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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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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雀神君只是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我本可以杀她,也可以杀你,我也已经出过手了但是既然又选择了收手,现在我也不会再动手。

    多谢神君。卓燕也并没多解释。

    你现在可以带她走了。朱雀神君道。若有别人问起她的身份,也不妨告诉他她是新来的轸使。

    轸使!邱广寒心中一跳。

    是。卓燕只是淡淡应着。

    朱雀神君的目光又转到邱广寒脸上。她很美,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卓燕的,都一样是很美的。他当然知道适才两人的话中有谎言,可是卓燕替邱广寒挡下的那一闪却不会有假。可以让卓燕这样一贯理智的人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心中叹息大概也只能是这样的女人吧?

    他多少也觉得杀了她有点可惜;他也还不想失去卓燕这么好的手下。素以不如把她给他。

    卓燕拉着邱广寒走出门。门一关上,邱广寒就握紧他的手。卓大哥。她轻声道。但卓燕没有说话。他只是不停地走,快步地走,直走出了百余步之距,邱广寒几乎要跟不上,只来得及叫了几声卓大哥,什么话也来不及说。

    百余步过去,卓燕才突然停下来了,也放开她的手,慢慢地靠过墙。他竟像是虚脱了,脊背贴在墙上,只是轻微地喘气。

    邱广寒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他心里也在为方才的事情后怕,可是她的心绪平静得好像反快得多,所以早没有那般紧张。此刻只是温柔地拉起他的手来。道。卓大哥,方才……

    谁知卓燕却一把甩开了她。我说过,你最好不要这样叫我。他冷冷地道。

    邱广寒面色微变。你怎么了?

    我现在送你回房去。卓燕生硬地道。你现在身份是朱雀山庄的轸使,这名头出来,山庄里应该没有人敢惹你了。

    我不是你的女人吗?邱广寒取笑道。

    我消受不起。卓燕似乎休息完了,一把拉了她又要走,但这呛人的口气倒叫邱广寒受不了。这次是她反手将他甩开了,道。你什么意思,你方才不是说喜欢我吗?

    你不要误会了。卓燕道。我那么说只不过想保住你的性命只有这样,才正好能将去年你杀了轸使的事情带出来,让他以为我是想替你隐瞒才没在去年给他个交代。这样也正好给你这个轸使的身份因为在朱雀七使之中,本就有很多人是杀死前任使者而坐上这位置的。而你又是纯阴之女,以你的冷酷无情,在神君眼中或许算是个优点。

    我冷酷无情?邱广寒倒像要哭了。你才冷酷无情,你方才明明……原来你算得这么深呢!她哼了一声,突又想到适才他在自己身前的一挡,和他身上的冷汗。你……别骗我了!我可不信你若是说的谎话。又怎会愿意挡那么危险的一下!

    卓燕哼了一声。我何必要骗你。我挡那一下,只不过因为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性命这一句话我答应了那个托付我的人的。你这样的人我从来就是躲都来不及。怎么敢去喜欢!

    究竟是谁托付你难道值得你不惜性命来保护我?

    值得,因为你不知道我欠他的人情有多重。

    比性命还……

    性命这种东西,比起他付出的代价根本不值一提!卓燕道。所以你若在敢在我面前说半点他的坏话,别怪我不拿你当女人。

    我几时说过他坏话了?我都不知道他是谁!邱广寒说着,却突然一个激灵。难道是……难道是那个……那个……

    她想说“那个阴阳怪气的男人”,却又不敢,只得停住了,道,我还是不懂,他到底是谁啊?我根本不认得他啊!

    你现在有没有明白昨天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把你从神君房间里赶出来?

    我……我明白了,不是你叫他救我,是他自己要来的可是你昨天明明说你都没料到他会这样的,他若托付了你,你怎可能料不到?

    我爹却没料到,因为一直以来他只是请求我能关照凌厉,我却没想到连凌厉的女人他也要管。我虽然没有说起你是纯阴之体,却告诉了他你是凌厉喜欢的女人。你可知你可知他其实恨神君入骨,若不是神君一直纠缠威逼于他,他恐怕根本不会肯见神君一面;如果神君哪天真的另结新欢,于他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喜事但为了你,他却宁愿作出那种从来不愿作的样子去向人撒娇,你可知这于他来说是多痛苦的事情?

    邱广寒沉默。她想说些什么,却又不想火上浇油。她只觉这事情太过匪夷所思,要她一下相信那个矫揉百态的男子其实是装的,就像要她一开始看到矫揉百态的男人又不觉得恶心一样困难。

    但……但那些坏话我早就说了,你又为什么现在才来对我发火。半晌,她才小声而委屈地道。

    因为你现在已有个身份了。卓燕的声音放和缓了些。所以,这里的很多事情,也就不必再瞒你。

    那……所以……邱广寒想了想道,原先你只说受托关照凌厉,昨天开始突然也说要关照我了,也是因为他昨天才这么对你说的缘故?

    卓燕点点头,苦笑。我要关照的人好像越来越多了啊……

    但是……他……他究竟与凌厉是什么样关系,为什么要对他,甚至对我都这样好?

    他姓瞿,名安,这个名字想必你知道的?卓燕的话语,一个字一个字像打在了邱广寒心上。

    瞿安?她几乎失声叫了出来。这个……这个男人,就是瞿安?

    卓燕点点头。

    他怎么会在这里的?又怎么会变成了……变成了……

    卓燕苦笑。是因为我。

    邱广寒瞪大了眼睛。你?

    卓燕看着她。这就是我欠他的天大的人情。

    究竟是……

    我们换个地方说这些话如何?

    你的意思是……临云崖?

    卓燕点点头。临云崖。

    临云崖上。

    卓燕的眉头,少见地舒展不开。

    去年的时候我跟凌厉打关于你的那个赌之后,你们似乎随后就去了武林大会。对么?

    好像是。你不是也去了?

    我先回过一趟朱雀山庄。卓燕道。轸使在朱雀洞这边死了。我放走了你。没法向神君交代。

    是,我听说了。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得不回朱雀山庄。卓燕道。因为我若躲着不去,恐怕更无法交代。

    嗯。

    但就在冰川的附近,我遇见了瞿安。

    邱广寒知道他还会再说下去,也就不发声了。

    他似乎是受了很重的内伤,昏迷不醒。我当时见此人与凌厉长得神似,顿时很好奇。

    他……他真的像凌厉?邱广寒明明已见过瞿安,却没回想出像的地方。

    我也不知为什么。虽然细看或者说不上哪里相似,但就是觉得很像。

    所以你救了他?

    卓燕点点头。我带他进了朱雀山庄。

    但这……这不是朱雀山庄的大忌?

    但也只有这冰川的寒气,才能暂压他体内的伤。

    但这样一来,就是你救了他的性命,怎会变成你欠他人情?

    因为我本没料到神君会看上他的。

    邱广寒语塞。男人看上男人,她连想都没想过,就像要她看上一个女人一样荒谬。卓燕料不到当然也不奇怪。

    但我其实应该小心些。卓燕却又苦笑起来。我后来才回想着,神君除了女人多,往日的确也找过一些男人陪的。他喜欢那些长得苍白细瘦的美男子,瞿安伤后本就苍白瘦削。又正好是个美男子。只可惜我离开山庄太久,竟忘了神君的这个癖好。

    可是……就算这样。也不能怪你吧,毕竟你是好心救他。

    卓燕摇头。我回山庄后去面见神君,轸使之事,我说凶手未曾查到,加之我带了一个陌生人进山庄的事情,两件都令神君万分着恼。这两件事加起来,他就算要我以死谢罪,我亦没有半句话说。但他显然也没有下定决心,所以要我到“不胜寒”上好好反省。

    就是那个很冷的地方?邱广寒指指侧面的峰顶。

    卓燕点点头。就是那里了。

    他的目光凝视在峰顶上,似乎有种少见的忧伤。

    我在上面待了整整一夜,那里寒风凛冽、呼气成冰,那种冷恐怕不是你可以想象。我一个晚上都要运起内功与那寒冷相抗,到早上下来的时候,我已经几乎筋疲力尽。

    他停顿了一下。

    可是我并不知道就在这个晚上,神君已经做过一件我从来也不敢相信他会做的事情他在瞿安的药里下了迷粉。等瞿安回复知觉时才知,自己已经成为神君众多男宠中的一个。

    他朱雀神君他竟然

    他从来没有这样过。迷药这种手段,他从来不屑用;趁别人熟睡无觉时强行做那种事情,更是懦夫所为但是神君那一天偏偏就是用了。后来我才知道早在那天之前,在神君最初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来到朱雀山庄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我不知情的情形下找过瞿安,试图对他做些什么,却当然没有得手,因为一个正常的男子又怎么会同意这种要求。只可惜瞿安感激我救了他,怕我为难,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我。

    他那天早上得知此厄,自然是痛不欲生。试想堂堂一个男人,尤其是像瞿安这样足够有骨气的男人,如果遭遇了这种事情,他心里是不是比死还难受?所以他自然想到了自尽。但他也是个血性之人就算要死,也要先杀了神君报仇。

    那一天我从“不胜寒”下来再去神君那里的时候,还不知道这件事,我看到的恰恰是瞿安自背后对神君出手。他曾是黑竹的金牌杀手。我自然认为是中了他的计。以为他以苦肉计混入朱雀山庄就是为了刺杀神君所以我便出手阻止了他。而且伤了他的左臂。他本应来得及将手中利刃往自己脖子里抹去,但因为受伤,被神君拦下。

    然后?邱广寒紧张得只来得及说了“然后?”

    然后然后神君看着我,就想到了一个主意。

    他……

    他看着我说,发生这种事皆是我卓燕的错,再加上先前的事,他已想好了,决定处死我。

    邱广寒突然明白了。他要你死因为你犯了错。可是你是瞿安的救命恩人。瞿安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死的,所以他其实是用你的性命,要挟了瞿安?

    不错。卓燕痛苦地道。他的确可以置我于死,但他真正想得到的并不是我的性命,而是瞿安。他要瞿安答应做他的人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该答应这种荒谬的要求,如果换作是我,就算有个人救过我的命,我大概也不会答应的。

    可是瞿安答应了?

    卓燕已转开脸去。我不知道他要忍受多大的屈辱才能答应这种条件。或者他认为自己反正已经被侮辱,纵然现在死了,也已改变不了这样的事实。所以……

    他停住,不再说。因为邱广寒已经握住他的手。对不起。她喃喃道。对不起,我之前……我之前那些都是胡说,我不知道他……不知道他是这么……可怜……

    她突然抱住卓燕。这都不能怪你的。她紧紧抱着他道。只是朱雀神君他太过残忍,太过没有人性罢了!你……你别再想了,好么?

    卓燕没有动。被她冰冷冷的身体抱着,好像真的能平静下来一点。他真的平静了,甚至还笑了笑,乏力地道,你也不用觉得对不起我,因为我带你来这里本就是希望神君能转而宠你而让瞿安不再受那么多折磨只可惜没有成功。现在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邱广寒没有说话。她突然想起方才朱雀神君看卓燕的眼神,和他收回的那个铁爪。

    他应该听出了我们的谎话。他不杀卓燕,也许根本就不是因为有多想留下卓燕,而只是为了留住瞿安。

    她还是没有动。她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件事。

    那一天清晨,她在那间客栈之外,清楚地听见苏扶风多次纠缠住俞瑞,不让他离床而去。

    这与昨日瞿安的表现何其相似!

    她难道和瞿安一样,也是为了救什么人吗?是不是她知道俞瑞一旦离开那张床,就会去向凌厉下手了呢?

    邱广寒怔怔地想着,甚至忘记了自己已经抱了卓燕许久了。卓燕只好无可奈何地道,邱轸使,你若想抱我,尽可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

    邱广寒忙松开他,表情却还是怔怔的。凌大哥也许……还在误会着她。她喃喃道。

    凌厉误会他什么?卓燕显然不知她已想到了别人。

    没……没有。邱广寒回过神来。我在想,他们究竟是什么交情呢?似乎瞿安离开黑竹的时候,凌厉还很小,可是他们既然很像,会是兄弟吗?

    瞿安今年大约三十六七。卓燕道。凌厉呢?

    他二十一岁罢。邱广寒道。虽说远了点,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不是,瞿安应该也没有特别的理由要关照他吧?卓燕道。他一般不愿开口求人,既然求我帮忙,想必很重要。

    他也没有跟你说过原因?

    卓燕摇摇头。

    原来一直找不到的瞿安,会在这里。邱广寒不无些黯然。可是这是去年的事情了,这之前这么多年,瞿安又到哪里去了?他当年跟刘景一战,又是怎么回事?

    这种问题,你只好去问他自己。

    我能不能见到他?

    现在看来,也许有点难了。

    为什么?

    因为神君怕你嫉妒起来会对瞿安不利。

    我嫉妒?邱广寒一怔,但细细想来,却也有些道理,不由失笑。

    因为你今天在他面前表现得那个样子神君自然认为你其实还是想获取他的欢心。卓燕补充道。

    我本来就是。

    卓燕略略一怔,随即淡笑。邱广寒也笑。其实我还是很紧张你看。从昨天到今天。我一直紧张到忘记把乌剑献给他了。

    你还能想起这件事?卓燕又笑起来。

    你呢。你看看你呀,紧张得衣服都湿透了!邱广寒也取笑他。

    忽然安静了。邱广寒的发丝在山风中乱飞。

    只是忽然。

    酒席已备好,张弓长如肉已在砧板上。

    拓跋孤微笑看着他,但一把匕首放在手边,显见得来意并不善。

    一贯以来以侠义出名的夏家庄庄主夏铮也似并不反对这样的威吓,默默坐在一边,不语。

    拓跋孤令斟上了酒。每人面前都放了一杯。酒尚在杯中,浓重的香味已飘来。显见这酒烈得不寻常。

    张使请。拓跋孤作了一个手势。张弓长紧张得喉头滚了数滚,握起酒杯,心道你总不会第一杯酒就毒杀了我若毒杀了我,你又问谁去?当下也便咬一咬牙,道,既如此我便多承盛情了!举杯便饮尽。

    酒辛辣异常。张弓长自恃酒量不错,是以也不忌讳甚多,心道我决计不醉就是朱雀山庄的所在,无论你怎么套话,我不说就是。那壁厢拓跋孤看着他。手中的酒却未动。

    教主自己不喝,未免……张弓长挑衅。

    拓跋孤反而将杯子放下了。张使好胆色。我拓跋孤的酒,你也敢喝?

    为什么不敢?张弓长冷哼道。左右不过是个死,况且你也没可能在这酒中下毒!

    酒里自然不会下毒,但不知张使有无听过一个说法。拓跋孤悠悠地道。说中了青龙掌的人若喝了酒,会怎么样?

    张弓长心头一晃。中了青龙掌则决计不能喝酒,这说法他也听闻过。但他并无受过青龙掌力,莫非拓跋孤现在想动手么?

    他又咬一咬牙,反将第二杯酒也喝了下去,一抹嘴唇道,拓跋教主若终究是要以强相逼,那么张某总也不能丢了朱雀山庄的脸,奉陪到底便了!

    但这第二杯酒下肚,他突然觉出身体里似有热流窜动,麻酥而又细痒的味道竟叫他浑身无力起来。他心下大骇,道,你……你终究还是在酒里下了……

    话语未竟,却见拓跋孤将自己那酒杯端起来,一饮而尽,道,你说什么?

    我……张弓长说不出话来。

    拓跋孤将那手边的匕首往前一摆,道,你若觉得不舒服,不妨那这个往身上割几刀,让那酒流去一些,也便好了。

    但我又没有中你的青龙掌里,为什么会……

    你前日里曾被他指力封住六处要穴,那内劲伤及脏腑,岂是那么快能好得了的。夏铮在一边说。

    原来……原来如此……张弓长只觉酒劲催得内伤发作了起来,不但痛痒难当,而且呼吸急促,竟连脸孔也变得通红。

    所以你若好好回答他的问题,便可不用这般痛苦了。夏铮又道。

    张弓长嘿嘿笑了一声,嘶哑着嗓子道,想不到……想不到大侠夏铮也是这么个小人……嘿嘿……

    拓跋孤却又将那匕首拿来把玩。你不必激他夏庄主说这话,不过是同情你罢了当年他也曾中过青龙掌,在这之后也喝了酒那般滋味他清楚得很。你若还想要个好下场,最好不要自作聪明。

    卑鄙小人……张弓长只来得及说出这几个字来,便难受得咬住了自己嘴唇。但竟连嘴唇也有点麻木,他的眼睛都红了起来,血丝一根根露在外面。

    你知道凌厉的下落么?拓跋孤已开始问问题。

    不知道。张弓长下意识地回答。

    你最近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我本就只见过他……一次!

    拓跋孤向夏铮看看,夏铮略略皱眉,却也微微点头。

    凭你的武功,为什么杀不了凌厉?

    张弓长轻轻一哼。因为他有个好女人!

    这番事情拓跋孤已听夏铮说过,张弓长如此说,他确定其中并无谎话。其实张弓长痛苦之下,也不过是说或不说二种选择,又哪有余力去编撰。

    “朱雀七使”是哪七个人?拓跋孤又问。

    张弓长嘿了一声,道,说了你也未必认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