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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铮啜了口茶,苦笑了一笑。凌公子猜得不错,夏某前些日子的确已找到金针寨之人问过。事发当日,金针寨的确看见这里的求救信号。两寨分住不同岛上,互相之间一直是以事先约好的一种专门的烟花弹联络情况,当日金针寨看见这里的紧急讯号,便立刻派数人快船而来——但赶到时已是一地尸体,他们一一检查时才发现其中只有林姑娘受伤未死。
也就是说信号不是林姑娘醒后才放的?凌厉道。
嗯,应是银标寨发觉有异,便立刻信号求救了。但金针寨的人赶来之后,也确实未曾看见任何可疑之人的蛛丝马迹。
银标寨所在是岛,朱雀山庄的人若坐船离开,必会引起注意,不可能毫无端倪。
此一点我也问过。若有外来船只停靠在银标寨附近,银标寨必然早已察觉;若有船从银标寨开走,金针寨赶来途中,也能看见。
那么——是这样吧:邱广寒道。那些匪徒,坐银标寨的船来的,偷偷混入后,动完手却躲起来,等到后来有机会时才走的。要不然——就是水性极好,遁水走了?
不知慕容荇水性如何。太湖上的人,总不会差;他坐自家的船来,当然也没人会觉得有什么奇怪。凌厉道。
凌公子这么想固然不错,却多少有点先入为主。夏铮道。我仔细问过金针寨的人,那日检视尸体时。慕容荇是在其中的,自然后来水葬之时。也包括他。
慕容荇——他当时伤口如何,致命伤是什么,可有问到?
是剑伤——有好几处创伤,应该就是后来所说的青龙剑法。
青龙剑法么……?凌厉喃喃道。确定查过那些伤是真的么?
致命伤还有假么?邱广寒道。你不相信舅舅吗?
不是不相信夏庄主,只是……这其中经过了这么多道转述——只可惜人都早早水葬了,落得个死无对证。
夏铮仍是苦笑,摇了摇头道,所以我也是一筹莫展。林姑娘那般难过。委实也不好多逼她些什么。
那——凌大哥,你适才不是说我那几句话一句一句都是玄机吗?还有什么玄机?邱广寒转向凌厉。
还有——第二句——你说,那些人存心留一个活口的。这句话,我现在想来蹊跷。他们都已在墙上留下青龙,又以青龙刀法与剑法杀人,又何必再留活口?万一这人正好看到了些什么不利于他们的东西,岂不反麻烦?
这个嘛……也许是因为他们希望事情能快点传到洛阳。有这些人在。很快就回去告知各门派首领了。
要散播消息,还不容易?何必非要如此麻烦。我倒有个想法——因为——太湖银标寨是最早出事的地方,这里的活口是林姑娘。既然第一步留了活口,那么后面就都得照样做,否则只有太湖水寨留了人,岂不是太扎眼了?
你的意思是……你的意思是慕容荇做了这件事。但他不想杀林姐姐,所以留了她性命,后来为免被人怀疑到自己头上,只好每一个地方都留一个活口,装作是有意为之、要让他们通风报信的意思?
我确是这么想的。
这个说法倒比前一个更有道理些。但你……邱广寒看了夏铮一眼。你会不会还是太先入为主了点?毕竟慕容公子的尸体也被人看到了……
致命伤不能装,但尸首可以妆吧?凌厉道。我记得姜菲以前说过。慕容荇会的小把戏很多——易容想必也不会太难,把别人易成自己而已。如果他当真偷学了青龙剑法,那么一手炮制这幕戏也就很容易了。
凌公子的猜测不无道理。夏铮似在思索,语声喃喃。
这不是猜测,该叫推测。凌厉笑道。只不过……全无证据,单凭这么想,确实单薄了些。而且我有点不能肯定,林姑娘于此,究竟是知情还是不知情。以她的聪明,我想即便是不知情,也必然有所感觉了。所以……所以什么?
所以她表现得有点奇怪。
邱广寒似乎想了一想。她每天都在水边凭吊慕容公子,也不像是假的。
怎知凭吊的是他?或者她是在凭吊姜寨主,又或者她良心不安——至少是替慕容荇良心不安——所以在替他给那些冤死之人超度呢。
先不要这么肯定嘛!邱广寒有点紧张地站起来。慕容公子若真做这样的事情,对他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这我就不知道,不过他与卓燕关系历来密切——若说卓燕带人第一步就拿太湖开刀、把他杀了——这似乎不是太合清理。
邱广寒沉默了半晌,突然道,你还说刚才没跟林姑娘说什么,你问了她那么多事情呢!把人家弄得难过了,还说人家表现奇怪!
我……凌厉倒是尴尬了。我只是说我的感觉——我也是为了尽早弄清真相,慕容荇清白也好不清白也好,我并不想林姑娘这么难过。
真会怜香惜玉!
你……我这样说又不对?
广寒,凌公子,二位不要争了。夏铮打岔道。听凌公子适才说法,我想了想,眼下就先做两件事,一件是去问问姜姑娘,究竟慕容公子是否会易容术;而是在仔细问问金针寨当日给林姑娘疗伤之人,她身上的伤是否也是同样剑法。
夏庄主,第一件事我明白;第二件事——你想知道林姑娘是否是为青龙剑法所伤,是为什么?凌厉道。
我在想,慕容公子若对林姑娘十分在意,那么他一定不忍向林姑娘下手——不说杀了她,就算是伤她,或许都不肯的。若林姑娘身上也是青龙剑法,是否我们可以认为——这整件事并非慕容公子所为?
这样想似乎有点牵强。若他对自己的师父都下得了手,又何况一个林芷。
傻瓜。舅舅的意思其实是反过来,只是他不愿意这么说!舅舅是想说,假若发现林姑娘的伤并不是青龙剑法,而是其它,那么这恰恰证明了青龙剑法是慕容荇所为——否则凭什么旁人都是青龙剑法,偏她不是?将其他人杀了,唯有林姑娘他下不得手,最后是旁人……
凌厉摇了摇头道。这还是讲不通。他若真是那样一个人了,对林姑娘又到底能有多少爱惜?毕竟……
你为什么总这么不服气呢?邱广寒打断他。只有你的理由是对的,我和舅舅说的就不对?
凌厉一怔,我没这个意思——广寒,你是怎么了,突然……
还跟我争!邱广寒愤愤地向他胸口拍了一拍。我现在去姜姑娘那里了,你要不要跟来?
现在就去么?我刚刚想起件事。也与林姑娘受伤的情况有关,我先说……
不来算了!邱广寒瞪了他一眼,向外先跑了出去。
广寒——凌厉来不及喊她,只得追到了门边,一把拉住了她。先别跑,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呢?
广寒。你平日可没这么耍脾气的。夏铮也道。这回舅舅都听着,凌公子可没得罪你。
邱广寒没办法,只好轻轻一甩凌厉的手,瞪他道,你想到什么。快说!
我想到——方才林姑娘对我说,她当时不清楚自己是被什么兵器伤到。她感觉是刀。
是刀?夏铮道。不过她这感觉也不一定就对。
所以——我们确实应该去问问。凌厉道。问了就知道她有没有说谎。
就算她说得不对,也不一定是说谎呀!邱广寒道。
也许不是——但也许是。凌厉很神秘地笑。
什么……什么意思?邱广寒有些听不懂起来,干脆推了他一把,道,没空听你说这些废话。匆匆跑走了。
我跟去看看。凌厉只得向夏铮道。迟些再来找庄主。
夏铮点点头,又忍不住摇摇头。
广寒这丫头,今日不知怎么了,变得这么任性。他摇着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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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寒!凌厉很快追上了她,手臂一伸,将她拦下了。
你这就跑去找姜菲?若她问你为什么问起,你又怎么答?再说慕容荇刚死不久——我是说姜姑娘以为她刚死不久——这不是徒惹她伤心么?
邱广寒站着,抱臂却是斜睨着他,却不说话。
你——怎么了?凌厉被她看得奇怪起来。
听大人你还有什么吩咐哪!邱广寒瞪着他道。说完了没有?
我……凌厉实在忍不住要去抓一抓头。我只是提醒一下……又怎么你了?
邱广寒却竟突然扑地一笑,但神色随即转正。姜姑娘那里——我自然不会这么直接去问的。你知道,姜姑娘喜欢找人说话,喜欢说以前的事情。她现在心里难过着,那也好啊,我去陪她说说话,稍稍转几个弯,那些故事,她定都会说出来的。何止是慕容荇会不会易容——怕是有些别的线索都能问得出来——你又着什么急?
这样啊……凌厉讷讷道。但这样……多少有点利用她的感觉。
本来就是!邱广寒道。要不然我们上这儿来干什么呢?跟太湖可是无亲无故的。
凌厉想说什么,口唇微动却又说不出来。
那就先这样,我去找姜姑娘,你就去打听一下林姑娘当时伤口的情况吧。就算这两件都不算什么证据,也会在我们心里有个计较。
好——我听你的。凌厉轻轻笑了笑。那我也走这边。
现在这么听话啦?邱广寒随着他一同向外走。
呃……我怕你又生气。凌厉苦笑。
你是不是后来又遇见过慕容荇?邱广寒突然道。
后来?凌厉一怔。
就是我们在九华山与他见过之后,是不是后来又什么时候见过他?
是……你怎么知道?
看你刚才那么肯定的表情,就知道了。我们以前是怀疑过他这人心怀鬼胎。可是都没你今天这般肯定——好像就算他真的死了,你也认定他不是好人、一点不值得同情可怜一般。你们又见过一次。是发生了什么事,叫你这般恨他么?
我——我也没恨他。凌厉喟然道。我看是他恨我吧。
他,恨,你……因为林姑娘?邱广寒若有所思。
不,不知道。凌厉模棱两可。
如果是我,我也会恨你的。邱广寒道。她话锋随即一转。知道我方才为什么生气么?
为什么?凌厉几乎被她带得糊涂了。
你啊,你“久经沙场”,该知道的呀!你身上都带了林姑娘的味道啦!你方才跟她一起都干了什么?你能检点一些不能?
凌厉足足怔了数久。才把目光藏去了。你为这个生气?
你是承认了对不对?
……她哭啊,她哭我能怎么办,我不是应该哄她么?
那就是承认了对不对!邱广寒噘起嘴来。我早知道你这个性子改不了——尤其是对林芷!
好了,我错了——但我真没做什么,只是……只是抱了抱她,也是想安慰她。什么时候你对气味也这么敏感了?
因为……林姑娘之前在江边燃香,那个味道很特别。刚刚你手一挥。我突然便闻到了。
所以你突然就开始找我的碴了?凌厉笑。是不是要我也抱抱你,你才不生气?
少嬉皮笑脸了!邱广寒嗔他。你以为我在吃醋不成?
难道不是?凌厉还是笑。
我就想看看你跟慕容荇的过节到底有多深!邱广寒哼道。
那就犯不着生气了。
还跟我斗嘴?
凌厉缄口不言,看着她,却仍浅笑。他想你这点小女人的脾性啊——我又怎会不知。
邱广寒反倒转回了头去。好了,我们还是分头把正事办了吧。晚上还是到舅舅那里见,怎么样?
凌厉答应了。当下便即分开。
一问之下,才知当日在场的几人,此刻都已回了金针寨去。凌厉与寨中打了招呼,借了小船向金针寨行去。
湖上结了薄冰,船行极慢。到得金针寨这边,已过了中午。这一边气氛倒不那般凝重。偶尔亦能见到两三分过年的喜气,只是终究也冷清些。
寨中认得银标寨的船,也不加以阻拦。金针寨的寨主是那姜夫人的父亲虞胜,看起来是个并无多少锋芒的老者。虞胜妻子早亡,独女嫁给了姜伯冲之后,寨中也跟过去不少人,此处水寨徒然一处简单的养老所在罢了。
虞胜听完凌厉来意,倒极是配合,叫出那几人来,当面与凌厉对答。凌厉先前曾助过姜菲之事想必此处也早知晓,是以并无人质疑他的身份,反对他颇为客气。
夏庄主不知是否还在银标寨?虞胜问道。
还在。
那太好了。这里有点他前几天要的东西,劳烦凌公子回头替我带过去可以么?
当然。凌厉欣然答应了,却又好奇。是什么?
这一份,是当时我们水葬的银标寨人数及名姓。旁边一人接道。虽则有几人已是形容难辨,林姑娘伤重又激动,并未全部一一认出,但人数总是不会错。
原来有所记录的?那太好了。凌厉欣喜道。好,我一定带给夏庄主。不过还是想请问——那日林姑娘受的伤,是否也同样是青龙剑法所为?
几人互相觑了数眼,其中一人道,当时我们发现林姑娘未死,只求快些为她敷药包扎,其实并未细检——她是女子,即便伤在背后,亦不便细看。
也有道理……凌厉踌躇。就是说不知道是为什么所伤的了?
据我印象,应该是青龙剑法,与那些死者身上一样的。另一人忽然道。见凌厉抬眼看他,他不由局促道,因为当时是在下为她止血包扎,是以……多少观察到了。
你肯定么?凌厉追问。
那人似乎想了一想。至少……肯定是剑吧,因为伤口窄而深,是直刺进去的。若是刀的话,决计不是这种用法。
凌厉脑中似是有什么一闪,却不动神色道,我知道了。多谢这位大哥相告,敢问怎么称呼?
敝姓黑。那人道。黑白的黑。凌公子还有什么要在下帮忙的地方么?
多谢黑大哥,暂时只消知道这个就够了——之前大多已从夏庄主那里听说,想必也是几位帮的忙。等了解了真相,定再向几位致谢!
虞胜在一边一挥袖道,凌公子客气什么,倒见外了。不过虞某有一事不解——夏庄主和凌公子如此调查,自然是认为此事有内情,但二位怀疑的人,是否是银标寨三弟子慕容荇?
虞寨主难道知道些关于他的什么?
虞胜摇摇头。只是听说上次夏庄主专有问起尸体中有无慕容荇。慕容荇这小子我只见过一次,却听我那外孙女提起过好几回,每一次来看我都会提——讲他聪明、机巧之类,是以我对这小子的印象颇为不差,委实并不认为他会做出那样的事。
虞寨主放宽心——也并没说慕容公子一定有问题,只是……不想漏了什么。
我明白。虞胜道。现如今金针寨人也不多,我这把老骨头也实在分不了身去帮女儿一点什么忙,就请凌公子多多照应了。
凌厉惶恐道,不敢当,叨扰了,在下这便告辞。
如此便不送了,凌公子路上小心。
凌厉照旧上了船,原路驶回。(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