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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棺木的瞬间忠义叔便哑着嗓子喊了起来:“太奶奶,你答应过不会动她!”
“我没动她,不过就是闲着没事找她叙叙旧。”刀美兰斜挑着眼梢,“忠义啊,真是人活得久了什么都能见着,你说是吗?”
刀美兰问的是忠义叔,可在场的人都听到那棺木里发出了砰砰的拍击声。
“你别急啊,还得再等等。少磊还没回来呢。”刀美兰笑着抚摸棺木,像是在安抚着不肯睡觉的孩童,“你的少磊长得特别像他爹,发火的时候就这么皱着眉头,特别……特别像。”
她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似乎已经脱离了现实的范畴,只属于传说,属于梦境,属于水中倒影中那个看得见却又无法触及的世界。任何的触碰,哪怕只是看得稍微用力了一些,她都会跟着化作烟云,化作雾气,化作纤尘浮沙,悄悄的藏进某个再也无法企及的梦境当中。只不过是眼神交会的一刹那,她就能虏去人的一切理智。她的声音如水晶碰撞般清亮冷淡,没有纠缠任何感情的思绪,纯粹纯净得几乎可以洞彻灵魂。
这样的绝美对比她的行为,也就越发显得可怕。
“刀美兰,你就是修神宗的宗主吧。”法渡忽然开口,“或者说……你是叛离修神宗的前宗主。”
“什么?嗷,你放手!快放手!”rex一听这话扭头就要跑,结果硬被邓川拽了回来。
“跑什么,我对你们这帮毛孩子不感兴趣。”刀美兰托着腮,脸上满是不屑,“小和尚,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在你侵入神杀之境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你可能是神,但你却谋求停止肉身逆生长的方法,足以证明你对肉身的重视。一个抛不开肉身的神,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修神宗以人修成的妖神了。”法渡答道,“说你是前宗主,倒是你刚刚的歌声提醒了我……那是沙海王陵中的人鱼之歌。”
刀美兰微微一笑,却没有做出任何辩解。
“之前我时常在想那沙海王陵主墓中藏着小白的金身却没有墓主的尸身,那到底会是谁的陵墓。今天这又恰好解开了之前一直困扰我的谜团。人鱼之歌十分难得,如果不是时常听到,又怎么能够唱得那么清晰准确。那陵墓并不是为了死人建立,而是活人的居所。那里从来就不是什么王陵,而是你们修神宗生活的地方。”法渡继续说道,“身为修神宗的宗主,你除了修神之外就是为族群繁衍新宗主,而你带着云虎出现在唐家,只能是叛逃。之前许多年你的表现都很正常,因为那时候你身体正常而且族人也没有追来,你以为自己已经彻底安全了。后来因为某种原因,你失去了保持形体的能力,从那以后就开始了逆生长……修神宗只能与其他三宗通婚的习俗应该不是脑袋发热的决定,我猜测应该是你和云虎有过关系之后失去了某些作为宗主的神力。”
刀美兰猛的一挥袖子:“够了,住口!”
法渡不由的笑起来,他感受到了刀美兰身上强烈的情绪波动。她的愤怒不是因为他揭破了作为前宗主叛逃的往事,而是他提到了云虎。
时至今日,她仍放不下云虎。
“修神宗有了新宗主,你已经被他们抛弃了。”法渡一字一句的说着,狠决程度远远超过在精神境界里那一场真正的神杀,“你放弃了有可能可以永恒的生命,你用仅剩的神力来控制云虎的精神,可惜……云虎根本就不爱你。”
刀美兰抬起头来,眼底燃烧的那一点鬼火般的光晕。
“喂,她这是要开大招啊!”rex抱着脑袋朝后躲,“你别再激怒她了!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唐少磊不是云虎。”法渡直盯着刀美兰的眼睛,“从来都不是。”
刀美兰忽然站起来:“唐少磊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他!”
“你不必动用神杀,现在你和我都有神杀也都知道躲避的方法,势均力敌的战斗没有意义。除此之外任何的力量都可以改变我们之间的胜负……”法渡说道,“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带唐忠义来了吗?”
“啊!”刀美兰发出一声尖叫,声波顺着湖面荡漾开来的瞬间,湖面忽然迸发出耀眼的冷光。她的声音就像是抛入了干枯柴草堆的一星火种,瞬间揭开了了水下隐藏的惊世秘密。涌动的水面之下,几乎铺满了发出磷光的绿色晶石,即使隔着几米深的水面,那些水晶多年来相互打磨而出的浑圆轮廓还是清晰可见,立柱、雕像、台阶、墙垣,那是一个沉默在历史当中的废墟。璀璨的光相互离合嵌错,合着水纹变化出华丽而神奇的图案,幻化出勾魂摄魄般的妖冶美感。
而在晶石之间,放置着许多大大小小的红色棺木,就像是散落在湖底的无数棋子。
“你说得对,除了神杀之外任何的力量都可以改变我们之间的胜负。”刀美兰蜷着腿坐在棺木上肆无忌惮的笑着,“这……就是我的力量。”
“她这是要干嘛?”邓川伸着脖子看了一阵,忽然间煞白了脸,拽着rex准备撤退,“这回真的闹大了!法渡,你还看什么,快跑啊!”
根本用不着邓川提醒,法渡已经清晰的看到,在那些棺木上方都冒出了黑色的烟气,就像一团团墨汁在水里弥漫但速度又远不如墨汁扩散得那么快。
不死巫妖。
刀美兰造出了上千只不死巫妖。
尽管这些巫妖并没有摩愉利那么强大,但光是数量就已经足以成为可以横扫一切生灵的武器。
“法渡!快跑啊!你傻了?喂!”rex站在远处大喊。
法渡没有回话,直面着那一整片黑压压的巫妖,仿佛出鞘的剑,闪耀着慑人的锋芒。
“不打算跑了么?”刀美兰低低的笑着,“我会如你所愿,让你死得安详一点。”
“我从来就没打算死。”法渡嘴角依旧带着笑,“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底牌而已。”
刀美兰冷笑一声:“好啊,那你试试。”
不死巫妖如同听到的战争的号角,顺着湖面一齐朝这边涌来,仿佛水面之下攒动着无数的鱼,每一道黑气推出的水波都是一段带着浓重血腥气味的过往。
法渡并没有后退,那一瞬间第一只赶到的巫妖已经咬住了他的肩头。
哧!
巫妖陡然尖叫起来,飞快的把法渡甩开。沾染到法渡血液的部分就像被泼了酸,无形的身体发出滋滋的腐蚀声,黑气混乱缭绕,竟然无法再次凝聚起身形。它的嘴离开的时候硬生生地扯出了一片皮肉,飞溅开来的血液散落在他身边,瞬间亮起了点点绿幽幽的小火苗,彷佛一个生灵献祭的法阵。
法渡拼命撑着身体没有跌倒,但在巫妖混乱崩解那一瞬间,他忽然看到了它被制作成巫妖的过程。绝望、恐惧、血色的疯狂,那种剧烈的感情带来的痛苦早已凌驾于*的痛苦之上。
“差点就忘了……你是炼血宗的宗主啊。只要你动了杀心,你的血就是克制邪物的至毒。”刀美兰的笑声如同银铃一般,“好啊,我倒是要看看,你有多少血肉可以用来对付巫妖!”
法渡没有回答,因为在说话的间隙,已经有三四只巫妖同时扑了上来。
现在扑上来的巫妖数量还少,但他并不敢凝聚心神发出神杀,如果这时候他分心,一旦刀美兰发出神杀,他必然来不及躲避。
“你疯了啊,还不跑!”rex出现在他身边,拼命替他抵挡着扑上来的巫妖,“我真是信了你的邪!你这身皮肉能顶几只巫妖啊,一会儿就被吃光了!”
“我这是在赌。”法渡捂住自己的伤口,清晰的感觉到血肉复生的速度。
“你赌什么啊?明明是在找死!”rex直着嗓子大喊,一回头看见邓川还跟着,不由的更是火冒三丈,“你跟着跑回来干什么?快滚!”
“赌你们不会抛下我逃命。”法渡脸上浮现出笑意,“攻击巫妖没用,操纵它们的人是刀美兰,直接攻击她!”
rex的身形慢慢佝偻下来,凌乱的毛发从颈边生长出来,像是一只长相古怪的猴子。只听见呼啦啦一声,他背上忽然展开了一对一米多长的翅翼,像一只巨大的黑色蝙蝠直向刀美兰扑了过去。
rex尖刀一样的脚爪几乎就要刺入刀美兰的喉咙,然而那一瞬间他就像被施了定身法,整个人被定格在半空中,无法再近半分更无法退开一步。
“化形宗的小猴子,永远都不要相信别人,无论那个人是不是长着慈悲的心肠,迷惑众生的皮相……法渡是在利用你,他是让你来送死呢……”刀美兰的声音就像冰冷的尖刀,残忍的把所有的温情全部解离,让你看到里面鲜血淋漓的不堪。
rex拼命甩着头想要摆脱这噩梦一样的幻境,却只觉得刀美兰的笑靥如同暗夜里最唯美的精灵,一点点靠近他,仔细审视着他的恐惧。
那种剧烈的疼痛来自脑际,无法形容,无处逃避。
他第一次经历了真实的神杀。
那是血腥的赞颂,死亡的献祭。
忽然间他被拽着从半空里跌下来,身体的皮肤感受到了真实的温度。
那是灵湖的水,冰冷彻骨。
法渡在远处朝他喊了一声:“rex,你还好吗?”
“我居然避过了神杀?”rex立刻翻了起来,迅速把自己上上下下摸了一遍。
身体还是真实的,疼痛也是真实的。
他还活着。
刀美兰抱着脑袋,绝美的脸上纵横着混乱的血流,生动的演绎着七孔流血这个词语,身体团着不住的抽搐。巫妖仿佛失去了攻击的目标,变成了一团团胡乱旋转的黑气。
神杀。
在刀美兰分心对付rex的时候,法渡硬顶着巫妖的撕扯吞噬对刀美兰发动了神杀。
“法渡,亏你还有点义气,知道及时救我!”rex一个飞纵,踏着水跑回法渡身边,“我差点就要信她了,以为你真是让我去送死呢!”
“我是利用了你。”法渡身上的血已经染透了衣服,两只眼睛满是血丝,邪焰仿佛是支撑着他的最后动力,否则身体就会在瞬间彻底崩溃,“我刚才确实对刀美兰发出了神杀,但救你的人不是我。”
rex愣了愣:“我不明白。”
“一直保护着你的从来都不是我。”法渡望着rex身后的人,“是他。”
邓川站在那里,表情依旧是那么的不正经,说话的时候就像是在开着最荒诞不经的玩笑:“骗rex去送死逼我出手,你也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