圈内,本来已经泄了一半气体的气垫圈咻咻地往外露气,不一会儿就瘪了,蜷缩成一团。
“再不老实,下次扎穿的就不是气垫圈,而是你这张年轻漂亮的脸蛋了。”山口凶狠地威胁他。
竹内摆了摆手,脸上的表情依然如春风般和煦。
“没想到小老板居然有这种爱好,陈先生是小老板心爱之人,想必小老板也不想陈先生出什么意外吧?”
方敬瞳孔微缩,没想到竹内居然不是拿家人,而是拿岑九来威胁他!难道他在外人眼里,就是那种爱美人胜过一切的混蛋?
“可是我根本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啊?”方敬早已下定决心,打死绝不承认。
对方拿家人威胁他,他还会有点顾忌,拿岑九威胁他?以岑九的身手,反而让这种可能性降到最低。
竹内笑了笑:“你们天|朝有句古话,叫敬酒不吃吃罚酒,小老板看来是铁了心不想吃敬酒,既然这样,那就只有委屈小老板了。”
他转身和山口说了一句什么,山口狠狠瞪了方敬一眼,回去继续开船,竹内蹲在方敬身前看着他。
“不知道的事,即使你杀了我,我也不知道。”方敬嘴角勉强抽动了一下,算是回应竹内。
“白天我们去参观的那艘沉船,小老板一定很熟,搜索过很多次吧?”竹内问道。
“是。”方敬不动声色地回答道,“之前政|府已经组织了专业搜索队,将沉船上上下下搜索了个遍,确定没什么价值后,才对外开放,当作一个潜水场地,允许民间潜水员游览搜索。”
方敬早看明白了,这两人之中,一直笑眯眯的看着十分和气的竹内才是主导者,凶神恶煞般的山口应该是保镖打手的肌肉男角色。
他躺在小艇里,不动声色,边等着身体里药效褪去。只要身体稍微恢复一点力气,足够他摔进海水中,他就有逃走的把握。
拥有水泡泡这个逆天的金手指,他相信在大海里,他要反杀有点困难,但是要逃走还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唯一的问题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如果茫茫然跳到水里,碰不到搜救队,就算他的金手指再粗再壮,恐怕最后也免不了一死。
他可不想死!
他还想和岑九一起去国外结婚,然后生个小宝宝,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呢!
小艇不知道往前行驶了多远,然后山口将小艇停了下来,用加密的卫星频道与外界联系。
方敬心下一沉,没想到对方准备如此充分,显然还有外援。他靠在小艇边上,努力积蓄力量,寻找最恰当的时机出手逃走。
船侧水花直溅,一条人字形的水痕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小艇左侧。
竹内转过眼睛,手中的冲锋枪对准漆黑的海面。
一只石页大的棱皮龟划动着粗|壮的前肢,欢快地游了过来。
竹内松了口气:“一只棱皮龟,不用管它。”
方敬却眼睛一亮,他和龟爷现在已经十分熟稔,一眼就认出了这只追着小艇而来的棱皮龟正是那只险些命丧在塑料垃圾袋之下的龟爷大人。
没想到他被人绑架后,最先找到他的居然是龟爷。
方敬内心充满了感慨之情,龟爷的速度他可是见识过的,而且识路本事超强,至少他会时不时地到东庄调|戏一把村民。
有龟爷在,他逃跑的机率又大了几分,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如何在竹内的枪口下,浑身无力的他抢到翻身坠入海里的机会。
竹内端着枪,背对着山口,一动不动地盯着方敬,虽然内心也觉得这只棱皮龟来得有点奇怪,而且明显也太过活泼,看见人也不怕,但也没有多想。
一只海龟而已,多半是被这边的动静吸引,有点好奇罢了。
一个浪头打来,小艇随波浪颠簸了一下,就在这个时候,异变陡生!
一道寒光从水下升起,寒芒闪过,竹内持枪的手被齐腕切掉,冲锋枪掉在船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山口听到动静欲回身看个究竟,一支匕首却如闪电般扎在他颈动脉处。
岑九反手把匕首拔出来,山口捂着脖子只挣扎了几秒,就嘭地一下栽下小艇。
方敬眨了眨眼睛,看着月光下,像战神一样突然出现的岑九,眼睛一热,后怕,庆幸种种情绪涌了上来,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小艇失去控制,像离弦的箭一样朝方前冲了出去。
“下水。”方敬回过神来,急道。
岑九抱起方敬,一头扎进海里。
小艇前行了数米,撞上礁石,轰地一声巨响,火光冲天,映红了周围的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