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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阳光非常明媚,像是从雪山上泄流而下的泉水一样,带着粼粼发光的反光折射而洒进了窗户。
她坐在地毯上陪着长姐编制着秋天的毛毯,百般无聊地一下没一下地扯着毛线;在光圈里飞扬飘荡的灰尘跳舞一样地落在眼前,她忍不住用手去挥着让它们跳得更加迅速。
身后的管教夫人轻轻地咳了一声,长姐淡淡的目光瞥了过来,她急忙再次挺直了背脊坐好,悄悄地抬起眼光看向姐姐,只见对方正无奈地摇着头忍着笑。
伊利迪亚翻了翻白眼,非常难受地扯了扯胸前的襟子,让肌肤透点气,从拉斯特城进来的布料固然好,光滑华丽又轻盈,但在这闷热的季节里免不了会出汗,蕾丝总是会紧紧贴在皮肤上,让人透不过气。
怎么爱蕾丝达就一点汗都不会出?伊利迪亚好奇地看向坐在对面端正优雅地编织着手中的布料的长姐,只见她的双手飞快而熟练地忽上忽下的动着针线,白皙细腻的柔软双手美丽得像是两只白色蝴蝶在嬉闹飞舞,同时她的身姿轻松又端庄地坐在椅子上,微微面带笑容,好像被关在城堡里做这些枯燥无聊的活是再愉悦不过的事情了。
人和人啊,最好还是不要相比才好呢。伊利迪亚看得心中郁闷地想。
忽然一阵凉爽的微风从窗外吹进,全身的毛孔都舒展了起来;今年的夏天来的真是快呀,她往窗外看了一眼,外面的树林浓绿繁茂得就快要挤进殿内里来了,前几天下了一场倾盆大雨,伊利迪亚还担心母后在庭院里种植的白玫瑰会被浇坏,稍微停了的时候就冲了出去,惊得身后的随从们一惊一乍地跟在后面呼叫,她恶作剧之心突然大发,忍不住全速地提裙奔跑,很快就把他们甩在后面。
好在庭院里的白玫瑰都没受到糟蹋,在一片阴雨蒙蒙的天气里反而更加显眼,天空是灰蓝的冷色,但树叶和草地被雨水洗净之后更加明亮,绿油油的色彩比画上还要鲜艳许多,白色的玫瑰花瓣盛开怒放之后,像是无数的白云棉絮落在了地上。
真美,真美,这么漂亮的景色,谁还要无聊的坐在城堡里面?
“你淋着雨跑了出去?!白玫瑰哪有那么娇弱?”大哥罗德在听到她面对长姐和母后的责备时忍不住笑出声来,看向正被仆人擦干长发的小妹答道:“如果连一场春雨都抵抗不了,哪里能够忍受夏天的雷雨和闷热?”
“我想这花不是前几天才开嘛……还以为它因为嫩着所以很娇气呢。”她撇撇嘴说道,接过毛巾擦着湿哒哒的头发。
“没穿鞋子就跑出去,新裙子拖在湿地水洼上走,把前几天父王给你的新耳环也丢了一颗,这并不是一位淑女该有的举动,伊利迪亚。那可是用从西西里群岛运来的月光石镶的,作为两国交好的礼物,这么昂贵稀奇的外交珠宝,竟然被你弄丢,现在所有的仆人都还在找着。”长姐忍不住皱紧了眉头再次责备她。
妹妹聪慧伶俐、在外臣和正式场合之中也不失优雅端正,一位公主该会的礼仪事物她都会,只是个性活泼好动,总是无法坐很久的时间,没有一点淑女应有的样子。
看见罗德又对她挤挤眼,爱蕾丝达不觉叹了口气,都是几个弟弟和父王给惯出来的,母后也对她极度宠爱,还是自己时不时会敲打一下才让小妹守一下规矩。
“既然夏天都到了,那么今年的深秋衣袍也该准备起来了,上次听大祭司说,这会是个很寒冷的秋冬。”长公主扶了扶额头,娴雅地坐直了身子,轻柔地看向了妹妹说道。
“伊莉迪亚公主心地善良,既然能够怜惜白玫瑰和花草,自然能够体谅和关心百姓们的饱暖。”她挑着眉毛,加重了语气对弟弟们说道。
每年都要惯例做的慈善事务都要慢慢教给她了,毕竟以后联姻外嫁管理领土也会需要到,兄弟和父王都健康强壮,继承王位这样的沉重大任不会落在她们肩膀上;但在自己出嫁之前,至少一位合格的王后需要知道的事务伊利迪亚也应该全都精通。
“父王的生辰就要到了,这次的宴会非常隆重,各国的使节贵族都会前来狮心城参加晚宴,从明天起,你上午和我一起布置所有宴会上的杂事,下午就和我及母后一起编织秋冬的衣服毛毯和旗帜;当季节一到,分配这些事情到全城各镇的事宜,也由你负责安排了。”
她沉思了片刻说道,见妹妹目瞪口呆的样子不觉好笑,又见她向弟弟们递着求助的眼神,不觉轻咳了一声,淡淡地向罗德和礼克挑了挑眉,两位王子接到了大姐半是温柔半是威胁的淡雅微笑,都若无其事地装作没看见小妹妹的哀求表情。
“也好,这次要接待的王妃夫人们很多,大女公爵也要来,她的别宫需要好好清理打扫和重新装饰,毕竟很久没有人居住,虽然一直保持着原样,但也要有人气才好;有你们来接手宴会上的杂事,我也放心很多。白色城堡在这一段时间会忙碌起来,向我们尊贵的客人们展现最美丽的一面。”一直沉默不语的安娜莉亚王后终于开了口,一说话就是不容置疑的温柔命令。
她看着几个孩子们的眼神交换不觉暗暗好笑,终于出声吩咐道:“伊利迪亚,好好跟着爱蕾丝达,不要淘气,知道吗?我希望你们都可以以最佳的状态来迎接这一次的宴会。”她声音温柔但语气严肃地说道,小公主只好乖巧的点点头。她也并不是横蛮无理的人,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应挑起的责任。
只是……真是一些无聊的事情啊。
几周后的今天她坐在窗边拉扯着丝绒毛线打着哈欠想着。
哎呀,好想出去玩。
虽然大部分的杂事都由总管来着手布置,国宴自然有传统的布置,她只需要做监督和定夺而已,但这并不阻止爱蕾斯达拉着她详细了解每一个步骤和环节:查看餐具的清洁和亮度,去仓库选择银具的花样、一遍遍地搭配银色大厅即将摆上的装饰品的颜色,(她到现在都没有分清双层银丝的蕾丝和金色镂花的花纹的两种桌布到底有什么区别)点清垂挂在大厅四墙的家族旗帜是否少了哪家;还有选择餐桌中心的花卉摆设,这个倒是好玩一点,只是那浓郁甜腻的花香让她不住地打喷嚏。
外面阳光耀眼晴朗,真是一个在山谷之间策马奔驰的好天气,伊利迪亚再次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无比想念和礼克找到的那条从山腰蜿蜒喷斜而下的清澈银泉,以及那清澈见底的小湖;礼克说帮她准备好了一艘布满鲜花和软垫的小舟,就等她前往便可以钓鱼游泳了,但她却被困在这里,每天都对着一团团花边毛线发呆。
“我刚刚所说的话,你听见了么,伊利?”忽然长姐轻声说道,放下了手中的针线,双手交叉地放在膝盖上微笑着看向她。
“……”当然没有。“嗯,是的姐姐。”
“那你觉得如何?”爱蕾丝达暗暗好笑地看着妹妹装作很正经的样子。
“当然是很好。就按照王姐的吩咐来做就好了。”
“那好,露易丝雅,你记一下,下个月的谷穗粮食记录、巡查地下和墙内的水管道、擦亮储存库里面的酒瓶、以及厨房柜橱内的水晶杯子这些杂事,你们都直接找伊利迪亚公主来做好了,不用一一汇报普拉托利斯夫人,也不用来找我了。”长公主转头迅速地吩咐道:“记得要在十五号之前完成。”
“是的,殿下。”身后的侍女忍笑屈膝应道。
“事情这么多,杂事繁忙,去告诉一下父王,盛夏的狩猎和去行宫避暑之行,伊利迪亚殿下和我都不参加了。国事这么多,我们还是留在城堡内帮他和罗德分忧,噢,对了,前去问一下母后,父王生辰宴会之后的五月的玫瑰女王之选,是不是也一起带着伊利迪亚开始策划举办?”爱蕾丝达说得又快又顺,小公主在旁边张大了嘴巴,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就多了这么多事。
“啊……王姐,我……”
看到小妹完全懵了的傻样,爱蕾丝达终于忍不住扑哧地笑出声来,她指尖抿嘴摇着头:“我开玩笑的伊利迪亚,你平常和普特拉米夫人上课也是这样的?”
父王和母后派给妹妹的管教夫人是个和蔼亲切的贵妇,她就怕那好脾气的老太太驾驭不了自己淘气的妹妹。
“啊……呼……”伊利迪亚松了口气,随后不由自主地脸红起来了:“我没有啦……”她呐呐说道,见长姐笑得开心不觉撅嘴:“我只是刚刚走了神,没有注意听到王姐的话。”
“我说,刚刚他们来通报,姑姑和希赛兰堂兄和维多利亚堂妹,都已经到了城堡正门了。”
“真的?!”伊利迪亚双眼一亮,兴高采烈地抬头:“一直都没有听到姑姑要带他们来的消息,真是令人愉悦的惊喜呢!”
爱蕾丝达叹了口气,妹妹真是个掩饰不了情绪的少女,好在她们生在平安盛世:“要是能让你知道,你能安静地坐在这里吗?”
她笑着摇头:“不过你这几天的表现还是让人满意的,姑姑应该已经进入城堡和父王在书房了,你先过去吧。”
“好。”伊利迪亚早就迫不及待地的站起身来了,听见姐姐这么说便提着裙子往外跑去,好在她没有忘了礼仪,在要跨过门槛的时候又硬生生地转身过来屈膝行礼,在看到长姐无奈地点了点头之后,立即转身飞快地往走廊的另一端跑去。
听着妹妹灵活的脚步渐远,伺候她的管教夫人和侍女们也离开了房间,爱蕾丝达也不觉疲惫地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揉了揉眉心和酸痛的脖子。
“殿下不用太为伊利迪亚公主担忧了。”
身后的贴身侍女露易丝雅拿着托盘上前,为她递上了一杯热茶:“小公主殿下的性格虽然活泼了点,但在礼仪和本性上却不失气度。在其他事情上,也是很有原则和坚持的。”
“这些杂事困不住她。”爱蕾斯达优雅地拿起了茶杯,轻轻搅动银匙:“我是知道的。但一个合格的王妃需要知道的事情,她应该都学起来。”
她慢慢地看向了窗外:“以后罗德成为了国王,礼克和雨果也加冕了爵位,利昂山谷的未来就全靠他们三个了。我们所要做的,便是在远嫁之地成为这个国家的后盾,免了他们的外联之忧。”
她皱了皱眉头:“我所担心的是这个,伊利迪亚的性格是否会让她成为一个合格的王后。如果她不能达到这些标准,是否会给王国和她自己的未来带来苦难。”
“殿下……”露易丝雅慢慢地想着词语:“国王陛下……还有罗德殿下,想必不会让伊利迪亚公主陷入那样的困境的。”
她看了看爱蕾丝达:“两位都极度疼爱小公主,应该不会给她安排太费力的婚姻。”倒是公主您,应该会担任上重任。
“也是。”爱蕾斯达不免失笑,按照父王和罗德的想法,伊利迪亚也不会嫁的很远,家人和自己,也都会让她过得舒心,一直这样活泼开朗下去。
“是我多虑了。”她笑着摇头,又想起了什么事:“好了,这里收拾一下吧,阿尔贝蒂亚姑姑既然已经到达,那么应该是先和父王在一起谈话,我们趁机去看看她和希赛兰和维多利亚的别宫是否准备好了。”
“是,殿下。”侍女恭谨地起身,但想到了什么又笑道:“不过,伊利迪亚公主应该已经先到了那边呢。”
“她还是会先去找姑姑见礼的。”爱蕾斯达起身笑道:“她肯定念着从盾牌之城带来的礼物。”
伊利迪亚飞快地往父王的主书房奔去,脚步就像雀跃跳动的小鸟,迅速而灵活轻盈地提起裙子小跑,一路上惊到不少忙碌的仆人。
“殿下,殿下!请慢慢跑啊!”原本跟在她面前做着针线的侍女们哪里跟得上,又纷纷绊住长线和缎布,一时都手慌脚乱的急忙跟着跑,和排成一列列端着盘子和装饰品的仆人们撞成一团。
今年爱德华国王的生日宴会尤其隆重盛大,早在几天前起,各国的贵族就纷纷抵达了利昂山谷的首都,三位王子都忙着接待而累得头昏脑涨,就连小小的雨果都被送去和各国贵客的孩子们联络感情,每天玩得一回城堡就扑在床上呼呼大睡。
大街小巷上都挂起了金色的旗帜,家家户户的阳台上吊挂着白色的玻璃灯笼;城里的每个角落被打扫得整齐干净,身为北陆最强盛繁华的国家,利昂山谷的居民都因祖国而自豪优越,在这种会迎接无数从外而来访客时期,都巴不得城市再次装修一遍,展现给外人自家城市有多漂亮有多富盛。
狮心城在春夏天尤其美丽,浓绿碧翠的大树布满了所有的街道,从城堡眺望时,可以见到草绿色的华盖盛开在五色缤纷的房屋之中,百姓们自己爬上树去添加了装饰,在树枝上系上了宽长的金色缎带,于是从远处看只见绿树覆盖街道的上空,而走在城市中却是金丝成帘,犹如日光瀑布一样随风摇曳。
富户人家以及爵族世家甚至把房屋都重新粉刷了一遍,并且把一面面白色金边的玫瑰旗帜垂挂在阳台或屋顶上,兰卡斯特家族的家徽和旗帜到处飘扬,就怕外人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盘似的。
由于从外来的都是殷富家族,商家们乐坏了,忙把最好的货品全都推出橱窗,一时间蔬菜摊上都是鲜艳欲滴的饱满水嫩水果;面包店的橱窗里摆满了精致小巧的蛋糕和甜点,许多甜点师都费尽了心思想出新的吸引目光的糕点,其他的自然不甘落后,一时都暗地较劲比赛,每天都有流着口水的小孩子贴着橱窗看得傻眼。
服装店的伙计们推出一匹匹华丽光彩的绸缎布料、昂贵的刺绣和新裁的服装,生意最好的为一家名叫‘蔷薇和天鹅’的服装店,该店的女主人为被成为黑蝴蝶夫人的伯爵寡妇,亦是为安娜莉亚王后和两位公主们设计衣服和打扮的御用设计师,每天该店门口的华丽马车都会排到下一跳街去。
但生意最好的商家,却是卖花的,由于路边的花草也被剪裁修理的精致漂亮,庭院和公园广场中各种玫瑰开得鲜艳耀眼,一团团硕大怒放的深红淡粉鲜黄的花团看得来自国外的贵妇人们艳羡不已,狮心城的百姓们本来就不喜奢华,走在街道上的妇女少女都是用鲜花点缀自己的长发,让一群群带着最珍贵珠宝前来的外地夫人们却不好意思把自己打扮得金碧辉煌,纷纷随乡入俗,争着购买鲜花变着新心思装饰在头上。
这几天,最能看到带着花圈的驴子托着盛满鲜花的木车慢慢走过,卖花的姑娘坐在车板上的花堆里,笑嘻嘻地给看傻眼的小伙子们抛去洁白色的路边小花、在她周围,各种各样的玫瑰、蔷薇、月季、全都捆结成堆,卖花的伙计们摇着散去蜜蜂的柳枝,大声吆喝花朵的价钱,他们的嘹亮的声音和四处的喧哗热闹和笑语连成一片,和不知道从哪家酒吧店里传来悠扬悦耳的音乐混在一起,整个城市都沉浸在喜庆的气氛之中。
城内如此热闹,城堡里更是繁忙凌乱。
银色大厅里摆了八排长长的宴桌,雪白的丝绒绸布镀着金色的双排刺绣边缘,一臂高的白色蜡烛身上雕刻着银色玫瑰,在每五个座位的中心摆在金铜的镂空烛台上,周围用精心挑选出来的白玫瑰摆成花圈,下面又用紫藤花和罗勒叶堆砌成团,作为餐桌装饰。
银色的盘子上铺上丝绸餐巾,摆上了擦得明亮的银霜刀叉,以及透明如水的水晶酒杯;庞大的五十六脚水晶灯从穹顶挂下,爱蕾丝达公主从庭院里精心选出了一串串月桂花系在上面垂挂而落,浅紫色的花苞欲开待放,随风飘扬的时候像是层层紫色的波浪,带着令人迷醉的甜香。
就算是不拘小节的伊利迪亚小公主,在看到在自己和长姐的努力下整个城堡变得这么漂亮的时候,也忍不住感到满满的成就感。
在来到银色大厅的时候,她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边哼着小曲子边跳跃着东看看西看看走过,笑着点头向自己屈膝的仆人们问好。
“殿下,您需要什么?”城堡的总管夫人刚刚确认了酒单,放下了手中的卷轴向她屈膝行礼微笑道。刚刚就听到了来自三楼的鸡飞狗跳,不用抬头就知道是小公主来了。
诸神在上,难得她耐着性子这么久跟着长公主殿下身后东忙西忙,没有来这么一出她还真要怀疑伊利迪亚受到了什么打击。
“帕特莫来夫人。”伊利迪亚仍然抬着头看着头顶上的水晶大吊灯说道:“大厅变得真好看。”她笑嘻嘻说道。
“多亏殿下们的辛劳,这几天真是辛苦了。”
“嗯。”伊利迪亚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的确觉得挺辛苦的。”
“……”你不是就跟在长公主殿下身后点头而已么。总管夫人的嘴角不觉抽搐。但还是咳了咳:“殿下是来监督最后的细节处理吗?”
诸神在上,当然不是!伊利迪亚急忙摆手:“我听说阿尔贝蒂亚姑姑来了?”
“女大公爵已经和陛下在书房用下午茶了,维多利亚在三楼的紫桂偏殿上安置,希赛兰殿下已经被几位王子们接待了出去,他们几位的寝宫由王后陛下在监督着打理,殿下要过去看看?”
“不用了,我去找姑姑。”伊利迪亚正怕总管夫人来一句殿下您要不要去帮忙看看,得知母亲在帮忙,急忙一下子就溜走了,再次闹得身后鸡飞狗跳。
伊利迪亚在书房的门口停住了脚步,她的额头和鼻尖因为一路奔跑而有了细薄的汗珠,她想了想姑姑的端庄优雅,硬是在敲门之前走到旁边走廊上的镜子前整理了下鬓发和裙子才举起手来要敲门,却发现门是半掩半开的。
午后的走廊非常安静,仆人们的声响都聚集于楼下,父王威严慈祥的声音和姑姑的轻笑声清晰地传了出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停住了动作,竖耳聆听。
“……我不知道的,爱德华。但这几年来它已经完全不再呈现出任何画面了。”
从半掩的隙缝看进去,只见阿尔贝蒂亚女大公爵坐在书房内的沙发上,手中拿着什么透着窗外的天光举着观察。伊利迪亚眯着眼看去,那东西反折出从外面透进的光芒,闪烁了几下金色的冰冷光辉。
“这样也好,或许我们都可以平静地继续该过的生活。”
父王的声音平静地说道,他站立在窗边一手托着茶盘一手拿着茶杯,优雅温和地说道:“我很庆幸你当初没有做了最坏的选择。”
“是的。”阿尔贝蒂亚放下了手,对他笑道:“导致你现在把伊利迪亚宠得不像话?”
听到自己的名字,在门外的小公主不觉心中一惊,急忙往旁边闪去。但里面的人好像没有发觉她在这里,继续悠闲地聊天。
“不仅是她。”爱德华国王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安娜莉亚、爱蕾斯达……我每天都看着我的孩子们逐渐成长,看着狮心城的人们生气蓬勃的活在太阳之下,远离了战火和毁灭。我想,我们都做了正确的决定。”
他声音里有满足的欣慰,凝视着窗外庭院里的百花绽放,眼底一片温暖。
“活着的人总要对得起死去的人所做的牺牲。”阿尔贝蒂亚淡然说道:“当初我们……”她摇了摇头:“好在维多利亚和希赛兰也都健康地成长,他们的心底充满了光,并没有任何黑暗和阴影的笼罩。”
“那是你亲自教导他们的成果,亲爱的姐姐。”国王回过头来微笑:“当初你在里约克和恩利卡死了之后把他们收养过来,我没想到你会亲力亲为的手把手地养育他们,利昂山谷很少有不用管教学士和夫人的王储,他们会成为很英明的公爵,亚达噶城会有很美好的未来。”
他顿了顿:“你已经决定了谁会继承盾牌之城了吗?”
“目前还没有定夺。”女大公爵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优雅地拿起了茶杯轻笑:“我学习你教导孩子们的方式,因此他们谁都不想要我的这个位置。”
她喝了口茶:“希赛兰每天都埋在书堆里面阅读,他甚至自己开始编写和整理一些书籍,那孩子……”她忍不住笑出声来,虽然伊利迪亚看不到她的表情但还是听得出来声调里的满意:“而维多利亚……她的管理能力很强,比什么都不想争的希赛兰好多了,但是,她管理一块富饶的领土和田园卓卓有余,会成为贵族夫人们急于模仿的对象,但是成为利昂山谷最重要的海口和经济之都的主人的话……”
阿尔贝蒂亚摇了摇头:“我想,你还是做好准备,爱蕾丝达或利克,你都需要开始准备他们了。”
听出这谈话内容的严肃,伊利迪亚默默地往后退去,转身往走廊的另一端走去。
她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呢。
果然偷听是在城堡里最忌讳的事情,她有点懊恼地想到。自己最不会守住秘密或有心事了,小公主忍不住吐了吐舌头,非常后悔自己管不住的好奇心所带来的后果。她毫无头绪地在乱走着,就连一头撞上了从前面迎来的人都没注意到。
“你在看什么呢?”额头被弹了一指,爽朗飞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伊利迪亚忍不住“啊”的一声,有点呆呆地抬起头来,只见眼前的高挑美丽的红发少女正挑着眉带着笑意看着她,殷红色的波浪卷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穿着淡黄色的锦缎长裙,双肩有透明如蝉翼的薄纱作为披肩,白色的钻石项链躺在她透明细嫩的肌肤上散发着璀璨光辉。
伊利迪亚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被闪晕了,但还是很大笑着扑了上去:“维多利亚!”
对方大大方方地接受了她的问候,又一把捏住了她的脸颊:“你的待客之道呢?我还以为你会前来帮助我打理行李的,希赛兰一到就被罗德哥哥接走了,我等了你半天只好自己整理了内殿。”
“讲得好像是你亲自动手似得。”伊利迪亚向她扮了个鬼脸,又上前讨好地挽住了她的手臂,笑嘻嘻地说道:“亲爱的堂姐,我很想你啊……”
“行了行了,离我远一点!”维多利亚一指点住了她的鼻尖:“东西都在我房间,你信上要的我可都给你带了。拉斯特城的香水、月光石的项链和耳环……姑姑给你准备了好多东西,去年冬天去狩猎后还特别给你留下了白狐皮。你说,你准备拿什么补偿我?”
伊利迪亚听得眼睛都弯成了新月形状,她笑眯眯地答道:“我给你预留的礼物啊,你肯定会好喜欢好喜欢的。”
“是什么?”
“嘿嘿……”小公主故作神秘地靠近了她:“上半年古德贝格老伯爵去世,父王收回了他的爵位和领土,罗德和雅鹿山谷的勇士们联手,一起把老伯爵的儿子和女儿收拾了,父王把雅鹿山谷交给了神骏族自己统治,然后呀,他们的首领为了表示忠心,送上了三匹刚刚出生的小骏马。”
维多利亚双眼一亮:“真的?!你没骗我!?”雅鹿山谷的骏马,是任何骑士都梦寐以求的礼物。
“你竟然舍得?!”
“你的骑术本来就比我好多了。”伊利迪亚耸了耸肩:“不过啊……嘿嘿嘿……”
她讨好地挽住了维多利亚的手臂:“你得带我去骑一趟,用最快的速度!”
“你想我被爱蕾丝达姐姐骂死呢!”维多利亚瞪了她一眼:“你上次和我去狩猎的时候掉进了溪河里,我被爱蕾丝达折磨的都想死了!”她被大堂姐\'温柔地\'劝在了房间里做了三天的刺绣,都快被逼的发疯了。
“哎呀哎呀,不要那么说嘛。”伊莉迪亚蹦蹦跳跳地挽着维多利亚的手往接待她们的别宫走去,婉转的换了话题:“希赛兰堂哥还好吗?他的咳嗽在这个冬天还是那么频繁吗?”
“爱蕾丝达姐姐派过来的多里科医生的确很好,哥哥好了很多。”维多利亚微笑着点头:“他不象以往的医师那样一昧的让王兄静养,反而让他多散步走路和运动。那天王兄就说了,感觉不比以往的冬天寒冷。”
“那太好了!下午母后和王姐要陪伴父王他们接待贵宾,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偷偷溜出去了……叫上希赛兰一起吧,我们去看你的新马!”伊莉迪亚兴高采烈地说道。
“你别高兴的太早了,我想今年我们不能和以前一样的那么随心所欲的了。”两人走到了别宫,进了房间之后维多利亚就立即拉住了伊利迪亚低声说道:“你看过这次宴庆的宾客名单吗?”她左右看看,见仆役们都匆匆忙着整理收拾,便神秘地眨眨眼:“你可知道谁要来?”
“嗯?不就……几乎每年都来的那些人嘛。”
“你呀你!虽然你的继承权排得比较往后,但也不能这么不上心啊,我是个公爵女儿都比你注意……”维多利亚捏了她的手背一把,瞪眼说道:“你说的\'邻国王储\',都有谁你知道么!”
“我当然知道有谁啊…”伊利迪亚一头雾水地看着她:“但……你说重点嘛!”
受不了的翻了翻白眼,维多利亚深深呼吸才保持了优雅,扬起了一个神秘的微笑,偏着头看向她:“伊利迪亚公主殿下,你今年几岁了?”
“我十六……”
“安娜莉亚姑姑在你这个年龄都已经嫁给陛下了,爱蕾丝达堂姐在十五岁就订婚了,就连我,姑姑也说……”她顿了顿,满脸通红地戳了戳伊利迪亚的脸颊:“所以,你懂了吗?”
“但是……”小公主呆呆地,不以为然地看向她:“罗德、礼克、还有爱蕾丝达都还没结婚啊……”
“没结婚不代表没对象啊!”维多利亚忍不住扶住了额头:“你就……从来没想过吗?”她忍不住靠近对方,双眼亮晶晶地:“关于你的丈夫?”
“丈夫啊……”伊利迪亚呐呐地说道,不由自主地走到了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倒也不是没有想过。”她一向落落大方,对这些事情和问题也不会害羞或扭扭捏捏,特别是在维多利亚面前。但爱蕾丝达一向都以国事为重,兄长们又对她宠爱有加,巴不得她嫁不出去,所以这些关于少女的秘密和话题,她倒是从来没有认真地和任何人谈起。今天维多利亚问起,她才真正的思考起来。
“我们的丈夫人选,本来就是非常有限的。”伊利迪亚习惯性地坐直了身姿,一手放在椅座上,有点出神地看向窗外沉思道:“我知道父王和母后都不希望我远嫁,不过当然,以我的身份就算嫁到较远的王国去,在政治上也没有什么意义。”她是率性活泼,不是笨蛋,王族的人一旦思考起来都有几分洞悉世事的尖锐敏捷,维多利亚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觉得伊利迪亚这番严肃的样子倒是少见。
“这又不是诗歌或歌谣。”小公主笑着摇了摇头:“我才不会幻想会有从海洋之外渡船而来的王子,披着黎明般的披风,带着从天边掉落下的星尘之光,来向我求婚;”她玩笑着重复着歌谣里面的词看向维多利亚:“如果你在期待这样的回答,那恐怕要是失望咯。”
“无聊的少女,难道你就没有幻想过,他是什么样的人?”维多利亚受不了的再次翻白眼。
“没有。”伊利迪亚立即摇了摇头,很坚定地看着堂姐:“从来都没有。”
“你真无聊。真的没有吗?一次都没?”维多利亚才不放过她,捏了捏她的脸颊,往两边拉了拉问道。
“真的没有。”伊利迪亚点了点头,轻声但是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一直觉得,当他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一下子就会知道他是谁的。”
维多利亚眯了眯眼睛,可惜她不会吹口哨,要不然现在一定要吹一声。“还说你没有想过。小堂妹,这可是我听到过最浪漫的话了。”
“哈,左右不过是王族勋贵而已。如果有爱情最好,没有的话也无所谓。”伊利迪亚笑嘻嘻摊手:“罗德、爱蕾丝达、礼克的婚姻人选都不错,我相信父王和母后的眼光。”
只是我听姑姑说,他既不是王族、也不是勋贵呀。维多利亚看着继续拉着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小公主,神秘的笑而不语。
那天晚上,整个城市也和王族同乐,狮心城亮如白昼,灯光像是葱夜空上掉下来的星星一样镶在了通往城堡的路边,一辆辆豪华美丽的马车连接成龙停在了城堡的前庭,通报官连换了三个,从傍晚就在宣布着连续不断抵达的贵宾,个个喊得嗓子发疼。
一时间衣香,四处笑语不断,满眼都是在草地上摇曳而过的华丽裙摆和昂贵披风、弥漫着甜香浓郁的香水的精致扇子、以及被擦得发亮的胸膛徽章在每一个角落。
在正式国宴开始之前,有摆在正庭院的接待晚会,小巧开胃的点心和果酒摆在大银盘里被仆人们托着四处走动,爱蕾丝达身穿一袭乳白色的轻纱缎丝镶珍珠的长袍,挽着罗德的手臂帮着母后出面先招待来宾,礼克站在一群年龄相似的少年群间,每个都若无其事而频频瞄向不远处的少女们;雨果被学士们带着听着礼仪讲解,无聊的不住地打着哈欠。
“伊利迪亚呢?”爱蕾丝达和罗德一有了片刻的休息时间,长公主就飞快地扫了一眼自己弟妹们都在做什么,不见到小妹就立即挑眉问道。
“……不知道,应该是和那些少女们在一起吧。”罗德往站立在凉亭后的光之女神雕像深深地看了一眼,忍着笑而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又忽然说道:“姑姑和希塞兰堂哥来了!”
他挽着姐姐的手臂往反方向走去,边揉着额头大声说道:“牛角酒庄的浆果酒真是好喝,很久没喝到这么甘甜醇香的美酒了!”
“你说这么大声做什么……?”爱蕾丝达微微蹙眉看着弟弟说道。
“噢,有么,吵到你了真是抱歉啊王姐……”
待两人的声音和脚步走得渐远之后,躲在伊露巴度的雕像后的维多利亚连忙推了被吓到而保持着喝酒姿态的傻样的伊利迪亚一把:“快快快,牛角酒庄的浆果酒啊!西西里群岛最好的酒!”
“等一下,等一下!”小公主急忙抓住堂姐的手臂,好笑地说道:“姑姑和姐姐是不是在附近?看清楚了么?”
“好像走远了啊……”维多利亚从雕像的臀部探了半个身子出去,伊利迪亚也在她下面探出了头。
“罗德应该把他们都引开了。”小公主看着远处被许多人围着的人群,不用想就知道那是由兄姐们做为中心的。
“要是哥哥能多像罗德堂哥就好了……”维多利亚咬着下唇懊恼道:“每天就知道和姑姑一起教训我!”
伊利迪亚听出她的口是心非,维多利亚其实对自己多病赢弱的兄长最是心疼护短,不觉抿嘴一笑:“其实罗德也经常教训我的。”
“真的吗?”维多利亚怀疑地看着她,根本就不相信:“教训你什么?”
“额……教我聪明点。”比如说,如果她逃课被发现的话,大哥都会教训她应该怎么做才不会被揭破或抓到。
“好吧……”显然没有被她的话哄过,但维多利亚更加惦记着美酒,不觉站起身来往外面走,一手伸出来想要把堂妹拉起:“走吧,我们快去找浆果酒,正宴开始就不能喝了。”
“等一下……”伊利迪亚哭丧着脸搭上她的手:“我脚麻了……啊啊!”维多利亚拉她的力道太大,两人都没考虑到今天所穿的繁复华丽的长裙和层层珠宝,一时都往前摔了出去,和对面的来者撞到了一起。
“对不起对不起!”维多利亚和伊利迪亚都被反弹在地上,边挣扎着扶起彼此边不住地向同样被撞到的人道歉:“真是抱歉!望阁下见谅!”
她们都是满脸通红,只听清脆的叮当几声,维多利亚头上的桂冠和伊利迪亚的银冠竟都掉到了地上,两人顿时大窘,脖子上的通红直接伸到了耳根。
那人显然也没有料到会在这种场合见到两位身份这么尊贵的人,她们不都应该在前庭吗?但想必每个王国都有那么一两个不按理出牌的公主,不觉轻声笑了起来,声音温婉悦耳,像是被海风吹起的风铃。
两个公主没想到对方还真有笑出声来的胆量,毕竟这辈子还真没遇到面对她们的道歉还敢笑的人,在愣住的一霎那,对方已经弯下身帮她们把王冠都拾起,并且用从袖中拿出了崭新干净的雪丝手帕垫着,伸出来递了出来。
“是我没有看到两位殿下,还请见谅。希望你们没有受伤。”那人声音温柔优雅,伊利迪亚和维多利亚双双抬头,不觉都看傻掉了。
诸神在上,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好看的人。
无论是亚达嘎城的维多利亚还是狮心城的小白玫瑰,都自知自己容貌是在王国里数一数二的,但眼前这个女子,身穿着一袭简单雅典的月色长袍,衣服并不见得有多昂贵豪华,珠宝不见有多稀奇难得,却就如一株盛开在无人知晓的深林之中的洁白夜荷,美的让人窒息。
伊利迪亚看著她淡然温柔看着自己的微笑,忽然发现自己呼吸都不敢,像是时间就此停顿,大地上的诸神、日月、繁星和山河都在观看这女子的一举一动。
“咳……”对方似是习惯了对方有这样的反应,不觉迟疑了片刻,像是在打量谁是谁似的,再直接伸手把王冠分别轻轻别在了她们的头上。
应该没带错吧。她看了看才微微弯身,右手捂心:“西西里群岛的银月骑士,百叶特·蓝瑟拉夫,敬见两位公主殿下。”因为没有人引见或介绍,她也不可能自报爵位,只能简单行礼。
竟然行的是骑士礼呢。两人终于闭上了张大的嘴巴回神过来,急忙还礼。
“竟然是……银月骑士啊……”维多利亚的声音像是沉浸在梦幻里面一样,她忍不住直直地向百叶特脸上看去,被堂妹暗暗轻捏了一把才恢复了常态。
“两位殿下的头发有点乱了。”银月骑士帮伊利迪亚拢了拢从盘辫乱出来的发丝,柔声说道:“还有恐怕洒出来的酒也落到了裙摆上,不如我陪着两位去换衣服,这样也不会被陛下们责骂。”在国宴上失仪是很严重的事情,不过眼前这两个看起来是被责骂惯了,索性不带随从侍女才会这么狼狈。
听到她这么说,两姐妹都不觉双眼一亮,不由感激地看着她。
“真的吗?真是感谢!”伊利迪亚欣喜地曲膝道谢,一站起身来就不觉亲切地握住了百叶特的双手,双眼弯成新月,笑意盈盈地开心说道:“一直久仰女公爵大人的英名,兄长们也非常敬仰阁下的战绩!没想到阁下……竟然这么美!”
旁边的维多利亚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这是她听说过最笨拙直白的赞美了,但百叶特仿佛毫不介意,反而很喜欢,笑容更加柔软温和地回握了她的手答道:“早就听说利昂山谷的几位公主被誉为北陆盛夏季节里最美的玫瑰花,果然名不虚传。”
听听人家这赞美的水平,维多利亚向伊利迪亚挤了挤眼睛,又转头笑道:“听说银月骑士这次是从出任直接赶来父王的宴会的,从西西里群岛到这里,一路顺风吗?”
“多谢殿下关心,在经过拉斯特城的时候遇到了一点小的风暴雨,但很快就放晴了。”百叶特笑着答道。
“拉斯特城?”伊利迪亚在自己从来不硬背学习内容的脑海里捕捉了一丝信息:“那不是大人的城市吗?难道这次为了赶来竟没有回城?”
“时间紧迫。我连安亚公主殿下和多丹王子的婚礼都没来得及参加,就随着新婚的他们来贵国了。”银月骑士轻描淡写地说道,似乎对自己公主的婚礼的兴趣远远没有来利昂山谷得多。
“多丹王子和安亚公主……?”那不是希塞兰堂哥的未婚妻人选和……伊利迪亚飞快地瞥了维多利亚一眼,见她脸颊微红,便急忙岔开话题:“大人这次出任危险吗?我经常听兄长们称赞大人的身手和剑术,这次他们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
她又想了想:“要是我也能和你一样把所学的剑术用在抵抗王国的敌人就好了。”
她从小时候就开始学剑,第一位手把手教她的老师就是爱德华国王本人,她也自认剑术不错,但兄长们对自己宠爱有加,在整个狮心城里早就没有不对她服输或让着的对手了,只有维多利亚在之前会陪着她练,但最近也逐渐把剑变成针线活了。
“好了。”维多利亚听到不觉微微蹙眉,使劲向她瞪过去:在我面前说说就可以了,这是外客。
“公主殿下哪里需要这么辛劳。”银月骑士对她笑了笑:“为国效力也有其他渠道,并不一定是要武力。”她想了想:“战争武力都是维护王国的最后一步。”
“我知道。”伊利迪亚点了点头:“人民百姓都是我们应该庇护的对象,任何强盛的王国都不应该派自己的子民上战场。但是……”靠公主们的联姻外交,远远没有在战场上直接交锋直爽痛快。她似乎意识到这个话题的严肃,不觉轻声笑了起来,笑靥像是被清风拂过的花:“出征、联姻都不是好主意,不过没关系,我会想出好办法的!”
她调皮地挤了挤眼:“我会有比这还要有效的上策措施,让像公爵大人这样的美人不用再去出战,也让堂姐嫁给自己国度的人!”她笑得爽朗大方,玩笑的口气里却有坚决的态度,银月骑士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却没有丝毫嘲笑她的意思。
“我觉得殿下一定会想出好办法的。”她真诚地说道。
“咳咳咳咳!”维多利亚咳得满脸通红,恼怒嗔道:“你想要上战场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这时从不远处传来了悠扬的喇叭声,伊利迪亚转头看去说道:“是入场等待开宴的时候了,阁下或许需要回到西西里群岛的使节团那边去?”她飞快地扫了一眼,根本就谁都看不到,全都是一群群的人影。
“可惜我们要去换衣服。”维多利亚皱眉道,不止是她们,王室成员在晚餐正宴上都要换上正装的,今晚她们至少得换三次衣服;接待宾客时、出席晚宴时、以及饭后舞会时,都要换上不同场合的礼服。
“正庭那么大……请大人容许我们让人带领大人以恕我们失陪之礼。”
“请殿下们自便。”百叶特微微前倾欠身答道。
“不过,我们送大人返回正门好了。”这时伊利迪亚忽然说道,飞快地往被酒染污的裙角扫了一眼。
维多利亚立即会意:“入场礼节也很枯燥无聊,由我们请大人入座也更好一些。”她说着说着不觉为自己暗暗鼓掌,她们其实很喜欢百叶特,这样也可以安排她坐得和自己近一些。
见她们这样盛情,百叶特也没有婉拒,微笑着点头让她们带路。但这时只听叮当一声,伊利迪亚忍不住轻声地“啊”了一下。
“我的耳环……”小公主摸着右边的耳垂说道,有点懊恼地说道。又要被王姐骂了,这就是上次被仆役们好不容易捡回来的耳环。
“你真是……”维多利亚叹气:“看到落在哪里了吗?”
“看见了,滚得比较远,你们先去,我马上就追上你们。”伊利迪亚说完就提起裙摆,弯着身子往后方摸索着走去。
庭院的草地之中铺着的是磨得光滑圆润的鹅卵石小路,那颗散发着璀璨星光般的光辉的小小耳环,就这样叮叮当当地一路滚落出去,时而反弹在石头上,反折出银色的光辉。伊利迪亚穿的是繁复的薄纱长裙,小步跑起的时候就像是一袭银色的淡雾蔓延在夜晚里。
“啊……怎么滚得这么远,快来不及了!”她有点焦急地追了上去。
身后的人声鼎沸,灯光摇曳,欢快的音乐昭告着晚宴即将开始,可以隐约地听见身后父王、罗德和礼克豪爽的大笑声,母后和爱蕾丝达见到了被维多利亚引荐的百叶特,双方正礼貌地行礼,雨果见到崇拜的银月骑士忍不住惊讶的欢呼。
她加快了脚步,蹦蹦跳跳地走下了阶梯,见到自己的耳环被谁捡了起来。
夏夜凉爽如水,一道星河划过无云之夜。
那个人的手有一枚金色太阳的刺青,站直身体的时候,竟是一个非常挺拔英俊的年轻骑士。
伊利迪亚一时停在原地,不由自主地对上了他的视线。
“是我鲁莽了。”对方在过了一会儿才轻声地说道,似乎意识到自己盯着对方看的无礼:“阁下……”他飞快地看了看小公主的装扮:“殿下的东西似乎被我捡到了……”他伸出手来,耳环就在他的手掌心上。
“多谢。”伊利迪亚回神,伸手小心翼翼地拿回了自己的珠宝。“阁下是……?”
“在下是西西里岛的骑士,罗南·撒尔兰加。”
“啊……金阳骑士。”伊利迪亚喃喃说道。
“嗯,他们似乎是这样叫我。”他不觉轻声微笑了起来,声音很是好听温柔:“但公主殿下可以直呼我的名字。”
一袭莫名其妙的绯红从脖子一直升到了伊利迪亚的耳根,她愣在了原地,过了好一会才答道:“噢,好的。”
我一直觉得,当他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一下子就会知道他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