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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之间,天堂转为地狱。
都说那是意外,叫他们不要自责,可其间掺杂多少*?马寇山断了条腿,温纶迷了心智;他们二人日日夜夜任由悔恨的烈火焚烧自我,还要努力撕掉贴在身上的“残”的标签。
如果,他们就像李家晟那种先天性的残该有多好?这样一来,他们可以咒骂老天、可以理直气壮的自卑、可以…….不念过往,不畏将来。
“唉......”想这么多有何有?唯剩悠悠长叹。
温纶枯坐在那里,双目布满疲惫,埋于桌下的双手微微颤抖着。对面的马寇山无意识揉搓右腿的膝盖,他始终低垂的视野里,只有空空无物的暗沉桌面。
气氛沉寂如死水。
这时,背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接着一只握拳倒翻的手伸到马寇山眼皮子底下。
“叩叩叩——”
马寇山舒口气,他仰头望过去,见李家晟偏头对他指赵晓琪那桌的方向,他了然点头。
“温叔,我走了。”
“好。”温纶轻声回。
李家晟代替马寇山坐下。他掏出随身带的纸笔,担心的在上面写:“温叔,你还好吗?”
被疼爱的晚辈操心,温纶勉强勾起一抹笑,“家晟,我没事。”
“温叔,他说想当正常人,我……”李家晟写到这里,握笔的手不由一紧。“我也是,所以我冒犯了您。”
“没关系。”
宽容的答案,更令李家晟自责。他最不愿见亲人因自己的缘由而烦忧,哪怕不是他的错。
因而,他举起五指并拢的左手置于额际,做出“敬礼”手势后下放,改伸小指在胸部点几下。
如此郑重的道歉,倒让温纶哑然失笑:“家晟,我怎会怪你。”怕他钻牛角尖,就加一句,“再道歉,温叔就真生气了。”
李家晟皱起的眉峰舒展开,他轻轻一笑表示不敢了。
然后,犹如墨黑的笔色继续在纯白的纸张书写,他问:“温叔,你原谅他了?”
温纶摇摇头:“他说他今年29,算算明年三十。古人说三十而立,他却连女朋友都没有。还不如你!”
听到这里,李家晟腼腆笑笑,他不自觉回望身后的赵晓琪。本正和马果佳聊天的赵晓琪感受到他的视线,马上回复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她举起手中的咖啡杯朝他晃晃,而后指指身边的朋友,秦默见状也朝李家晟摆摆手。随后马寇山和马果佳也加入进来,四人同时摆手示意。
“有女友,有朋友,”李家晟噙着温暖的笑扭回头,他垂首写下:“嗯,我现在很好。”
受他感染,温纶灰暗的心情好一些些。他抽出双手改放到桌面上,轻轻喊:“家晟……”
“叩叩。”他在听。
“马寇山说这五年他因为断腿过的很艰辛,温叔啊无法原谅健全的他,但能原谅残障的他。”
“为什么?”
“家晟,记不记得我问过你一个问题:不会说话是什么滋味?’”
李家晟点点头。
“你说:仿佛世界无声。那时我就在想,半聋半瞎半哑的婉婷,她的世界是不是仿佛无声又无彩?可我看到安假肢走路的马寇山,如常人般走路不打晃。家晟,我又想,其实不管她的世界是什么样,只要还活着。”
“好好的活着,像你像他;好好的活着,等她再大点我再老点,我就把她的手交到那个喜欢她的人手里;好好活着,然后生出健全的孩子给我带;好好活着,待我百年之后,为我立碑,送我入葬。”
“家晟,明白吗?这是我们――做父母的一生,不管你们残疾还是健全,我们都愿意这么做。”
李家晟静静的听着,即便温纶声音流露哽咽,他也没打断。
将近五点的咖啡馆,依旧弥漫着清香的苦涩味道,那首温纶点名的钢琴曲循环播放,中央空调散发得暖气驱退话题的沉重阴凉。
坐在角落里的他们,听着赵晓琪那桌的欢声笑语,看着店员忙着招待其他来客。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温纶阖眼逼散心底的哀痛,抑制住话里的颤抖,说:“所以家晟,我必须原谅他,因为那样想要好好活着的他,就是现在我对婉婷的希祈!”
可是他确定这个希祈的时候,太晚了,晚到没机会把所有的期待一一告诉婉婷。正如叶萱的那本《愿你被这世界温柔相待》所说:
“我陪伴你成长,我带你去远行,我教你说‘谢谢’‘你好’‘我爱你’;我把最美好的世界摊开在你面前;我只愿,你能爱这个世界,并被这世界温柔相待。”
“温叔…….”李家晟想写出安慰的话,但落笔下去又不知从何写起。
“家晟,温叔多希望你们能被这世界温柔以待,不卑不亢的活下去。”温纶睁开眼,用一种父亲般慈祥的眼神望着李家晟。偶尔,他会把李家晟代入成婉婷。
“会的。”他写道。
瞧见他乖巧的应着自己,温纶勾起抹笑意,“我没事了,去把晓琪叫过来。”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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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们离开温纶咖啡馆的时候,外面天色渐晚,奔驰而过的车辆有的开启了前照灯,刺得人眼睛眯起来。
李家晟保护性的把赵晓琪往怀里带,然后伸手赶大家往道路里面走。
“别并排走路,危险。”马寇山替他解释。
大家依言而行。
赵晓琪却脱离李家晟的怀抱,转过身冲秦默和马果佳趾高气昂道:“哈哈,以后我来这喝咖啡不要钱啦!你们羡慕吗?”
“嘁,稀罕。”秦默白她两眼,“一杯咖啡我们还喝不起吗,是不是佳佳?”
“当然。”
本想听她们艳羡的夸赞,结果等来她们的无所谓语态。赵晓琪好想嘚瑟的心情差点被泼了冷水,她躲回李家晟的怀里,揪着他的大衣领嘟囔:“她们不夸我。”
秦默一眼看穿她此行为的背后含义,哼,想实力虐狗,门都没有!她扯开嗓门大喊:“李家晟,我要告状,昨天赵晓琪没洗脚上床。”
当即赵晓琪臊的脸通红通红,脑袋埋进李家晟的胸膛里不敢抬头。
“噗哈哈哈…….”
经秦默的捣乱,马果佳和马寇山纷纷笑场,李家晟也忍不住弹弹她的脑袋瓜以示嫌弃。
赵晓琪闷闷的解释:“和你聊天聊累了嘛!”
“借口!”秦默绕到他们身边,故意冲李家晟讲。
“老大……..”赵晓琪急了,“给我点面子。”
“我不要!”秦默拒绝,她自己说还不够,非得拉上马果佳,“佳佳,你说赵晓琪还有啥可说的?”
马果佳马上接过话茬,“专二的时候,她上厕所蹲坑忘带纸巾,揣着玩没电的手机傻兮兮得冲外面的人喊:嘿,同学,请你叫xx专业xx班的秦默或者马果佳给我送纸来。”
“晓琪,你直接问外面的人要纸不就完了吗?”马寇山说出了李家晟心中的疑问。
“我……我当时…….”赵晓琪支支吾吾,她当时没想很多,就觉得有事找秦默和马果佳。“我那是信任你们,搁现在我才不叫你们,我叫李家晟送。”
“哈哈哈,大煞笔。李家晟男的能进女厕所?”
正所谓越描越黑,赵晓琪气的脑袋又闷回李家晟怀里,状似委屈地讲:“想让谁送就让谁送。”
看她可怜兮兮的模样,李家晟敞开大衣把她整个人裹进内里,然后抬起食指放在嘴边冲秦默等人作“嘘”状。
马寇山翻译:“闭嘴,别吵吵,我心疼了。”
这番象形说法,直接让他们几人又笑翻。
华灯初上的夜幕,霓虹灯闪烁的街道,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畅快。欢乐的气氛感染了冷冽的空气,使得风吹到哪里都带着温馨香甜的味道。灰黑的天际,月亮翻到云层之上,携着稀疏的星星散发幽幽的光芒。
温纶说:“希望你们能被这世界温柔以待,不卑不亢的活下去。”大概就是指:哑巴能和常人平等对话,残肢者能和常人共同行走。他们平等的生活在一起,没有歧视、没有怜悯、没有差别对待,却满满的都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