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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河仿佛是被人施了定身咒,眼睁睁看着许易风轻云淡地整理好衣袖,施施然朝评委席上点了点头,走回了自己等待的位置,微低着头,竟是再也不看他一眼。
就像是吞了一大把辣椒进肚,火辣辣的感觉一路从喉头烧到胃里,让他极为难受。他环顾四周,几位导演对着许易指指点点,眼神颇为满意,同期进来的演员面露嘲讽,似乎已经笃定他试镜失败了一样。他猛地握紧了拳头。
“安导,我是前来试镜二皇子明行贤的夏河,很抱歉刚刚出了点意外,希望您不要计较。”夏河一寸一寸的躬下腰,声音低沉而坚定,和之前的浮夸简直判若两人。
安阳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挥了挥手:“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之后听通知吧。”
其他的人低声嘲笑着,一般安导这样的回复就是没什么希望了,居然还是杜雨周经纪人手下的人,可真是丢脸。
夏河视若无睹,与许易擦肩而过的时候,许易明显感觉到一束灼热的目光从自己的脸上狠狠刮过,他无声地笑了笑,很好,斗志昂扬了,这样才能让他在这一场不见硝烟的战场上玩的更愉快。
杜雨周看了看表,再抬头就见夏河气势汹汹地走了出来,眼神亮得惊人,一把攥住他的手激动的问:“我能拿到角色么?”
杜雨周脸色一变,使劲掐了掐夏河手腕里的嫩肉,推了推眼镜,冷声道:“拿到也好,拿不到也好,有事回去再说。”
夏河明显有些遗憾,回头再看一眼试镜室,只觉得胸口翻涌着几乎要冲出来的亢奋,许易,等着我!
许易安安静静地站着,就像他从来没有移动过一步一样。他垂着眼,心里一遍遍的揣摩着将要表演的那一段,直到听到他的名字。姚逸的角色并不像明行贤一样内定,所以安导给出了三个节选做试镜的内容,他挑得便是第二个,姚逸家逢大变之后,投身五皇子阵营之前和江湖好友秉烛夜谈的那一段,台词偏多,要求从细微处体现姚逸的心理变化过程。
这或许对别人而言是避而远之的对象,也对许易而言,别人的短处即为他的长处。
“许易,你刚刚搭过戏,若是顺顺利利的再试一场镜,可比别人有优势的多啊。”安导眯着眼睛打量这许易,忍不住喟叹,这人身上一股清气,眼神清明地像是倒影出一轮明月的碧蓝湖泊,氤氲出若有若无的雾气,让人忍不住探索。
若是换上古装,他甚至会觉得前期的姚逸就这样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眼前。干净剔透,温文尔雅,全都在许易身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按理说,他应该直接拍板,可若是这是许易的本色出演呢,要知道姚逸后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黑化了,这样的气质,许易又该怎么演绎?刚刚和夏河的那一段,更注重台词一方面,对神态心理的要求并不高,不能体现水平,所以,他突发奇想:“为了公平,你的选择权被剥夺了,你只能试镜第三幕。”
此言一出,试镜室剩下的人倒吸一口凉气,他们虽然并不是全是为姚逸而来,但是也了解过这个角色,试镜给出来的那三幕戏难度依次递增,第二幕就已经让很多新人望而却步,更别谈是第三幕!顿时,有无数写满了“兄弟保重”的眼神从四面八方送了过来。
就连陈均也吃了一惊,小心的扯了扯洋洋得意的安阳,有些担忧的说道:“你可别忘了,许易可是个新人啊,就算是你不待见楚哲,也不能这样为难人家啊,许氏集团可是注了很大一笔资金来着,你这是不想要了?”
安阳一下子愣住了,他完、完、全、全忘记了这个问题!他这时恨不得把刚刚的自己嚼碎了吞下去,叫你再说话不经脑子,叫你再另辟蹊径!
陈均好笑的看着安阳各种苦恼,目光无意间撇到许易身上,却惊讶地见他眼中竟然闪过了一丝跃跃欲试!
“咳咳,给你十分钟的准备时间。”陈均这下子也来了兴趣,一句话出顿时就把后路给堵死了。他安抚的拍了拍安阳的肩膀,把刚刚的那一幕解释了一遍,他有预感,这一次他们很可能会看到不得了的东西呢。
许易点点头,走到一旁闭眼调整,试镜室里一片安静,落针可闻。
姚逸这个人在《云图》里反转极大,家族在朝堂之中位高权重,他虽志不在此,但是该学的一切他从不落下,甚至远超其他子弟。可是随着皇帝日渐苍老,朝堂局势越发紧张,如履薄冰,就连他们这些纯臣也讨不了好。最后,姚家被有预谋地卷入太子与二皇子的交锋之中,举家获罪,姚逸在一夜之间成了逃犯,丧家之犬。
那是他一生的转折点。
一月之后,他以江湖剑客“流云”之名入了五皇子府,把以前的人脉运转到极致,朝廷与江湖,在他身上奇异的交融,五皇子在他的助力下,地位水涨船高,披着不争不夺的淡泊皮子在皇上和兄弟眼皮子底下发展自己的势力,竟是成了第三位夺嫡人选。
随即,流云再入二皇子府,挑拨太子和明行贤之间岌岌可危的关系,两人终于撕破了最后一层遮羞布,以无数朝臣为棋子,以皇位为赌注,摆开了一场杀戮大戏。
先是太子被废,后是年龄较大的皇子、身居高位的大臣们一个个离奇死亡,京城里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气氛极为低迷。姚逸就像是隐藏在黑暗中的一条毒蛇,冰凉凉地吐着蛇信,等时机到了便是一击必杀。
他几欲迷失,直到被五皇子一通斥骂才清醒过来,而此时已经晚了,二皇子开始怀疑了,就连已经昏庸的皇上也因为自己的威严被挑衅而发威,一时间五皇子的人岌岌可危,形势一触即发。
姚逸在室内静坐一晚,第二日穿戴齐整,一如既往的找准目标,刻意失手被俘,受尽折磨,费尽心神的将罪名嫁祸到二皇子身上,于五皇子成为储君的次日斩首而亡。
姚逸前期后期巨大的反差,再加上他与公主两情相悦,最后却亲手将她送到另一人怀中,保她一世无忧,这样的一个苦情人物,绝对可以赚足观众的眼泪,吸粉十足,他必须要拿到这个角色!
许易睁开眼,徐徐往前走了几步,步伐有些轻飘,肩膀放松下来,视线从左往右慢慢划过每一个人的脸,虚虚眯起,似笑非笑。
在场的人一旦对上他那双眼睛,顿时一阵凉意便从脊背那里拼命的上窜,仿佛每一个毛孔都被冻住,寒毛一根根竖立起来。
许易的双眼最终定在了陈均身上,那种莫名的危机感顿时一空,纯然的喜悦就像是被小石子破开湖面的涟漪,一圈一圈的扩散开来。
安阳霎那间就感觉到陈均的全身开始紧绷,连带着他也不自觉的屏住呼吸。
“殿下,如今明行贤的手下日益减少,也没有谋臣冒着生命危险继续投奔他,这正是您的好时机!”许易快步往陈均面前走了两步,眼神深处溢出一丝疯狂,声音里似乎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蛊惑。
陈均被那双眼睛注视着,恍若是被一头史前巨兽盯上,那种千钧一发的危机感简直让他头皮发麻,等许易说话时,那种感觉如同冰雪消融,消失得一干二净,一丝许久未曾想起过的野心突然在心底深处跳动了一下,他下意识地站起身,张了张口。
好像是面前的人说了什么,许易的动作突然一僵,双眼里的亮光骤然消散,一片触目惊心的死寂。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艰涩:“是我做的,是我杀了那些人。”
他想起了自己一夜间颠覆的家,想起当初还亲亲热热叫他“哥哥”的小不点,想起父亲冷峻着一张脸赞赏的拍拍他的肩膀,脸色微妙的扭曲,眼里浑浊成一片,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带着来自地狱的森寒:“他们视人命为草芥,贪污受贿,无恶不作,难道不该死么!”
陈均突然感觉到一阵愤怒,就算是他们有再多不对,也不该由面前之人来决定生死与否,他不能自持地念起五皇子的台词,句句饱含失望:“那你如此行径和他们有何区别!你自问你杀了多少人,真的是他们必死无疑,还是你刻意泄愤?!姚逸,你还记得你这个名字么,我对你很失望。”
就像一个惊雷在头顶炸开,许易猛退两步,嘴唇压抑不住的颤抖起来,他的确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过这个名字了,他快要忘了一开始来到五皇子身边的目的了,还大齐一片朗朗盛世,这是他父亲一生的追求,而他被复仇蒙蔽了双眼,走向了极端。
他神经质地擦着手,衣角都被他揉搓得皱成一片,五根手指不正常的红,甚至还沁出了一点血丝,嘴里喃喃道:“我是姚逸,我是姚逸……”
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难得软弱的靠着椅背,双眼茫然的仰着头,他慢慢的举起右手,映在光下白皙的近乎透明,纤尘不染,就连指甲缝里都干净地透着粉嫩的肉色,他扯了扯嘴角,笑得悲哀极了。
他用手背盖住自己的双眼,仿佛这样就能逃避一切,时间似乎停滞了,他周身萦绕着死气。
他张了张嘴,声音如同是拉破了的风箱,低沉得几不可闻:“身为亲子,却无法手刃仇人,以血祭我全家三百三十八条性命……身为侠客,却为一己之私背负数条无辜的冤魂……身为谋臣,却失了本分,陷主君于危难之中……姚逸啊姚逸……”
他哽咽着消了声,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消失在鬓中。
许久,他动了一下,如同人偶一般僵硬的放下手,濡湿的睫毛抖了抖,慢慢睁开,那双眼睛像是把所有的光都吸了进去,清澈而耀眼,一如初见。他呆了一会,似乎是下了一个决定,慢慢起身,郑重的整了整衣服,细细的打量着这间屋子,目光有些不舍,更多的却是一往无前的决然,整个人如同一把出窍的利剑,锋芒毕露。
他该去做做最后一件事了,趁现在还来得及。
许易轻轻把椅子挪回原位,磕磕碰碰的声音把所有人从他营造的世界里拉了回来。他习惯性地挂着微笑,上前一步:“安导,我演完了。”
安阳还有些发窘,视线黏在许易身上半天撕不下来。他清晰的感到自己的心跳快得有些不正常,眼前的许易和之前的姚逸重合在一起,这个角色活了!
身旁乍起重重的拍桌声,差点把安阳吓得跳起来,他抚了抚胸口刚平了平气,就被陈均拉着狠摇,因为激动过头而有些失真的声音:“这就是姚逸,这就是姚逸啊!”
安阳不耐烦的拍开陈均的手,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指着许易霸气的吼道:“就是你了,姚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